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更深,乌云堆叠,遮住上弦月。
陶晞跟迎秋楼小童、厨子、跑堂、账房挨个告别,大家排成列目送他离开。
细瘦身影在长街尽头消失,众人都有些许沮丧,小童更是泪眼巴巴。
秋如心拍他的头:“哭个毛,下个月就能见到他。”
小童抽噎:“长老骗人,他说他回家。”
秋如心:“是回家收拾行李去圣府求学。”
小童眼珠瞪得溜圆:“圣府?咱们宿光圣府吗?”
秋如心翻白眼:“你说呢?”
全天下有哪个地方敢自称圣府。
小童‘哇哇哇’地叫出来,兴奋地一蹦三尺高。
秋如心捂耳朵:“多宝,你是喇叭成精吗?吵死人。”
小童叫多宝,是秋如心的抱刀童子,来到迎秋楼后不用抱刀,就做些简单洒扫,偶尔跟老大斗斗嘴。
多宝高兴过头,被怼被骂也开心:“长老,把他收到咱们这吧。”
秋如心笑:“收进来干嘛,跟你一样洒水扫地吗?”
多宝双臂举高,比划出个大圆:“不是这栋楼,是圣府的那个,是咱们的灵武库。”
此话出口,厨子、跑堂、账房都竖起耳朵来,期盼秋如心答应。
圣府内除却府主,与闭关百年、不知生死的几位大供奉,就属七位执事长老最大。
他们祖辈各司其职,位置代代相传,矜而不争,群而不党。既是守护圣府的坚固城墙,也是处理圣府内务外务的机械。
秋氏掌管神兵灵武库,时至今日几千年。
神兵非凡间铜铁,威压浩瀚,有时一柄就要占就一座山头,一方湖水。
故而灵武库规模大到跟悬壶山面积相同。
但现任长老没收门生,他们很久都没新鲜血液,显得辖区空荡荡。
近百年,大陆祸事不断,四方边缘地脉不稳,圣府恐生事端,派遣长老们前去驻扎,暗中修补地脉,保护百姓。
派遣期为五年,期限一到,即刻轮转。
五年前,秋如心来到北地,易容改面开酒楼做掩护。
手下司正们也纷纷压制境界,隐匿修为,拿起锅铲,抹布,算盘,融入这烟火长街。
他们盼着时间过快点,也期盼秋如心能找到顺眼徒儿,以免日日操练他们。
小童多宝凑到秋如心眼前,摇她胳膊:“长老,多元传信给我,说咱们灵武库今年又多了好些刀枪剑戟,也该再招个来侍书来重编神兵百鉴。”
多宝仗着岁数小又得宠,小嘴巴巴的。
秋如心听得头大,觉得该给多宝改名叫多嘴,多话。
想着给陶晞惊喜,防止多嘴…呃不,多宝泄密,她没再搭理大家,施施然跃去房顶打坐。
留下的几人撂下话,凑过去跟多宝继续唠:
“侍书这活累死人,编撰时看字太多,眼睛容易发干发涩,还是做侍讲吧,陶晞口齿伶俐,定能做得好。”
“侍讲也不成,遇见神兵大赏盛会,学子海潮般涌进来,进来一群讲解一次,当心累成哑巴。”
多宝气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让他干嘛,看大门吗?”
“看大门好哇,按时点卯,定点散值,俸禄有四百中品灵石,二十颗锻体丹,听起来也不错。”
“不行,得守夜的,陶晞身体弱,哪里能让这小子熬长夜啊。”
迎秋楼吵声震天、激烈争论如何安排陶晞的工作。
与此间热闹景象不同,当事人安静无比。
松风徐徐,棠香袅袅。
陶晞回到悬壶山并没歇息半刻,他将整座客舍清扫一番,又喂了鸟和鱼,最后留下告别信,抱着小鸡,稳稳地走进夜色中。
此番不告而别,说走就走,一是不愿周掌门破费,二是听说龙修墨受罚后已被释放,爬回后山小屋养伤。
渣攻气运好的逆天,如果又搞幺蛾子,使诈夺他入学令牌,可就太糟糕了。
还是早走早清净。
他给自己加油鼓气,脚步越来越快。
腰间乾坤袋晃晃悠悠,鼓鼓囊囊,里面装着为小鸡置办的东西。
除却草籽稻谷小米,还有专门治鸡瘟鸡疫的兽药。
楚惊寒大伤未愈,窝在陶晞手心,睡意朦胧。
临近亥时,温度骤降,陶晞下意识拢紧小鸡,本想帮小鸡取暖,但这小东西跟个火球似的,反而暖到他。
陶晞戳戳小鸡,嘀咕道:“我们岛上动物多,你可别到处啄,当心被它们踢飞,也别啄我师兄,他最爱吃炖鸡肉。”
楚惊寒:放心,我不是鹅,没乱啄的癖好。
“算啦,你只是一只小鸡,跟你说也听不懂。”
楚惊寒:那就别说,夜间风大,当心呛进肺里。
穿过层叠花树,终于走下蜿蜒山路,来到悬壶山门处。
山门处有个小型传送阵,可容纳一人,路程两千里,用时两炷香,此阵认主,唯陶晞可启可闭,是他师父临走前所设。
先不提阵材价钱,光是阵枢运转就要烧掉千颗中品灵石,
群岛与世隔绝,陶晞起初对灵石没有概念,到了悬壶山观察诸修士日常,才知晓灵石有多重要,同时,也对师父师兄又生出许多感激和思念。
好在马上就要回家了,好开心。
他将指尖刺破,血珠滴在镇山石下,刹时,银光乍现,面前空气旋转,形成漩涡。
陶晞踏进一只脚,身后忽有道叫喊声响起。
“且慢,陶小公子稍等,老夫有话跟你说。”
周正衣衫带风,面容焦急。
陶晞恐有急事发生,忙缩回脚。
那漩涡转速变慢,有灵性般耐心等着。
周正道:“老夫有一物想赠给小陶公子。”
老人家拿出一只宝匣,当着陶晞面拆开,里面不是别的,正是金泉宝剑。
=-=·=-=·=-=
矜而不争,群而不党。
孔子《论语》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买鸡食,回老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