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族有四大世家,其姓氏分别为黎、司徒、司空、沧澜,皆是大妖家族。
除了先前接触过的黎家和司徒家以外,剩下的这两家不常示于人前,平日里的行为作风堪称低调,甚至于如今妖族大部分人而言都已经记不太清这两家都是做什么的。
但低调不代表司空、沧澜这两大世家真的就无所事事坐吃山空,如今妖族大部分的官员调度选拔都是司空家主亲自负责的,但奇怪的是司空家里的小辈却不多涉官场,这才导致如今妖族里对司空家的讨论不怎么高。
而沧澜家就又不一样了,族中有九尾狐大妖坐镇,妖王手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十一位长老有两位都是出自这个家族,三狐和莫狐长老已担任长老职位近百年,权力盘根错节,只是两位长老出于避嫌心理,并不曾主动声张自己的家族,免得家族和自己遭受针对。
同时,沧澜家有实力的妖除了进入官场的,其余大都远赴边关,镇守于妖族边界四处封印阵法,由于阵法的隐秘性,才导致沧澜家也逐渐淡出大众视线。
初听眼前这位小妖姓名时,顾白心头只剩震惊,阿眠居然是司空家的小辈!
司空眠一手扶起浑身冷汗的清清,一边抬眼看向他,“不用这么惊讶,我族小辈皆要与寻常妖一般在神殿完成学业,家族不会给予我们额外的庇护。”
“挺好,挺好。”顾白应和两声,转眼看见清清后嘱咐道,“她体内的禁咒已经去除,但近来你们还是多加小心,下咒之人很快便会察觉到异样。”
司空眠神色一冷,“那就让他来,我司空家只是近来低调了,不是没落了。”
这就是世家大族培养出来的小辈啊,顾白兀自感叹,十来岁的小孩都能有此气魄。
他看着两人相携离开的背影,忽然好奇问道,“阿眠,你们神殿的教习先生都是从哪里找的?”
“大多是司徒家在妖族各地广选出来的。”
“大多是?那就是还有别的先生对吗?”
“每隔三月,祭司塔便会派出一位灵官为我们讲演。”
司空眠侧头,手里躺着一个络子,那络子色彩鲜艳,编织技术纯熟。
“同样的每隔三月,我们便会从灵官手里更换一个新络子。”
顾白目光紧锁络子,耳边的声音变得飘忽,瞪大的双眸里是难以置信。
这枚络子,他曾在四师姐明前的腰间看到过,只是对比司空眠手中的,师姐身上的络子已经有些旧了,且编的有些歪,乍一看只像是一个练手之作。
“喂!你怎么了?”
司空眠质问的声音打乱了他的思绪,反应过来,却见自己不知何时站在了她面前,手紧紧握住她的手腕,用力到指节泛白。
顾白|精神恍惚,“没,没什么。”
言毕,他心不在焉地转身朝墙边走去,充耳不闻后面的问询。
心事重重地回到了客栈,他坐在床边开始回忆当时遗漏的东西。
那时候,他以为自己是穿书,对整个世界都是旁观的状态,看到明前腰间的络子时也只是奇怪她一个浑身上下都素白冰冷的人,为何会佩戴一个这么花里胡哨的东西。
现在看来这个络子不单单只是一个配饰,而是对于明前来说很重要的东西。
按现在他恢复的记忆,公孙衍、奚长漠、叶秋梧以及祁尘都曾被他所救,成年后,这几人为了不同的目的相继离他而去,那么明前呢?
身为上宁宗的师姐,明前却不做剑修,反而一心扑在了丹药上,哪怕外界对她议论纷纷,她也不曾放弃过。
他还记得早年间,明前不断的喂他吃药,试药,哪怕知道自己这么做有很大的可能会导致当时的顾白害怕,她还是一连喂了十八年,直至这副身体成年。
顾白靠在膝头,眼睫微颤,那他是不是可以说,明前也曾是他救下的人当中的一个,那枚络子是前世的自己所打,才会让她珍而重之的戴至现在。
那些记忆里故意的试药,是不是明前在用尽全力来修复他的身体,弃剑炼药是不是……也是为了他顾白?
祭司塔每隔三月便会发放一次络子,是不是因为当初的自己?
顾白心头一团乱麻,静默片刻后,他猛地起身,匆匆出门一路奔向日暮苑。
再一次暗探祭司塔,他已经熟练了许多,不用像上次那样被逼的只能化成鸟乱窜。
日暮苑小路错综复杂,想找到藏书阁得花费一点时间,他一路躲着巡查的侍卫,一刻钟后摸到了藏书阁的后门。
祭司塔的藏书阁建的高大恢弘,据传里面藏书万千,任何典籍书本都可以在这里找到,并且不止这些,三界历史、**情报、还有祭司塔每年的记录都在里面放着。
顾白今日来就是为了那些记录,他要确定络子究竟有何用处。
前门守着一位看起来颇不起眼的老头,但实际上这是一位五百年修为的大妖,他无意硬碰硬,只能选择走守卫力量相对薄弱的后门。
一番功夫过后,他进了藏书阁的二楼,浩瀚书海里根本找不到记录会在何处,没办法,他只能躲进一处荒废的房间里,将那只玄鹿送的圣水拿了出来。
“帆,能听到吗?”
“诶,祭司大人啊,我还说青玄怎么忽然这么激动,大人怎么想起来找我了?”
“先不说别的,我现在在祭司塔的藏书阁里,你知道祭司塔的记录存在何处吗?”
“哈哈哈。”
那边忽然传来一阵嘲笑,“当贼可不是高高在上的祭司应该做的,顾仙师。”
顾白愣了一下,这道声音太熟悉了,黎上初还是一如既往的会挖苦人。
幸好帆还是比较靠谱的,“记录?我不太清楚,只听父王隐约提起过,是个不太重要的东西,祭司大人,你为何要偷记录?”
“有点事需要查证一下,帆,能帮我找一下吗?”
“当然可以,我想只要是能恶心祭司塔的,父王都很乐意做。”
顾白默然无语地关了圣水的联系通道,妖王还真是放荡不羁啊。
他在房间里待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出去打算自己先找一找,万一找到了什么有用的线索也不亏。
二楼多典籍,靠窗的位置还摆放了十几张书桌,桌上笔墨纸砚齐全,还有几个灵官在这里翻看书籍,看起来这里像是平常灵官们学习的地方,只看了一眼他便躲着那些灵官的视线走。
既然是关于祭司塔的记录,应该不会放到一个人人都能找到的地方,即使里面没有见不得人的东西,也不是能随便被翻看的。
思及此,他转身上了三楼。
三楼与二楼截然不同,二楼处处正常,书香味很浓,还有三三两两的灵官驻足学习,而三楼处处都是阵法,书架上拜访的都是珍贵的古籍,以及级别较高的术法。
三楼不是谁都能上来的,只有优秀的灵官才会被允许上去三楼修习,所以,这里的灵官肉眼可见的比楼下少了很多。
忽然,阁内一阵铃响,灵官们皆侧头看向外面,手上的书也迅速放了下来。
“王上要来,快下楼,晚了灵官长大人会惩罚的。”
一句话落下,灵官们迅速起身下楼,慌乱间,无人注意到不远处站着的顾白。
不过片刻,整座藏书阁便只剩下顾白一个人了,他拍拍手从书架的阴影里走出来。
妖王怎么会突然来此?帆不是说他最烦祭司塔了吗?
难道是因为刚才自己要找记录,妖王知道后直接亲自来这里?
顾白搞不清楚,只能先放到一边,找记录才是他当前要紧的事。
“祭司大人!”
腰间圣水忽然冒了出来,帆刻意压低的声音传来,
“父王也不清楚记录在哪里,但是父王已经在去祭司塔的路上了,你放心找,我们给你拖延时间。”
“谢了。”
顾白虽然有时候觉得妖王与叶秋梧相比多了点不着调,但这样也很好,少了距离感,多了几分朋友间的亲切。他收好圣水,专心在书架间穿梭,一盏茶后,他懵逼了。
书太多了,而且处处设有阵法,这样找下去猴年马月才能找到?
他略带无奈地一本本书划过去,直到划到某处,忽觉手下感觉不对,他疑惑地将那本略薄的书抽出来。只一眼,他便惊住了。
“塔内事务记录!”
他差点惊呼出声,真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啊,不再浪费时间,他当即翻开记录,却只看见一片空白。
再翻几页,依旧是一片空白,这本记录从头到尾都是空白。顾白心下震惊,这是造假啊,还是顶风作案!
之后,他一连找到了几十本相似的记录,全是空白,直到找到了五十年前的记录,才正常起来。
但五十年前的记录已经没什么用了,络子发放是三十年前的事,线索还没出现便直接消失了。
将记录一本本归位,他小心翼翼地出了藏书阁,沿原路返回时,远远看见帆跟在妖王身后,正拉着一个灵官长问东问西。
他只停了一瞬,便运起灵力以不易察觉的速度出了日暮苑,走出城西,他思索一瞬,抬手挥出一道符,轻点一下,符纸朝他离开的方向飞去。
不过片刻,无聊至极的妖王在听下面莫柒汇报时,耳朵一动,伸手接过一张符纸。
“王上,我已离开,来吴记馄饨摊,有事相商。”
莫柒正侃侃而谈,漂亮话一箩筐的说出口,却见座上的妖王起身,连个眼神都不给下面的人便摆手离开了。
吴记馄饨摊,三碗热气腾腾的馄饨放在一张桌子上,皮薄馅大的馄饨粉粉红红,鲜亮的汤上飘着翠绿的葱花,几滴香油穿梭其间。
“顾仙师请人吃饭就一碗馄饨吗?”
顾白闻声回头,脸上扬起笑意,“请王上当然不行,但请朋友好吃便行。”
凤玄眉头微挑,笑了两声后撩袍坐下,举手投足间虽还有王室的影子,但更多的是哪家公子哥的纨绔做派。
帆也坐了下来,“仙师是不知道,父王……父亲一收到你的消息一刻都不愿在祭司塔多待,起身就走了。”
顾白心带疑惑,“为何王上对祭司塔如此生厌?”
不等凤玄答话,帆便抢答道,“那当然是因为那几位灵官长了,正事不干,漂亮话说的倒是熟练,祭司塔原本是为妖族指向未来命运的地方,但从父亲即位以来,每年花月节祭司塔都无法真正做到预言,久而久之,知晓内情的都对祭司塔敬而远之了。”
“不过父亲这么烦祭司塔其实也不全是这个原因,更多的应该是因为那个叫莫柒的灵官长,妖族崇尚自由,鲜少受规矩约束,虽然如今有妖王坐镇,但实际上我们对妖族的约束仅限于控制进出,发布政策之类的,与人界皇帝的权力相比,我们更像是选了个代表来应付日常事务罢了。”
“但莫柒却妄想一手遮天,祭司塔内规矩繁多,灵官们不敢违抗他,只能约束天性,强迫自己去遵从那些荒谬的规矩。”
顾白咽下一颗馄饨,支着下巴道,“又是莫柒,这位灵官长背后的事情不少啊。”
凤玄听出了他话中深意,问道,“背后的事?仙师说来听听。”
顾白简单将今日在神殿遇到司空眠的事说了一遍,“那个络子应该是我前世打过几次,不知怎么的被祭司塔突然启用了。
“只是现在我不清楚禁咒与络子之间有什么关系,禁咒是在五十年前开始出现的,而络子是在三十年前,我今日原本想去查祭司塔的记录找找两者的关联,但记录从五十年前开始便都是空的。”
凤玄神色认真,缓缓皱起眉,“记录是空的?这些年我厌烦祭司塔便没再查过记录,没想到这群人居然真的敢欺上瞒下,直接做一本空的。”
“五十年来,只主城西北角的神殿就有五名学生被害,若扩大搜寻,整个妖族的神殿不知道会有多少学生死于禁咒之下。”
顾白表情凝重,末了,在凤玄和帆的视线里,缓缓吐出最后一句话,“王上,我请求您公布我的身份,当众宣告祭司将于花月节当日现身,重新接管祭司塔。”
“不可!”
凤玄语速微急,“你疯了?这样做所有人的目光都将集中在你身上,到时候能不能活下来都不一定!”
顾白却神色不变,“祭司塔是我前世亲手所建,如今出了问题,合该由我亲手解决。”
“祭司塔出问题与你无关,这不是你应该承担的责任!”
“但只有我才能破局!”
凤玄失语,是啊,只有眼前这个人才能破局,他怎会不知道。
“我非妖族子民,却担了祭司的称号,又由外界而来,是诸方势力都不熟悉之人,我于妖族而言就像一颗石子投入表面平静的水面,人人都想赶走那颗石子,蓄势待发,但石子又偏偏身份不凡,不敢轻易动手。”
“王上,你应该非常清楚,这件事非我不可。”
顾白起身,郑重地朝凤玄行了一个标准的妖族礼,神色平静又认真,“王上,顾白请求您下旨。”
凤玄沉默不语,只皱着眉头看着他,少顷,在周围人异样的目光投过来之前,他出声道,“好。”
一时间,风声皆停。
得了妖王的许诺,顾白才直起身坐回位置上,眼看气氛沉重,他笑道,“别一副我没几天活得表情,我如今也是大乘期大圆满,怎会死在那些妖手里呢?”
凤玄敛眉,“到时候给你安排几个护卫,你若是有事,上宁宗可不会放过我。”
顾白眉眼弯起,不理会来自妖王的专属别扭,多几个护卫就多几个吧。
从馄饨摊离开,他与凤玄和帆道别,踏着夕阳回了客栈。
之后两日,顾白没事便穿梭在市集茶楼里,既能吃点花月节前特有的新奇东西又能跟在八卦中心后面听一耳朵家长里短,顺带还能加入进去套点别的信息。
一直到花月节前夜,他才猛然想起来自己好像还有个约,彼时正在吃豆干子的他连忙将储物袋里的请帖拿出来。
“醉妖楼,好像就在隔壁那条街上。”
他三两下将手里的东西吃完,简单整理下自己后往醉妖楼赶。
此刻已至申时二刻,街边灯花都已盛开,光线柔和。
醉妖楼是城中最大的酒楼,在此地进出的非富即贵,甫一进去,酒楼精心调配的熏香便扑鼻而来。
三楼,这层只有三个厢房,数名侍女侯在门前,只待房中贵人召唤。
顾白朝身边推门的侍女点头致谢,不动声色的将整个房间观察一遍才抬脚走进去。
屏风后,黎应清一身白衣,手上正细致的煮着茶,温润的眉眼在微微泛蓝的灯线下颇具仙气。
“黎大人晚上好啊。”
顾白停在屏风前,嘴角带着笑,“一直只听过黎大人的名号,今日总算是见到了。”
我出息了,我码了五千多字,太牛逼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3章 请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