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炼大会上,三十六峰的弟子都集合在逍遥峰上。逍遥峰位于落山门派中部,地势较为平坦,峰顶主要是一片空地,于是特意把它空出来作为弟子比试的场地。
试炼场的四周都是高高的看台,正前方则是掌门的位置,其余两边依地位来决定,先是其余五大上仙,再是除上仙之外的各位峰主。内门十七座峰,外门十九座峰。
逍遥峰也属内门十七峰之一,外门弟子连练剑的工具都稀少,哪里还需要一个专门的场地呢?在自家房门外面舞几下不就好了?难道还担心他们伤了旁人吗?就他们那几个招式……恐怕一时半会也不能将人怎么样。
试炼大会虽然重要,但也不是非参加不可的事情。许洛一向不喜麻烦,也不求她霞梧峰的弟子能给她带来什么荣耀,输赢其实并不重要,于是霞梧峰的弟子每年都是自愿参加。今年,是宋择元这二十年来第一次参加比试,从前他只是看台中的一位观众,坐在其中毫不起眼,也丝毫没有参与感。
许洛微微眯眼,便见到台下意气风发的宋择元。宋择元穿的是落山统一的云纹外袍,窄袖将他的身形很好地衬托出来,墨发高束,眉眼上扬,显得很斗志昂扬。
他的眼睛是极好看的,和他父亲一点也不一样,倒是有些像他母亲,那个赫赫有名的魔教妖女。大家一面唾弃弯月是妖女,一面又数次为她的美貌惊艳并垂涎三尺,人还真是一个复杂的生物。许洛若是男子,或许也甘愿死在弯月的石榴裙之下。可惜她是女子,且宋呈为弯阳而死,所以她对弯阳是埋怨的。
宋择元感受到了许洛的注视,目光炯炯向许洛的方向望去。许洛侧目,不想回视他。然而当她偏头看到迎面走来的孟河上仙之时,许洛恨不得扭断自己的脖子!
许洛最烦这种活动了,尤其是孟河也要参与的时候。孟河是星灵峰的,在落山里,与霞梧峰隔着最远的距离。
许洛与孟河向来不对付,作为落山唯一的两个女上仙,丝毫没有该有的亲密无间和无话不谈,反而针锋相对,仿佛前世注定的仇人。不,说仇人又太过了,可是两个人不对付这是真的。
犹记那年,许洛第一次踏进落山的大门,被当时的落山掌门引进内门,地还没踩熟,就同孟河结下了梁子。孟河当时已经是星灵峰的上仙,许洛坐了本该属于孟河的位置。
彼时许洛还很拘束,毕竟初来乍到,总有种寄人篱下的感觉。许洛走进未明殿之时,里面已经坐满了人,大家衣服都穿的一样,许洛根本无法判别谁更尊贵。放眼望去,只余下两个座位。一个位于大殿正中央,高高在上,一看就知道不是给一般人坐的。许洛又不是一个傻子,用脚趾头想想都能猜到,这个位置应该是给她旁边的掌门坐的。许洛当即放弃了这个位置,转向了另一个选择。这个位置不上不下,虽然对于许洛来说还是有些够不上,但是许洛觉着可能是掌门对她这个远道而来,还不容易才劝留在落山的弟子的优待?
掌门晦明上仙看着许洛坐下,也没有多说什么,而且他眼色中还带着一丝笑意,让许洛更加确信自己坐对了位置。嗯……她就应该坐这里吧?而且也没有别的位置了,难道要让她坐地上?
殿内说话声不绝于耳,大家顾及着晦明上仙,故而都刻意压低了自己的声音。虽然小声,但是大家的声音聚集在一起,像是一个蜂窝嗡嗡嗡的,杀伤力反而更大。
许洛百般无聊之际,麻烦找上了门。许洛端起旁边的茶杯,还未饮进去,茶杯边缘甚至刚刚碰到她的唇,茶杯就碎成了两半,微烫的茶水在许洛的惊愕中混着茶杯碎片哗啦落在她的衣袍上,彼时许洛还保持着端茶的姿势。惊愕使她延缓了感觉,她甚至都没感觉到被烫着了,当然,也可能是当时天气寒冷,她穿得太厚的缘故。
许洛低头拎起半块儿茶杯,一抬头,便见到对面神情倨傲的孟河。孟河收剑的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漂亮极了,可是也正好说明这件事就是她做的!孟河下巴微抬,睥睨着许洛,眉眼含着怒火,不悦道:“谁准你坐我的位置了!”
许洛当时虽然气愤,但是还是知道识时务者为俊杰这个道理的,见风使舵被许洛牢记于心。许洛在心里默念,不与她计较,不与她计较。忍了这口气,许洛当即从位置上站起来,讨好道:“不好意思啊,是我不对,不该私自坐了你的位置,我也不知道这是你的位置。”
孟河冷哼一声,“整个落山,谁不知道这是我孟河的位置?”言下之意,她并不相信许洛的话。
许洛环顾四周,除了晦明上仙,大家丢纷纷低了头,或者东张西望,反正就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许洛叹口气,她算是认栽了,是她不对,她真是有口难辩,只能尽力解释道:“我是真的不知道,我今天才来的落山。”当然,孟河信不信的,许洛毫无把握。
“哦?”孟河勉强相信了许洛,只是眼中的怒气被嫌弃代替,孟河撇嘴问道:“新弟子来这里干嘛?你难道不知道,未明殿是不准新弟子来的吗?你触犯门规,自己去纠错峰领罚吧。”
领罚?她才刚来这里,就要挨打?她来这里又不是专门来找虐的,她又不是有病! 许洛看了一眼旁边就像是在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晦明几眼,怎样用眼神示意,甚至许洛都小声喊出声来,晦明还是那副冷淡的模样,这可真是太气人了!既然他不仁,就别怪她不义了,本来不想把晦明牵扯进来的,许洛也是破罐子破摔了,神态也不似刚才那般谦恭,直起身子,指着晦明大声道:“是掌门带我来的。”
孟河当即反驳道:“不可能!”然后随意指了几个弟子道:“这个人谎话连篇,带下去门规伺候!”
许洛瞪大了眼睛 ,急了,扭头看着晦明,“掌门,您给说句话呀!”
孟河用一种看着搁浅的鱼在垂死挣扎的神情看着许洛,嗤笑一声,“别闹了,掌门怎么可能带你这种弟子来未明殿,说谎也要编得像一点吧?真是不知死活呢!”
许洛真是……好气啊!
就在许洛已经快要忍不住发飙之时,晦明终于动了动他那高贵的嘴,“的确是我带她来的,孟河,你回座位坐下吧。”
此话一出,其实只是换来了许洛和孟河之间暂时的和平,另一场无声的争执开始接连不断地进行。
孟河觉得自己被拂了面子,当然她不会把这些算在晦明头上,她会把她所受的屈辱都算在许洛头上,通通算在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新弟子头上!于是,许洛和孟河的梁子算是结下了,两人一见面就嘲讽,孟河是言语上的嘲讽,许洛则是神情上的轻蔑。孟河已嘲讽许洛为乐,许洛对此深感厌烦,能避则避,她实在是不想同孟河进行这个无意义的事情。
如今,已是五年又见,孟河一如许洛这两百余年所见的一模一样。嗯,还是那样的不可一世。头发高高束起,手握长剑,带着几个人,眉眼冷冽中带着一丝高傲,容貌的确配得上她的气焰。其实,若是孟河不总是围在她身边嘲讽她的话,许洛还是挺喜欢孟河的,毕竟是个美人。
呵!可惜孟河不可能不嘲讽她。看吧看吧,她又来了,带着她的嘲讽和高傲又向她走来了。
“许洛,你也来了?今年你们霞梧峰弟子不会又是连前一百都进不了吧?”
许洛回以同样的笑容,轻蔑又讽刺道:“霞梧峰弟子少,自然比不得你们星灵峰,人多,怎么也得晋级几个吧?”
孟河这次竟然难得地没有继续同许洛针锋相对,轻飘飘地瞥了一眼许洛,便转身回了座位。许洛整个人都不好了,孟河今天实在是反常,倒教她不安。许洛盯着孟河,难道真的是转性了?两百年都没变的人,居然如今就不同了。难道真的是她闭关太久了?许洛思绪很乱,或许是真的与世隔绝太久了。不过这样也好,只要孟河一直保持现在这样,她也乐得少个麻烦。
铭宁来的时候,大家都到位了。铭宁是掌门,来得迟也不会有人指责他。众人起身拱手为礼,齐道:“参见掌门!”
铭宁满意地笑着点头,让大家就座,然后才侧身对身旁站着主持试炼大会的主要负责的弟子吩咐道:“开始吧。”
弟子颔首,大声道:“试炼大会就此开始!”
“第一组,星灵峰对战仙华峰。”
然后,便有两个弟子跳进了试炼台,你来我往地进行比试。
许洛是真的不喜欢这种无聊的比试,仿佛没有尽头一样,一场又一场地进行着。落山弟子几千,试炼台只有这一个,每次只能两个弟子参加,要想从中选出前一百名弟子,恐怕还是要颇费些时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