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柔好奇死了,刚刚瞧着自家姑娘吃的时候,肚子里的馋虫就已经咕咕叫唤,这会儿舔着嘴角,咽着口水,小心翼翼的捏出一块——
“嗯~~~”
“好吃?”林了了笑她。
“嗯嗯!!”
子柔点头如捣蒜“姑娘,我长这么大,从来就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您说这东西怎么做的呀?怎么就...就这么好吃,说实在的,就这一罐糖,让我去当神仙,我都不换!”
“啧啧啧...就为一罐糖,至于扯到神仙头上吗?”林了了捏着她的小脸蛋晃了晃“花言巧语~”
“奴婢才不是花言巧语呢,奴婢说的是实话,姑娘...您没饿过肚子,不知道饿肚子有多难受。”
“你饿过肚子?”
林了了随口一说,却不想子柔一脸认真的点头——
“天宝四年闹饥荒,我是从外省要饭要过来的,到现在我都记着当时的惨状,一路上全是逃灾的人,上一刻还跟你说着话,下一刻就饿死了,随处可见的死人,有些饿极的干脆吃死人,连骨头都不放过,敲碎吸里面的汁儿,但是我没吃——”子柔怕自家姑娘误会,连忙又解释:“我爹娘说了,宁可饿死也决不能人吃人,否则就算今日侥幸逃过,日后也要背负一生枷锁...”
“那...你爹娘...”
“饿死了。”
子柔揉了揉眼睛“后来我要饭要到林府门口,管家见我脏兮兮的便要撵我走,是夫人救下了我,给了我一碗饭,一口水,又给了我一身干净衣裳,给我银子葬了爹娘,收留我在林府,如此我才活了下来了。”
说爹娘的时候,子柔没哭,说到孙氏,她却落下泪来——
“姑娘,我得报答夫人,没有夫人我活不成,我爹娘也不可能入土为安,夫人的大恩大德,子柔永生难忘。”
林了了懂了,难过那日自己投河‘寻死’,她即便不会水,也要跳下来救自己。
“你...”林了了将另一罐窝丝糖也塞进她怀里“这个...这个也给你。”
子柔瞧着手里的两罐糖,笑的眼泪掉出来——
“哪能这样吃,姑娘...你把我的嘴都养刁了。”
林了了伸手帮她抹去眼泪“往后在我这儿,就这么吃。”
常言道,心里苦的人才要多吃糖,嘴里甜一点,心里就不苦了。
“姑娘,您方才在宁安堂瞧什么呢?”子柔想到刚刚,她叫了好几声,自家姑娘才回过神儿。
“还能瞧什么...还不就是瞧那几盏不省油的灯。”
你一言我一语的,比看电视剧还精彩呢。
“这话您可说对了...还都是不省油的灯。”子柔将窝丝糖推向桌案里侧“就是可怜五姑娘了...因为天生口吃的毛病,每回都被迅哥儿这样溜着玩,幸好今日是老太太在,否则指不定还要闹成什么样儿呢。”
“天生口吃?”
“是啊,自打五姑娘会说话,就是这样。”
“她娘也口吃吗?”
“您说赵姨娘啊,那倒没有。”
“那赵姨娘的家里人有口吃吗?”
“这...这我就不知了,我只晓得赵姨娘是柳大娘子陪嫁来的丫鬟。”子柔见自家姑娘一脸若有所思的表情,问道:“姑娘,您问这些做什么?”
口吃普遍情况下是不会遗传的?大多数时候是神经发育不完善,亦或者听力方面有问题,可刚刚看林瑾珍的反应,她的耳朵应该没问题,剩下的就是外界因素,惊吓、模仿以及心理暗示,都有可能。
赵姨娘是柳惠的陪嫁丫鬟...
再想想林瑾姝跟林瑾珍说话时,林瑾珍害怕的样子...
林了了只觉得自己脑中上演了一出苦情大戏。
“没什么...随便问问。”
林了了摸了摸下巴,忽然忆起方才自己奇怪的反应——
“子柔啊,那个林瑾姝,跟我是不是不对付?”
子柔提壶的手霎时一抖,水柱立马偏离轨道,浇在了桌案上。
“姑娘,您是不是想起来什么了?!”
林了了又不是林瑾禾,究竟发生过什么,她自然一概不知,不过看子柔的表情,应该不会是好事——
“她是不是欺负过我?”
“何止欺负?!二姑娘跟那柳大娘子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面上瞧着和善,内里不知有多阴险!”
子柔放下茶壶,一把拉过林了了的胳膊,二话不说撸起她右边的袖子,只见白嫩的皮肤上有一块铜钱大小的印迹,看样子是被什么东西烫的,而且时日绝对长了。
“具体什么情况我不晓得,但是我敢保证,这个绝对是二姑娘干的!那日在书房,只有她跟姑娘您两个,事后装的一脸无辜,在老爷面前哭哭啼啼...”
“那...我什么都没说吗?就任凭这样让她欺负?”
“您病了。”
“我病了?什么病?”
子柔欲言又止,将事情娓娓道来——
原来孙氏身子一直就不好,当初落河溺死时,被一个经过的梓人瞧见,林老太太闻讯后,立刻将梓人寻回来,结果那梓人讲听见孙氏说女儿要吃鱼,她要亲自下河捉鱼回去给女儿炖汤。
“老爷为此大发雷霆,扬手就打了您一巴掌,自此后您便生了一场大病,脑子时有清醒,时有糊涂,幸好还有老太太在,老太太四处寻医问药,一直持续了四五年,您的病情才渐渐好转。”
失足落河,怎么听怎么鬼扯。
“我娘,真是失足落河?”
“.....”
“一个身子孱弱的妇人,走几步路都咳嗽,怎么会去捉鱼?而且夙临没有卖鱼的地方吗?要她一个大户人家夫人亲自去捉?这个理由...听上去就很扯。”
“谁说不是呢,可是老太太查过了,里里外外都仔细问盘问了遍,要是真有问题,怎么会查不出?”
“有些人要你死,又怎么会留下证据让你抓?”
林了了眉头紧蹙,眼底霎时冷了几分——看来这林府的水深着呢。
...
琴瑟轩
林明迅是被林瑾姝拧着耳朵揪回来的。
这位小爷,是林家上下唯一的男孙,平日里柳惠靠他不知涨了多少面子,无论何时都是捧着宠着,恨不得放在心尖儿上来疼。
“你放手!”
林明迅自然被养的一身霸道,既不服说也不服管,遇着不顺意的,不是骂就是打。
“你还敢推我?!”林瑾姝比他大了三岁,个头自然也比他高出许多,手上的力道顿时加重起来“就你个十岁的矮萝卜,难不成想上天!”
林明迅打不过她,只得向屋里的人搬救兵“母亲、母亲!您快出来啊,姐姐...姐姐她打我!”
柳惠闻声,果然立刻从屋里出来——
“胡闹!还不赶快放手!”
林瑾姝对林明迅可是半点情面不留,要放手是吧?好!那自己就放手!
随即一把将林明迅重重推了出去,林明迅一屁股摔仰在地上,扭头就哭——
“母亲!你管不管她!”
柳惠向来疼儿子,朝林瑾姝便要动手——
“你这死丫头!疯了不成!”
“我疯了?我看是他疯了...问问你的小祖宗都干了什么吧?!”
疼儿子归疼儿子,但柳惠对两个孩子的心性还是了解的,林瑾姝作为长姐,向来稳重,这般生气的时候鲜少。
柳惠适才扬起的手垂下,偏过头看向地上的林明迅“我让你去祖母那儿,你去了吗?”
林明迅一副吃瘪的模样,捂着屁股,半天儿不吱声。
“说啊,怎么不说了?你刚刚不还厉害的很吗~”话落,林瑾姝夺过婢女怀里捧着的红锦盒,重重的砸在地上,锦盒摔得四分五裂,里面的窝丝糖也撒了满地“我尽心尽力伺候祖母这些日子,全让他一个人给我毁了!你叫他去做什么?!丢人现眼!平白叫那姓齐的看笑话!”
林瑾姝带着哭腔,小跑地奔回屋里。
咣——阖上门。
“你做什么了?”柳惠的眼神刀子一般剜向林明迅。
林明迅这回是真害怕了...向后连连退去——
“母...母亲,我...我错了...”
屋子里,林瑾姝拿婢女撒气,平白无故抓起桌上的茶壶,瞬间便动了怒——
“这么凉的水都不知道换?!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大小姐!!”
旋即,左右开弓,在那婢女的脸上猛扇巴掌——
柳惠站在门外,听着里面的巴掌声,来来回回二十几下,直等到林瑾姝打够,那婢女才跌跌撞撞的出来。
“夫人...”
“去去去——”柳惠没好气的摆手。
婢女边忍疼,边无声的哭,她不敢发出丝毫的声音,唯恐林瑾姝再把自己拽回,若是再挨二十几个巴掌,自己这张脸怕就要烂透了。
“方才的事,我知道了。”柳惠走进门里“你做的很好,那姓齐的我迟早收拾她!”
说着将门轻阖上,外头的丫鬟都离得老远,生怕听到不该听的东西惹祸上身,她们比不何妈妈那些亲近,真出了事情,第一个被推出去遭殃的就是她们。
柳惠近前来,手掌在林瑾姝的背上抚了抚——
“你也消消气,这是你弟弟惹得祸,与你无关,老太太是明白人,不会记在你身上的。”
“母亲以为,我是怕自己被连累才这般发作的?”林瑾姝绷着眉心,眼眸闪过一丝戾气“祖母如今卸下了您的掌家权,落到二房头上,您先前说了...祖母是明白人,既然明白...她能不知道您跟那个姓齐的不对付?如此,很明显就是要拿二房来压制咱们,这个节骨眼儿,您让我天天上前去伺候,是为什么?不就为了重得祖母欢心?现在呢,林明迅在做什么?不帮忙就算了,反倒还添乱?”
“他也不是故意的,再说了...林瑾珍是什么性子?三棒子打不出一个屁!”
“母亲,咱们就事论事,做错就是做错,您犯不着为他找补!祖母眼睛里一向容不得沙子,明迅就算是林府的小爷,可若是再这样放纵,祖母迟早也会插手,您不教,到时候祖母正好有由头将明迅养在宁安堂,您可就真的什么都没了...”林瑾姝顿了顿,压低了些声音“反正女儿的话已经说到这儿了...您要是还想继续被祖母禁足?那就当...我什么都说。”
柳惠噌的站起身,满眼不可思议——
“你怎么知道?!”
“你跟父亲说话,我听见了。”
“你听见我跟你父亲说话?你...你什么时候听见的?!”
“何妈妈刚被撵出府的时候,我夜里睡不着,在院子溜的时候听见的,您跟父亲说...无论如何都要保住何妈妈,说您就只有她这一个从夙临带来的身边人了,后来父亲就答应您了,先把何妈妈送回老家,等之后老太太气消,再想法把人弄回来...”
“你个死丫头!谁让你爬墙根儿的!”
林瑾姝不以为意,耸了耸肩膀“母亲,您到底怎么惹着祖母了?”
“少问!”
“得...我不问就是,但明迅这件事,您得听我的,绝对不能就这么过,必须得罚,而且得重罚,罚到传进宁安堂的耳朵里。”
“这....”
“您听我的吧,再这么下去,等祖母的气消,都是昨日黄花了,您也不想让那个姓齐的一直骑在您头上耀武扬威吧?”
“我呸!她算个什么东西!连个儿子都生不出,也配跟我耀武扬威?讲老实话,提鞋我都不要她!”
“那不就得了,祖母能不能消气,全在这上面,而且...明迅是您得亲儿子,您自己罚他,总好过别人插手,不是吗?”
柳惠撇了撇嘴——
“倒是有几分理在,那你说说,怎么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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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她是不是欺负过我(大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