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希以为经历过这一出,秦嗣远就算摆脱老大妈,也不会再自讨没趣,来纠缠她。
于是,她安心地逛起了供销社。
这个年代的供销社,有点像后代的综合商场,吃穿用都卖。她上辈子出生于80年代末,等她长到会打酱油的年龄,已经改革开放十四五年。
彼时,国人已经开始有服务的意识,供销社的销售员,看顾客在挑选商品,就算不主动介绍,也不至于拿一张不耐烦的脸看顾客。
这会儿的销售员,对挑东西久点又多问几句的顾客,却很容易露出不耐烦的情绪。这种态度搁现代早被投诉,这会儿大家却习以为常,别说投诉,甚至不觉得这样有问题。
她虽然不是学经济的,但也明白这是计划经济时代,物品供不应求,不怕东西没人买的表现。
因为心里门儿清,所以当她挑布时,被销售员很不耐烦对待,她内心没任何波澜。
柜台里的销售员,见她真的豪横地买下一整匹布,好声好气替她结算,末了甚至主动攀交情,“同志,下次有想买的布料,可以提前来找我,我替你留着。”
淋漓尽致地给她上演了一出,何为看人下碟。
“你看我这身穿着,像是能买得起整匹布的人吗?”她今天穿的是原主被带回顺义当天穿的衣服,虽然洗得干干净净,穿得齐齐整整,但衣服上的补丁,也是显而易见,“所以啊,你这热情是媚眼抛给瞎子看--白瞎。”
内心没波澜,不代表她接受良好。
林希的话,让销售员的脸,一阵青一阵白,“你这人怎么说的话?!”
“学你刚才的态度。”看对方脸色越来越难看,林希心情很是不错。
可惜好心情没维持多久,就被迎面而来的身影破坏。
实在不想面对那张讨厌的脸,林希当即转身朝另一个方向快步离开。
好不容易摆脱说教大妈,找过来的秦嗣远,哪能放开离开,立马拔腿追上去。
没人知道他这几天心里有多煎熬,有多想找她把情况说清楚。
可自上次学校摊牌后,林希就再没去过学校,她甚至连家门都没出。
今天好不容易见到人,无论如何他都要将话说清楚。
这么想的时候,他已经抓住林希手上的布匹,气急败坏道,“你怎么这么绝情,说结束就结束,难道过去一年咱们之间的点点滴滴,都是假的?”
本不想理人的林希,听到他这倒打一耙的话,气笑道,“‘我’真是眼瞎,才会看上你这样的烂人。”
“渣就算了,还倒打一耙颠倒黑白。我现在无比庆幸林熙看看上你,让我提前知道你的人品。不然等结婚才发现你是这种烂人,那就进退两难了。”
听到喜欢的姑娘,这样说自己,秦嗣远心里难受极了,“我都说了,我是舍不得你吃苦,才不愿意跟家里一刀两断的。正好你又想农场的父母,我就想着你可以先回去两年。等过两年,我羽翼丰满,我就跟林熙同志离婚,光明正大去娶你。”
说着赶紧从口袋里掏出一叠的票,往林希手上塞,“我听说你来置办带回农场的东西,这些钱和票你拿着,看看给咱爸妈,咱哥和咱弟买些啥合适,算我这未来的女婿孝顺他们的。”
“秦嗣远,够了。”哪怕知道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该说的话,该表达的立场,还是要说清楚,表明白,“今日你能为了县长公子的身份,不顾感情,选择其他人结婚。他日为了能更好的上位,你是不是会像对林熙那样,用不上了就离?”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处事方式,我不批判你的行为,是好是坏。但我不会选择你这样的男人为一辈子的伴侣,因为我不想哪天被你卖了,还傻乎乎替你数钱。”
要不是原主跟这男人有感情的牵扯,自己暂时又离不开,林希真的一句话都不想跟这个男人说。
说这么多,已经是她的局限,所以她干脆下了最后通牒, “我上次就说过,再相遇,咱们就是陌路人。一个陌生人一直对我这样自说自道,让我很困扰。要么你现在就闭嘴,然后麻溜从我眼前消失;要么我就找警察同志,说有人一直骚扰我?”
“请问秦同志,选哪一种?”
秦嗣远想说我不是这样的人,可对上林希那双仿佛看透一切的眼睛,他有些狼狈地偏开眼,苍白地说了一句,“我这是迫于现实的无奈,又不是真的负心汉,希希怎么能这样绝情?”
“姐妹如手足,丈夫如衣服。衣服破,换一件就是;手足断,那可是痛彻心扉的。你说我为什么要为一件可有可无的衣服,让自己断了手足呢?”瞥见不远处那道鬼鬼祟祟的身影,林希正儿八经胡扯道。
她对林熙基本无感,不过她很清楚,这个女人的劣根性。她倒要看看,当她不喜欢秦嗣远了,林熙还会不会继续喜欢他?!
还有她不是喜欢装姐妹情深吗?瞧瞧,她这才是真的姐妹情深。
玩心眼,她也会,好不?
不想出现二女争一男的情况,林希趁秦嗣远还没从她的打击中回过神,就赶紧麻溜地离开。
今天秦母让秦嗣远带林熙采买一些订婚需要用的东西,这就看到同来逛供销社的林希。于是,他找借口支开林熙,跑来找林希。
被支开的林熙,想到林希问她要票买东西,当即跑回来,一路问过来好不容易找到人。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到林希那一番宣誓。
按说林希不在意秦嗣远,她应该高兴才是,可她并没高兴起来。
她喜欢的是,林希喜欢的男人。
或者说,她喜欢林希喜欢的一切东西。
更喜欢,从林希手上抢走她喜欢的东西的感觉。
眼下这样,她甚至不知道,要不要上前质问秦嗣远,为什么又跑来找林希?!
想到供销社门口继续堵林希的秦嗣远,一转身就看到林熙的身影,也不管对方有没有发现他是故意把她支开的,“既然来了,就挑东西吧。”
赶紧挑完,赶紧走人。
都是一个大院的,以前他对林熙的印象还可以。在父母逼他跟她订婚前,哪怕她曾有意无意对他表示出爱慕之情,他也没觉得怎么样。
毕竟他长得不赖,又是县长家唯一的儿子,从小爱慕他的人,不在少数。
可自打她通过林家父母,给他父母施压,让他跟林希断绝关系,跟她订婚后,他对她就全然无好感,甚至是反感。
没有人喜欢被人强迫做一件不喜的事。
从小就没怎么被人强迫过的秦嗣远,更是如此。
因为林希的一番话,林熙心里正乱着,所以也不在意秦嗣远的态度。
两个各怀心思的人,潦草地选了几样东西,就各自打道回府。
一回到家,林熙就想找林希试探,她对秦嗣远的态度,可惜林希直到傍晚才大包小包的回来。
搁平常林希买这么多东西,她早就去各种翻找,今天却没这个心思,“嗣远哥哥跟我说,在供销社碰到你了,能跟我说说,你们都说了什么吗?”
“他说他是被逼跟你订婚的。”她对秦嗣远没好感,对林熙同样没好感,“我就说从他说不能继续跟我谈对象起,我们之间就再没关系,以后再见就当陌路人。”
见她并没因为自己的话而高兴,林希也不在意,“当然,如果你想让我叫他姐夫,那就另当别论了。”
又是这样不在意的态度。
明明自己陪着林父林母在农场吃苦,明明自己知书达理,可就因为自己不是亲生女儿,总有人背后说她名不正言不顺。所以,每次只要林希对某样东西表示感兴趣,她就想办法抢走。
可每次她都是这样不在意的样子,让她有种一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
这次抢了她喜欢的人,她以为对方会发疯撒泼。
没想到她竟然真的断得干干净净,一丝一毫都不留念。
她很清楚男人越是得不得,越是惦记的德行。
本来想着她抢走秦嗣远,林希纠缠不清,把他弄得不耐烦,自己再表现出温柔善解人意的性子,秦嗣远就能慢慢爱上自己。
结果现在林希放手得这么干脆,哪怕秦嗣远真的跟她订婚,心思也不会在她身上。
这不是她想要的。
想到此,她改变注意了,“你会亲自到我和嗣远哥哥的订婚宴上,祝福我们的对吧?”
她不信亲眼看着自己曾经喜欢过的男人,跟其他女人订婚,林希还能无动于衷。
林希其实不想掺和这些事,但她很清楚,既然林熙提出来,自己要是反驳,会带来很多的麻烦,所以她同意,“只要你不介意,我当然没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