竞选的地方是白沙城唯一的戏馆子,馆里馆外被人们围的水泄不通,莫尘霄自己进去像灵活的泥鳅畅通无阻,拖家带口的进是寸步难行。
脚面被压的生疼,他急的抹了一把汗,拍拍前面人的肩膀,拔高声音:“这位兄台,麻烦抬抬尊脚。”
“嫌疼你躲开点啊,脚乱伸什么,还让我抬脚,你当你是——”前面兄台正看的起劲,被冷不丁打搅,厌烦转回身,看清人后,嗓子一噎,“仙……仙长?”
“仙你个头!还不赶紧抬起你的蹄子!”
莫尘霄简直要被疼死了,那男人生的健壮,身上全是结结实实的腱子肉,此时一大半重量都压在脚掌上,他骨头都要断,若不是周遭人多,他干脆一巴掌把人拍都河里去。
“啊这——”兄台恍恍惚惚,尊脚终于抬起来,接着手就握上莫尘霄的胳膊,激动的摇,“是仙长啊!仙长你还记得我吗?”
莫尘霄活动着自己的脚,注意力压根不在眼前人身上,可凌回宴却瞧的真切,这人分明就是那夜袭击宁弗波的勇士。
他这一嗓子比莫尘霄铿锵有力多了,不少百姓都看过来,半探究半疑惑。
兄台极具英雄风范,拉着莫尘霄的胳膊就介绍起来:“大家快来看,就是这几位仙长,前夜抓住了城中的妖怪,没有他们,我们还得困在家里呢!”
百姓沸腾了,一传十十传百,没几秒,众人也顾不得看台上竞选的人了,自发将三人围成一个包围圈。
“这就是我们的恩人哪,怎么瞧着这么年轻?”
“这你就不懂了,修真之人青春永驻。”
还有更离谱的:“没想到他们长的这么俊俏,考不考虑娶媳妇啊,我们白沙城漂亮姑娘可多了。”
其狂热程度让凌回宴招架不住,节节后退,后背触上一层温热,回头一看,自己竟然退到周北鸿身前。
赶紧复位,人群也在这时渐渐安静下来,正前方出现了一条足够一人通行的小道。
来人居然是宁弗波的老师,凌回宴偶然听旁人提起过,这是白沙城的大儒,门下桃李三千。
城中的百姓对他很是恭敬,一声接一声的“孟先生”喊着。
孟先生行至几人身前,眼睛停留片刻,才道:“原来是魔界的道长,我白沙城正在举行城主大选,诸位有时间一起瞧瞧吧。”
“好。”凌回宴应,这里人太多,他有点窒息。
孟先生偏过头来看他,眼睛迷糊了一阵,努力回想此人是谁无果后,疑惑问:“这位友人是?”
他又四周环顾,“话说回来,怎的不见魔……”
凌回宴一听着话就不对,急忙打断:“我家大人在休息,所以派我出来逛逛。”
“原来如此,”孟先生了然,并未深究,“几位里面请。”
穿过人形开辟出的道路,迈入门框,凌回宴才发现里面别有洞天,里面的空间足足有两个足球场那么大,往前是一个戏台子,座位第一排是主要的评委,而后桌椅板凳延伸到他们面前,也满满当当全坐满了人。
一路向前,孟先生在第二排停下,摆手让人拿来几个座椅:“诸位就在这看罢。”
然后递过来几根红线:“这是投票用的,一人两根,如果诸位有认可的,自行去左侧的挂牌处系上就好。”
挂牌处已经有不少红绳了,一排接一排的垂落。
谢过孟先生,他就回到自己的位置了,戏院内的人或侧目或起身,幸好没有再来打招呼的人。
“下一位——田家酒肆,田志平。”
随着一声喊,左侧的幕帘被掀开。
上台的人皮肤黝黑,膀膀严实,行了个抱拳礼,看着凶神恶煞,没想到开口先“嘿嘿”了两声:“大家好,俺是田家酒肆的田志平,俺家卖酒五十年,从俺的爷爷辈搬到白沙城开始,当时没钱,俺爷爷就去酒肆里打杂,一边打杂一边学手艺,没几年,那酒肆就干不下去,老板走了,留下一堆烂摊子和没人爱喝的酒方,俺爷多聪明啊,照葫芦画瓢,嘿!居然改良了配方……”
滔滔不绝的的家族史,台下一个抱着小花猫的素衣忍不住出声:“这位友人,直接从竞选城主的原因和愿景开始讲吧。”
田志平摸了把锃亮的脑袋:“原因就是想让大家都知道俺家酒肆,田家酒肆哈,城北头桂花树下那个,到店里喝酒报俺田志平的名头,多给你二两酒!”
“好!”不知哪家的酒鬼喊。
田志平激动红了一张脸,憨憨的摆手:“至于愿景,那个愿景是啥?俺是个粗人,没上过几天学……”
“荒唐至极!这是城主大选,不是让你来宣传酒的,还不赶紧给我拉下去!”那人桌子拍的震天响,田志平光荣下场。
“下一位——好盛学堂,徐学中。”
余光里,有几人悄然走向挂牌处,转眼间,田志平的牌子处就多了几根红绳,
凌回宴:“……”
应该是他们是真爱喝酒吧。
凌回宴再抬头一看,嘴角忍不住一抽,台上居然站着一个半大的小童,那小儿脸上还挂着泪痕,手揪着衣服,抽泣的打嗝。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
“快来人,谁家的孩子,赶紧抱走!”素衣男更暴躁了。
孟先生乐呵呵的宽慰:“平心静气,小孩子有勇气上来也是好的。”
“是,老师。”那人黑着脸,憋屈的应。
“下一位,镇远武馆,武弘道。”
这次的人感觉靠谱多了,上场先表演了一套剑舞,耍的是虎虎生风,素衣男似乎有些满意,这次没开口,一旁的黄袍男问:“可曾读过什么书?”
武弘道拍拍硕大的胸肌:“背过不少古诗,大部分字都认得,也会管人,我们武馆手底下二十几个人呢,都归我管!”
黄袍男满意地点了点头。
继续问了几个问题,凌回宴却皱起眉,视线落在他不提剑的左手上。
莫尘霄虽然大大咧咧的,却也十分心细,在公开的场合压着声音,用气音道:“你们看他那手,怎么还捏兰花指啊?”
凌回宴赞赏的看他一眼:“再看看你就知道了。”
黄袍男越问越满意,就连一旁的孟先生也露出欣慰的笑容,就在这时,素衣男怀里的小花猫不安分的“喵”了几声。
素衣男一个不察,那只小花猫从他怀中一跃而下,落在地面,
“花花。”等素衣男再次发现时,小花猫已经轻盈的跳上了台,悄无声息地走到武弘道身下。
“喵喵喵。”
小花猫凑到武弘道脚边,细声叫唤,武弘道听到声音话就停了,不可置信的看向脚底,看到小花猫的一瞬间,一蹦三尺高,惊恐的掐着嗓子尖叫:“啊!救命啊!有猫!”
兰花指捂着嘴,扭着屁股就冲没影了。
周北鸿和众百姓:“……”
不怕美人撒娇,就怕壮汉用牛奶沐浴还怕猫。
黄袍男默不作声抱回自己的小奶猫,爱惜的给它梳理毛发,缓解它的惊吓:“……继续吧。”
“下一位——”
如此来来往往,上场了十余位,有青楼红娘揽客、酒楼倒闭售卖、挖藕能手、名厨背菜名,学堂招生等,大杂烩乱成一团。
孟先生不再乐呵,第一排瞧着都灵魂出窍,恨不得随老城主一起去了。
反倒是在后面看戏的百姓们,越看越精彩,越看越热闹,商量着改天也来报名,顺道宣传自己的店铺。
凌回宴替他们抹了一把辛酸泪,没有惊动孟先生,跟旁边人留了话,带着俩跟班默默退出去。
岳逸寒刚传来消息,来跟自己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诚实守信这一块,凌回宴很是佩服。
拿着沉甸甸的银子,凌回宴眉眼的笑都压不住,就算岳逸寒脸冻成冰,他也觉得此人性格温和,值得深交。
他笑嘻嘻地冲着岳逸寒的背影,摆手欢送:“下次见面我们再合作哈。”
如料收到一众妒狠脸。
回到房间,白花花的银两倒在桌上,凌回宴和莫尘霄同时“哇”了一声,把没出息发挥的淋漓尽致。
周北鸿一言难尽站在旁边,但眼底也有几分喜色。
凌回宴一声令下,三人又闹闹哄哄来到了安和所在的客栈,老板看到莫尘霄就抱头鼠窜,躲到后厨去,就怕被赖上,还是来福接待的他们。
“再来三间上房。”莫尘霄兴冲冲抢过词,稍微过了一把瘾,凌回宴就在后头默默结账。
虽然订好了房间,但几人还是窝在安和的屋子里,周北鸿出去找马车去了,毕竟有安和安母在,没马车不好回去。
“尊上,你能借我点银子吗?”周北鸿走了半刻钟后,莫尘霄就心痒难耐的讨赏开了。
凌回宴上一秒还在想要给他们多少辛苦费合适,下一秒莫尘霄就开口要了,而且还扭扭捏捏、多番踌躇。
“借多少?”凌回宴逗他。
莫尘霄伸出一巴掌。
凌回宴垂手掏腰包:“五两啊,没问题。”
“哎哎哎——不是,”莫尘霄慌忙制止住他的动作,“不是五两。”
凌回宴静静的看他。
“我想要……五十两”莫尘霄更加不好意思了,伸手要钱什么的,他耷拉着脑袋,头缓缓下跌,最后的“五十两”若不是凌回宴凝神听,估计都以为是蚊子嗡嗡。
“五十两?你想要的话,也不是不能给。”
莫尘霄头刷的弹起,眼睛都圆了:“谢谢尊上,尊上威武!”
“但是——”凌回宴顿了顿,“你得跟我说说,你要这么多钱做什么。”
莫尘霄戒备的环视一圈,重点在安和身上停了停,看他自己玩的开心,附到凌回宴耳边轻声说:“我想去楚馆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