穿成炮灰但捡到堕神 第106章 九幽（三）

“叶初，你知道冥海那边是什么吗？”季白问，“这世间曾经最接近过冥海尽头的人，除了鼓，就是你了。传说当年烛鼓在幽冥城那一场大战，就是对付冥海那边爬出来的东西，你当时是他的副手，应该也见识到了吧？左右现在无事可做……”

叶初面对着火堆盘腿坐着，银色长发柔软地垂在身前，他半阖着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闻言，他抬了一下眼皮。

“没去过，不知道。”

季白：“……哦，那好吧。”

看见季白吃瘪的样子，朱依依的嘴角轻扯了一下。

他会不知道？

大概就是不想说。

身边有其他人在场时，朱依依能感觉到叶初对待自己和对待别人截然不同的态度，他忍不住偷偷瞟了一眼叶初，发现对方竟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睁开了眼，正隔着篝火，专注地盯着他看。

“……”

为什么用这样的眼神……朱依依想要张口询问，却看见叶初微微摇了摇头。

“……”

还不让人问！

不问就不问，朱依依转过头去，准备今天都不和叶初说话了。

叶初看着朱依依没好气的侧脸，无奈地笑了一下，他知道朱依依又生气了，但现在不是解释的好时机。

幽冥城……

叶初的手在袖中握紧了拳，那种不安感觉又冒了出来，从他发现这里是幽冥城时开始——

他在害怕。

季白想得太简单了，梦貘乡并不是谁想设就能设下的，许宣平只是引路人而已。

真正的梦貘乡，靠得是心魔和执念，身处其中的每一个人都有可能被影响。但他最担心的不是这些，而是冥海。

那次朱依依识海混乱，差一点就要死掉，他跟着朱依依的师兄春山一起进入朱依依的识海中才发现，朱依依的识海竟是暴涨的冥海，那种世界末日般的狂风骤雨的状态是叶初从未在真正的冥海上见过的——

他担心朱依依的识海与这片现实中的冥海有什么隐秘的联系，而这种联系会对朱依依产生影响，但现在他还什么线索都没有掌握到。

至于方才季白问的，冥海那边会爬出来恐怖之物，只是后世之人以讹传讹，鼓曾经趁着少有的平静时刻带他和天锦去过对岸，那里只是一片普通的黑色砾石沙滩，当时，鼓带着天锦在冥海之上泛舟，走之前还特地将那木舟留在了那里，说是以后有机会再来。

所以对岸怎么会是遍布邪物之地？

唯一可怕的是冥海。

叶初难以描述自己在朱依依的识海中见到那座巨型灯台时的感受。就仿佛，它是真的存在着，千万年来一直静静伫立于冥海的海底，等着一个人。

它等的人，会是朱依依吗？

叶初感觉自己手心几乎要掐出血印。

“依依，”他忍不住开口道，“这幽冥城的钟声响起的时间不定，届时若钟声响起，城门开了，你跟紧我。”

火焰中枯藤哔啵作响，朱依依沉默半晌，才哼了一声说：“知道了。”

叶初忽然站起身，绕过火堆，径直向朱依依这边走来，将他从地面拉起，说：“你跟我来。”

“你们……你们要去哪？我……”季白结结巴巴地说，想要站起身来。

“与你无关，”叶初说，“我有话对他说，你想听？”

“不，不用听了。”看到叶初威胁的眼神，季白转过头去，假装去哄怀里那个“布包”。

朱依依低声问：“有什么事不能在这里说？”

“依依，你在生我的气。”叶初捉着朱依依的手腕，直开口道，“我不愿意你误会我，是我来迟了，让你一个人——”

“那个——”季白忽然出声道，“这话确实不适合我听，你们移步，还是我走？”

叶初没有动。

季白：“行，我去旁边溜达一圈，你们继续。”

“你觉得我会因为这些事生气吗？”朱依依说，“你觉得我因为这件事生气？”

叶初有些摸不着头脑，只好说：“是我弄错了，但你确实在生气，在进来之前，我没有想到有任何事情，明明在路上我们还很好。”

朱依依犹豫了半响，还是决定问出口：“你来的路上，是在担心我，还是担心......那盏灯？”

咚！——

在毫无预兆就响起的钟声里，四周原本一潭死水的气场随之波动，朱依依的目光在叶初听到他问题后一瞬愣住的眼神中，慢慢冷了下来。

果然！

是了，叶初就是一个骗子，因为自己曾经是那盏灯，所以叶初才喜欢他，照顾他，甚至愿意为他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

他到底在奢望什么？倘若只是一个普通人的他，注定不会被看见，不会被真正地喜欢。

他那么迫切地想要知道的真相，此刻看起来就像一个笑话，可是......

“依依！”叶初攥紧了他的手，折扇如电般旋转着斜飞出去，直接割掉了一排鬼头，开出了一条长长的，通往幽冥城城门的直路。

“先进城，进去后，我和你说。”叶初说，“不是你想的那样。”

钟声一圈又一圈，仿佛回响在朱依依的脑壳里，他单手扶额，忍住眩晕感，看见季白抱着“布包”飞奔过来，顺便一脚踢翻了火堆。

“不要把火放出来......那些人......”朱依依无力地倚着叶初，咬着牙说。季白窜到他身边，低声道：“这里是梦貘乡，所见皆为虚妄，你怎么折腾都没关系，快走！”

朱依依封闭了听觉，可钟声震动带来的心脏处强烈的不适感和仿佛敲打在灵魂深处的震动依然存在。

看着奋力击杀着的叶初和季白，久违的无力感再一次攫住了他——

再努力又怎么样，他还是差得太远，关键时刻一点忙也忙不上。

真可笑啊朱依依......他用力咬破舌尖，血的味道给与了他一瞬间的清醒——不知是哪里来的力气，朱依依没有借叶初的力就站起身来，握住飞星。

火焰燎起滔天的热浪，但那些鬼像是没有看见一般继续朝前涌去，像是麦田里黑压压的蝗虫，不过一瞬就淹没了折扇打开的小道。

“依依！不要勉强！”眼前闪过叶初无比担忧的眼神，在朱依依这里却成了另外一种意思，他自嘲地笑了一下，低声说：“叶初，我不要你的怜悯。”

胸口凝滞着一股浊气。

“就算不用火，我也可以杀人，可以......保护你。”他用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说。

飞星承载着的凌厉剑意比以往更甚，剑身发出了恐怖的嗡鸣声，在季白震惊的眼神里，直接将三人身前破开一个巨大的缺口，百米外，黑色城墙近在眼前，城门大开着，“幽冥城”的匾额有些歪斜，斑驳地挂在上面。

朱依依终于明白了为什么那些鬼越不过去，因为不可能。夜色中，与黑暗融为一体的黑色城墙，高到看不见顶。

叶初脸色极差，死死抓住朱依依的手臂：“走！——”

又是一声“咚！”

他们飞速地，无限接近于大门了。

可再也没有接续的钟声了。

身后，百尺高的沉重城门正以惊人的速度朝里合上。叶初在朱依依后背狠狠地推了一把。

“叶初！”朱依依重砸在地，猛地向前吐出一口黑血，绝望扭头，正看见门在叶初身后关上，叶初像是没站稳一样向前踉跄了几步，脸色极为苍白，看见朱依依正看着他，嘴角牵起一丝安慰的笑，嘴唇动了动，像是在说“没事，别担心。”

然后，周围画面像是静止了，朱依依看着叶初直直朝后仰面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