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白站在师兄肩头,眼神轻蔑地看了看一旁满脸笑容的临江,视线在触及对方脸上的三道抓痕以及头发里几根不明显地白羽之后,傲娇一甩头。
谁都不可以说顾仙师是只肥鸟!临江赔着笑,手指摸了摸抓痕边缘龇了下牙,几天不见,脾气怎么变这么大了?
隔了半天时间再次回到这个地方,顾白没了早先紧张的心情,便开始欣赏这处宅院的景色。
该说不说,奚长漠的审美是很统一的,星月小筑与魔宫风格相似,都是经典的中式庭院,一步一景,若只是住在这里将这里作为日常住宅的话,那还是挺享受的。
“顾仙师,看什么呢?”
临江拿手指点了下他的头,在接收到他的一记白眼后,才贱兮兮地指了个方向,“往那看,亭中美人,不比无趣的景色有意思多了。”
顾白顺着看过去,谁知看见了池中凉亭里侧身而坐的奚长漠,他果断翻了个白眼,顺手给了临江一翅膀。
真是活腻了,谁的玩笑都敢开了,叫那美人听见不得削掉他一层皮啊。
他刚想怼临江几句,警告他不要乱说话,身体却凌空而起,惊得他立马在黎北肩上蹲好,不敢乱动一点。
黎北提剑飞至亭中,刚与奚长漠打了个照面,毕日阳谷划过一道流光搭在了其脖子上。
“奚尊主,当初掌门将师弟交与你,虽是出于毁掉道侣契的目的,但这不代表你可以随意欺辱于他!”
黎北一贯冷淡的脸上竟隐隐带着怒气,毕日阳谷身上细微雷电闪烁,只要眼前人说错一句话,便会将其吞噬。
顾白直面这种场景,震惊的来回看了两人好几眼,不行啊师兄,这不是咱的地盘,不能打架!他赶紧狂扇翅膀飞到两人中间,伸出爪子蹬了毕日阳谷好几脚。
“叽叽!”拿开!拿开!拿开!
“敢问本尊做了何事,竟惹得大名鼎鼎的黎北出剑?”
奚长漠轻晃两下茶杯,嘴角勾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边说,他边抬起手轻柔地将扑闪炸毛的顾白握在了掌心。
黎北不为所动,“锁灵咒,除了你还有谁能在师弟身上下咒?”
奚长漠手上给顾白顺了顺毛,慢条斯理道,“是本尊又如何?他身上有伤,本尊为了方便医治便暂时封了他的形态,有何不妥吗?”
黎北暗火欲烧欲旺,语气冰冻三尺,“这话你说着不心虚吗?奚尊主心里打的什么算盘我猜不准,但顾白你别想动!”
奚长漠手上动作微顿,轻笑一声抬眸徒手推开毕日阳谷的剑身,独属于他的诡异黑雾缠绕其上,如毒蛇一般开始吞噬紫电。
“黎仙师好像对本尊有些误解。”
他起身,与黎北擦肩而过时,黑雾在空中转瞬间化作一柄长镰直劈而下,引得黎北只能横剑抵挡,让出半个身位。
“临江,送客。”
奚长漠轻描淡写地下了命令,连一个眼神都不给黎北就带着顾白离开了凉亭,一路直奔之前那间书房,将团雀再次放到了书桌上。
一站到桌上,顾白就委屈地张开翅膀,窝在手心里实在是太憋屈了,他伸伸腿,扭扭头,正伸展身体的时候,头顶传来了声音。
“黎北说的都是真的?你当真要解咒?”
顾白循声仰头,对上了奚长漠幽深的眼睛,那里面漩涡一片,叫人捉摸不透。
他安静与其对望,片刻后郑重地点了点头。
“叽叽!”我要解咒,外面还有事等我解决。
奚长漠眼底好似有一团冷火,烧不起来也熄不灭,他闭了闭眼,声音干涩,“我去给你拿药。”
说完,他一刻也不多待,像是逃避什么一样快步离开了书房。
顾白挠挠头,啪叽坐到了桌面上,这是答应了还是没答应?也不给个准话。
等了半天,外面夕阳都已不见,奚长漠却还没回来,他无聊的只好在屋子里乱飞,星月小筑虽然是一个暂住之所,里面放的东西却丝毫不含糊,房间里几个书架上摆满了各类书籍。
顾白飞了一会儿停在书架上休息,眼睛随着顺序一本本看过去,视线忽然被角落的一本书吸引,那本书封面上没有一个字,只简单用牛皮裹了一层防水。
心下觉得奇怪,他费尽力气将那本书从书架里抽出来,爪子一蹬让书掉到地上,摔了一下之后书页打开露出里面的内容,他也随着飞下去站在书页上看。
“妖族初建,祭司塔司掌命运,其创始者归去后,观心铃悬于塔尖,久久不落。”
“其间,数位大妖曾试图摘下神器,却无功而返,观心铃认主,自前任祭司故去,再没铃响一次。”
“浮祈三年,神侍于沉睡前沐浴焚身,亲自登上九十九层高塔,将观心铃请回祭司塔内,供奉近千年。”
这是在讲祭司塔的往事,顾白跳下书,用嘴叼着又翻了一页。
“永元一十三年,第三代妖王重新开塔,广招妖族贤士,封为灵官以助神侍处理日常事务,百年后,神侍第七次沉睡前,五位灵官长初次于妖族露面,自此,祭司塔再次成为命运之塔。”
“五位灵官长各有所长,其中尤以莫柒最为出色,被封为首席灵官长。”
“函贞二十一年,第五代妖王凤无栖在位期间,一修仙人士重伤入妖族,函贞二十二年,妖族禁地阵法异常,妖王凤无栖为补阵法损耗百年修为,未果,那位自称方无名的修仙人只身入禁地,三天三夜,禁地归于平静。”
“方无名救下妖族伤势加重,在此养伤三年后,竟于函贞二十四年惊蛰日私入禁地,盗走存于禁地的祭司之魂,妖王震怒,下令追杀其不死不休,但妖族搜寻至此,仍不知其踪。”
凤无栖?那不是现任妖王凤玄的父亲吗?
也就是在两百年前,有一个修仙界的人在妖族养过伤,并在离开的时候闯入禁地盗走了祭司的神魂。那不就是……
顾白抽抽嘴角,那不就是他的神魂吗?吃瓜吃到自己身上了可还行?
等等,这个方无名两百年前受了重伤,又盗走了他的神魂并消失不见,这个描述怎么有点熟悉。
他继续翻了一页,“而禁地后方,妖族落风山上,仍留有方无名的阵法压制禁地,四周寒气弥漫,冰冷刺骨,数道符文镌刻阵台,中心却刻三个字,有妖路过曾言:问天阵。”
顾白眼睛死盯着那三个字,“问天阵,真的是你,方素问。”
“去妖族吧,如果你想知道答案的话。”
这是方素问死前留下的最后一句话,这里到底有什么秘密,值得他花两百年的时间赌上未来也要这样做。
外面传来脚步声,顾白迅速将书合上,但现在这个小巧的体型拿不动书,他只能扫了四周一眼,推着书将其藏到了书架底下。
做完一切,他飞回原位装作自己一直都在桌上好好待着的样子。
奚长漠刚进门看到的就是一只雪白团雀认真盯着自己,他坐在书桌前,摸了一下团雀的绒毛,开口道,“我给你解咒。”
顾白高兴地多蹭了奚长漠的手心几下,摸吧摸吧,反正很快就不能摸了。“花月节我一直都在,所以……”
顾白茫然仰头,叽叽两声示意他继续说。
奚长漠垂眸停顿,拿起桌上的毛笔简单画了个阵,右手掐诀,看到顾白眉心一道白金花纹亮起,凑近轻声道,“这次,我陪你。”
伴随着话音,数十道符文从阵法中出现,绕着顾白围成一个圆,紧接着,这些符文依次没入他的身体,温暖的感觉包裹住他。
白光乍现,团雀身形拉长,眨眼间一道人影落入了奚长漠的怀里。
顾白恢复了原本的模样,一身妖族特色服饰像是一族圣子落入外界之人的怀里,睁圆的眼睛无辜又清澈,他张了张嘴,“你刚才,说什么?”
奚长漠轻笑一声,重复道,“这次,我陪你。”
声音认真又庄重,像是许下了一个永不违背的诺言。
顾白眨眨眼,一句话中蕴含的情感令他不敢细想,他慌乱的收回手,一把推开奚长漠站了起来。
“那什么…,我还有事,改日再见。”
他要离开这里,对,他要离开。
再不离开,他怕自己真的乱了心神,陪他,这两个字所含范围太广,可能一听就是一辈子。
“给你下锁灵咒一开始是为了让你避开花月节,如今你想去便去罢,哪怕像上一世一样。”
奚长漠丝毫未动,只抬起眼定定看着顾白,专注而认真。
“上一世,什么上一世?我……我走了。”
书房里回荡着他的声音,奚长漠安静不语,只看着他。
顾白魂不守舍地点点头,匆匆道别之后不知怎么就离开了星月小筑,满心茫然。
再反应过来,他已经出现在了大街上。
此时已至戌时,街上除了花灯之外便没了其他亮光。
夜晚凉风一吹,混沌的大脑清醒了几分,顾白拍拍脸,将脸上的热意压下,才有心情查看周围的情况。
这里是主城的南边,周围住着的多是一些独居人士,以及一些长期租房的客栈,极具特色的忘忧花开满这里,橙黄色铺满空隙。
他余光里忽然闪过一道白色人影,瞧着有几分熟悉,他思考一瞬,悄悄跟了上去。那个白衣人右手提着酒壶,晃晃悠悠地往家走。
“哟,槐序回来了。”
巷子口,几个年岁已高的妖打着扇子朝白衣人打招呼,“今日不留守啊?”
白衣人晃晃酒葫芦,懒洋洋道,“不留守,近来灵官长有事,顾不上我们。”
暗处,顾白听闻此话观察下四周,转身换了条路走,片刻后,他跟着寻踪蝶停在了一处院子外。
白衣人一路边打招呼边回家,照往常一般打开锁推开门,抬眼却见一少年坐在自己屋中。
“好久不见,原来你叫槐序啊。”
顾白抬了抬茶杯以示问候,“看来上一次你说了谎,你应该是祭司塔的一位灵官而非雇来的杀手。”
槐序顿了一下竟直接笑了起来,反手关上门,“祭司大人倒是闲得很。”
顾白转了转茶杯,“不闲,只是来问你几件事。”
“我要是不说呢?”
“那就不好意思了。”
顾白抬了下头示意槐序看看身后,一道阵法悄然出现,上面贴着数道符篆,半枝莲化作的虚剑浮空旋转,三道齐下,任谁也逃不出去。
“现在能说了吗?”
槐序笑了一下,吊儿郎当地坐到了他对面,单手靠在桌上,“当然,知无不言。”
顾白放下茶杯,手指轻点桌面,“这第一个问题,是哪位灵官长派你来刺杀我的?”
槐序单手支起额头,“你这是让我出卖祭司塔啊?我可是会丢官职的,这可怎么办?”
顾白赞同地点点头,反问道,“丢了小命也不好办吧?”
槐序抬眸与他对视,片刻后识时务地笑了一下,“莫柒,灵官长首席,祭司应该认得。”
顾白垂下眼睫遮住眸子里的深思,接着问道,“花月节当天祭司塔的任务是什么?”
“也没什么,就登高,祈福,加固妖族阵法,顺带聆听神侍的命运预言。”
“当日灵官长会做什么?”“坐在高楼上,享受众妖虔诚跪拜,等着神侍出现。”
也就是说,花月节当天灵官长不需要时刻出现在众妖的视线里,那位首席灵官长莫柒,怕是会趁着这个时间动手脚。
顾白摩挲着杯壁,心下有了计较,他抬眸轻笑,将杯子扔在桌面上,“最后一个问题。”
槐序听到这句话眼底亮了亮,没骨头似的坐姿也微微正了起来。顾白手指不经意沾上了桌面上的一点茶水,“幻暮在哪?”
槐序猛地看向他,脸色不易察觉地沉了下来,“我怎么会知道?祭司怕是问错人了。”
“传闻妖族有云氏一脉,传至第十一代便只剩下云无渡一人,槐序,你应当与云家有交情啊。”
槐序勾起嘴角灿然一笑,“我可没有,云家好歹也是有点权势的,我一个从小流浪街头的妖怎么会跟云家有交情,你太抬举我了。”
“不,是你不了解我,云家的事虽已久远,但我若是想查,也不会查不出来。”
“查出来又怎样,云家只不过对我有些恩罢了,刺杀你那天是这些年来云无渡第一次找我,祭司大人您明鉴,我可是守法好妖,幻暮可不关我的事。”
顾白哦了一声,脸上似笑非笑,“守法好妖也会擅闯禁地刺杀无辜之人?”
槐序坐直身体,“那没办法,协恩图报,我也拒绝不了,毕竟我还是很知恩图报的。”
顾白轻哼一声,右手食指上水珠弹出,瞬间化作细密水流将槐序困住,“谢谢你的情报,再见。”
他起身推开木窗,右手合拢,水流断裂,潮湿水汽泅进槐序脑中,今夜的记忆开始模糊起来。
“记住,你只是喝醉睡了一觉。”
说完,顾白翻窗而过,抬手一招,半枝莲化为原形回到了他手中。
顾白:能动手也能动口,双管齐下,效果翻倍。
大概快进入回忆篇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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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槐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