璃书又趴回了榻上,抱着枕头仔细思考了起来,“其实一开始我也没想那么多,我父亲和兄长们自幼便开始学武,各个武艺高强,我小时候抱着我爹的大腿说也想学武,爹爹虽高兴,却只肯教我些拳脚功夫,说女孩子学些强身健体的功夫便也就够了,自有爹爹和兄长们保护我。可我却不服,我明明自己学好了功夫,也能自己保护自己。所以我就决定一定要好好习武,让爹爹和兄长们刮目相看。”
“进了尚武班我才知道,原来这世间对女子学武是这么的不待见,他们越是看轻我,我便越要证明给他们看,我们女子一点也不差他们。”
林清羽闻言,略有些惊讶的看着她,随即又释然的笑了笑,“倒是没想到,你竟有这样的觉悟。”
说出这番豪言壮志,璃书多少有些不自在,她憨憨的挠了挠头,“清羽你不会笑话我吧。”
“怎么会呢,这世间对女子本就多有不公,你能有这样的觉悟我很钦佩,也很看好你。”
“真的吗?”璃书笑开了花,激动得想扑过来抱一抱林清羽。
林清羽却是及时阻止了她,义正言辞道:“是真的,你身上还有伤,先好好躺着,不对,趴着。”
好不容易按住了璃书,林清羽松了口气,给她盖好了被子,便又去李大夫那处给她取药。
回来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她手里拎着药包,快速往回走,在经过走廊转角时,却是正好遇上了与同窗一起的萧晗。
萧晗一眼便发现了她手里的药包,关切道:“又生病了?”
“景晗哥哥,乔公子,魏公子。”林清羽先是一一给他们见了礼,这才回答道:“不是我,是璃书在尚武班里受了点伤,我给她抓的药。”
萧晗了然,点了点头,“哦,没生病就好。”想了想觉得不对,又追问了一句,“璃书那丫头伤的怎么样?严重吗?”
“受了点内伤,不算太严重,喝几副药调理几日便没有大碍了。”
“嗯,那你先回去给她熬药吧,有什么事就派人来跟我说一声。”萧晗侧开身子让她过去,他身后的两位好友也立马识趣的避让开。
林清羽朝着几位点了点头便先行离开了。
转过头回看一眼,萧晗竟还站在原地看着她,她朝他笑了笑,继而继续往回走。
萧晗嘴角挂着一道浅浅的笑意,待人彻底走远了才转身与两位好友离开。
林清羽回了寝舍,又去找了刘大娘的小灶给璃书熬药,她一手撑着脑袋,一手持着蒲扇给小炉子扇风,思绪不自觉飘远。
一年前纪姐姐便已经从鹿临书院正式毕业离开了,书院女子学制最长可至八年,但大多数女子在十二三岁时便会退学回家,准备着相看人家,而像纪诺禾那样,等及笄了才离开的却是少之又少。
翟大哥半年前也已经从书院离开,去了羽林军任职。按照那本书中描写,他们的三角虐恋也差不多快要开始了。
想到此处,她不禁有些头疼。她是不是该做点什么?至少让他们之间的误会少一点?
可纪姐姐与翟大哥之间,未来最大的误会就是杀父之仇,难道要她提前将纪姐姐的身世揭穿?不行不行,她以什么立场揭穿,万一引发更大的误会了怎么办?
林清羽愁眉苦脸,有一下无一下的扇着炉子,忽然她脑中灵光一现。
啊,要不然她直接撮合纪姐姐和萧晗吧,反正在原来的小说当中,男二对女主一往情深,哪怕到了最后结局,他也依然对女主不能忘怀,最后孤独终老,若是两人在一起了,说不定也不会有哪些虐恋情深,生死纠葛了。
她高兴了起来,紧皱着的眉头也不自觉松散开来,可转念又一想到翟大哥对自己其实也挺不错的,而且纪姐姐与他是也真心相爱,她毁人姻缘是不是不太好?
愁容重现,她烦躁的扇着扇子,实在头疼得很。若她只是一个旁观者该多好,若她没有与他们几人交好该有多好,如此便不会这么为难了!
罢了罢了,就让这一切都顺其自然吧!总归结局是好的不是么?
见炉子上的要已经煎好了,她将药渣过滤出来,随即便赶紧端回去给璃书喝下。
第二日是个清空万里的好天气,窗外一片蝉鸣,吵得人心生烦闷。
璃书咬着笔杆子,一脸苦大仇深的看着桌上的卷子,再过几日便休学放假了,而休学前,必不可少的便是这休业考试。而这考试的第一门便是她最不擅长的算术。
她偏头瞥见清羽下笔如有神,刷刷的几下便已经快写完了,她艳羡的同时,又稍稍伸长了脖子,想偷偷看一眼她写的什么。
“咳咳。”
听到上方传来一阵咳嗽,璃书下意识的脖子一缩,抬头望去,只见岑夫子睁圆了眼珠子,正狠狠地瞪着她,她咽了咽口水,只得乖乖的低下头,继续咬着笔杆子。
林清羽奋笔疾书,以最快的速度写完了卷子,抬头舒了口气,又掏出帕子轻拭额头上的薄汗。六月的艳阳天,实在燥热得很,她是个怕热的,便只好尽快写完卷子,然后放空大脑,让自己没那么难受。
又连续考了三日,这场休业考试才考完。
书院门口排满了来接学生的马车,反正也不着急着回去,林清羽索性又跑到了李大夫的泽兰小院。
“先生,我就要回去了,接下来将有连个月您都瞧不见我了,不若再送我几本医书吧!”
林清羽推开小院的门,探出一个小脑袋,笑嘻嘻的朝里面望去,却是没有见到李大夫,反而是看到了一席白衣,从容坐在院中喝茶的白夫子。
白夫子转过头,见到歪着脑袋一脸不解的小姑娘,嘴角挂着一道浅浅的笑意,温和开口道:“李大夫去后院抓药去了,林姑娘不若先进来坐着等吧。”
林清羽疑惑的进来,在白卿礼对面坐下,“夫子怎么回到这里来,可是生病了?”
“一些老毛病了,服几副李大夫开的药便好了。”白卿礼从容的为林清羽沏了一杯茶,轻轻推到她面前。
林清羽接过他的茶,浅浅饮了一口,偷偷的观他面容,他面色红润,眉目温润柔和,举止如常,半点也不像是有毛病的样子啊!
说来这位白夫子也是有些奇怪,明明才高八斗,学富五车,有着经世之才,正当年轻,好不容易考上了科举,却是才为官两年便辞官了,若说他不喜官场的尔虞我诈吧,可也时常会为一些他所相熟的官员出主意。
他虽只在书院教书,偶也会写些策论供学生参考,其中不少文章高瞻远瞩,真知灼见,便是皇帝也曾称赞不已,想要再次赐官与他,可不想他却是一口回绝了,只道想留在书院教书。
林清羽偷偷觑着他,他却始终一副温文如玉的模样,从容浅笑着饮茶,恍若不觉她的大量。
“你这臭丫头怎么又来了,前两日才从我这里抢走了我的手札,今日又想来拿什么?”一道气若洪钟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两人转头望去,“先生,您这话可就说错了,那本手札明明是您自己答应赠送于我的,怎能说是抢?更何况,今日我也不是来抢先生东西的,只不过是想着我即将休业回家,有两个多月将见不到先生了,特意来拜别先生的。”林清羽仰着脖子,说的义正言辞。
白卿礼看着小姑娘脸不红气不喘的说着慌,仿佛方才那个还没进门就让先生送她几本医书的人不是她一样。他扬唇浅浅笑了笑。
“那岂不是正好,省的你整日来烦我。”李大夫故作不耐烦的挥了挥手。
“先生这样说,可真叫人伤心。”林清羽捂着心口,做一副伤心状。
白卿礼静静看着这师徒两互怼,倒是没想到这位一向娴熟稳重的林家姑娘,竟也会有这样淘气的一面。忽然有些好奇,便开口问道:“这世间女子学医者少之又少,便是有,多数也是为了生计而学,林姑娘家境富裕,身份贵重,又是为了什么而学呢?”
林清羽转头看向他,虽有些奇怪他竟然会问这个问题,但也还是认真的答了:“倒也不是特定为了什么而学,不过是我对医术感兴趣,想学,便学了。”
白卿礼闻言举着茶杯的手顿了顿,随即笑意加深,继续问道:“这世间对女子多有苛求,林姑娘身为世家贵女,枷锁只会更多,林姑娘以女子之身学岐黄之术,就不怕为人所诟病,将来夫家难寻么?”
林大夫闻言抬眸瞥了一眼他,眼底神色莫名,随后又转过头来看着林清羽,想知道她会如何回答。
林清羽对他这个问题有些不悦,但见李大夫也认真的看着自己,怕自己若是敷衍回了,他今后不肯再教自己医术,便也只好认真回答。
她稍作思考,正要回答,却是听见一道带着些怒火的声音自院门外传来。
“我寻了你半天,原来竟是跑到这里来了。”话音刚落,萧晗便已经来的林清羽身后,毫不犹豫的用扇子敲了敲她的头。随后好似才发现林清羽身边坐着的两人,目光在白卿礼身上扫过,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
林清羽捂着头,气鼓鼓的看着他,被他一打断,她原本想好的说辞都给忘了。
“景晗哥哥,你再这般暴力,将来肯定是讨不到媳妇的。”
“你说什么?”萧晗太阳穴一抽,伸手作势又要打她。林清羽却是提前护好了自己的头,一脸防备的看着他。
“慕容公子一路过来,想必是口渴了,不若坐下饮杯清茶。”白卿礼适时开口。
萧晗伸手在她头顶虚晃一下,随后才转身坐下,漫不经心道:“你们方才在说什么,我进来之时见你们各个神情严肃,不妨说来与我听听,我帮你们参谋参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