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0离江箐的宿舍很近,几步路就到了。
江倩倩开门的时候还感叹江箐动作快,江箐往房间里看去,只见宿舍里只剩江倩倩和一个扎马尾的女孩子,那女孩正焦急地坐在椅子上看着手机。
这个女孩江箐听说过,平时江倩倩会给她看一些和朋友的合照,这个女孩子的出镜率很高,应该和江倩倩的关系很好。
见江箐过来了,女孩立马从椅子上站起来,神色带着乞求地拉着江箐的手说道:“姐,求求你一定要救救我妈妈。”
江箐之前跟江倩倩说过自己的生日,两人一对日期发现江箐比江倩倩还大几个月,于是江倩倩对外和别人介绍江箐都说这是自己的姐姐。
她轻轻拍了拍女孩的手,想要安抚她的情绪。
女孩子和之前江箐在道观见过的很多善信一样,脸上带着紧张或者着急的神情,跑到师父面前寻求她的帮助。
虽然师父的能力有目共睹,还是有人不停地问她一些问题诸如万一这符纸不管用怎么办,这时师父总会不厌其烦地让他们放宽心,她一定保证不会出问题。
那时的她年纪不大,总是没有师父和师姐那样有耐心,见到善信拉着她寻求心理安慰就借口有事跑的远远的。
只是现在江箐看向女孩的眼睛,她突然意识到在之前数十次的推脱中,她似乎从来没认真看过善信们的眼睛。
这双眼睛充斥着恐惧和焦虑,因为她现在所面对的问题超出了之前十几年中所建立的世界观所能解决的一切问题,而江箐的出现就像一根救命稻草一般,让她的眼中出现了一丝希望。
想到这里,江箐认真地看着女孩的眼睛:“你先不要慌,慢慢告诉我出了什么事。”
那女孩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道来自己所遇到的事情。
女孩名叫乔白,家住h市周边,周末刚刚回了趟家。她的母亲因为一周前是祖父母的忌日于是想回老宅呆两天,离开的时候还说自己只是去老宅开口有没有要修缮的地方很快就会回来。
结果奇怪的是,母亲虽然很快就回来了,可是精神状况似乎受到了很大的刺激。
她说自己的母亲自从四天前从老家回来后便整天神情不宁,甚至开始出现半夜说胡话的情况。
乔白回家的那天晚上主动提出要和母亲睡在一张床上,结果半夜她被母亲的梦话给吵醒了。只见母亲紧闭着双眼,表情十分的惶恐,一双手举起来在空中摸索着什么,嘴里还念叨着:“好黑啊,这是哪,我要回家。”
乔白和她的父亲先是带母亲去了医院,医生说她是精神压力过大导致的神经紧张并没有发现什么问题,只是开了一些安神的药物便让母亲回家了。
可是母亲回老家前还好好的,平时她退休在家就逗逗鸟浇浇花,家里的家务也是父亲在做,走之前母亲还说回老家的时候给她抱只小狗回来,怎么好端端的会精神压力过大呢?
于是乔父和乔白一商量,请了个看事的阴阳先生帮忙。
先生观察了许久乔母的面相说这是被吓掉魂了,让他们拿着乔母的衣服在房子附近叫她的名字,这样她听见了就会回家。
可是这个方法试了后乔母还是整夜地说胡话情况没有一点好转,人也肉眼可见地消瘦下去,露出了高高的颧骨。
有时乔父跟她说话她都听不见,只是呆呆地坐在阳台的躺椅上一言不发。再这样下去,后果不敢想象。
江箐听了乔母的症状,思考了一下,从裤兜里掏出三枚铜钱。这是她回学校后从古玩市场淘到的道光年间的铜钱,和国外的某些占卜需要先将占卜物品净化消磁不同,江箐更习惯用这种经过无数人手的东西。钱币在岁月中流经无数人的手,沾染上因果的气息会让占卜的结果更加准确,就像是在向长辈问卦一样。
“你拿着这三枚铜钱,心里默念你母亲出了什么问题,然后反复扔六次。”江箐把铜钱递给乔白,告诉她卜卦的方法。
三枚钱币不断地被掷出又拿起,反复中组成了一个卦象。
“上艮下坤,这是山地剥卦。”江箐看着得出来的卦象,向旁边的两人解释道。
“客卦为艮卦,艮为阳,主卦为坤卦,坤为阴。一般来讲主卦中最好有阴有阳,这样才能达到阴阳平衡,若不及时采取措施,会一直受到客卦的制约。”
江箐把山地剥的卦象画在纸上,指给江倩倩和乔白看。
“而且你看,这个卦中只有一个独阳,好比你母亲这个活人,不断受到鬼魂的剥削,长久下去会严重影响她的生活。”
随后江箐拿起手机,在屏幕上划拉着什么。
“你拿手机干什么?”江倩倩在一旁好奇地问道。
“当然是排盘喽,现在科技那么发达道士也要与时俱进嘛。”江箐晃了晃手机,很快一个六爻盘就被排好了。
江箐把界面展示给她们看,上面是那个卦象,旁边还写着什么“父母”“官鬼”之类乔白看不懂的东西。
“现在你母亲的状况非常不好,世爻伏藏官鬼且被月克,作为解药的子孙爻处于旬空无力的状态,若是四天后世爻被日建冲开,官鬼爻达到旺态你母亲可能就要凶多吉少了。”
乔白的脸色随着江箐的话越来越难看,最后甚至忍不住哭了出来,她没有想到母亲的情况已经这么危险了,也没有想到这件事竟然是鬼怪在作祟。
她红着眼睛问江箐怎么才能救她妈妈,江倩倩也着急地让江箐赶紧说要怎么做。
“现在卦象显示你母亲的爽灵被扣押在别处,我估计就在她老家,明天考完试咱们就走,别耽误了救人。”江箐沉思了一下,跟她们讲了自己的计划。
人有三魂七魄,三魂指的是天魂,地魂,人魂。这是现代道教对三魂的称呼,而在古代,先人称它们为胎光、爽灵、幽精,而爽灵掌管的是人的智慧,失去爽灵的人会变得痴傻,若不及时找回会对人造成不可逆的伤害。
江倩倩和乔白见状立马赞同了她的意见,江倩倩给妈妈打了电话说自己要和同学回她们老家玩,怕交通不方便让妈妈明天安排一个司机开车送她们去。因为这件事一时半会没法和江母讲清楚,并且真要将真相告诉江母只会引起她的伤心,所以她便只说是去同学家玩。
江母二话不说派了司机小刘明天去接她们,还让她们在同学家要注意点不要给别人添麻烦。
第二天考完试后,江箐拎着行李箱和江倩倩一起到校门口找乔白,行李箱里除了换洗的衣服,还有江箐这几个月攒的符和一把铜钱剑。
这铜钱剑是她一次在一家古董店淘来的,当时她一眼便看上这把锈迹斑斑的铜钱剑。虽然上面的红绳已经有些褪色,可在她眼里却能看见上面附着的煞气,这是斩过无数阴魂的象征。
有了这件法器,江箐对将要面对的未知就多了几分信心,毕竟单凭符纸并不能发挥出她的三成功力,何况紧急情况下若是符纸被打湿了就无法使用了,不如这金属物件儿来得实在。
当时的江箐并不知道,很快她就要感谢自己之前做的这个正确的决定了。
一行人坐上车往乔母的老家——小陈村开去,一路上江倩倩都在安慰乔白别太紧张,等到那里让江箐看看问题出在哪,只要把问题解决了她妈妈就会没事了。
小陈村在离h市50公里外的慈令河旁边,路途有些遥远,一路上除了司机小刘车内的三人坐在车里都有些昏昏欲睡了。
“刺啦——”急促的刹车声响起,江倩倩本来有些迷蒙的双眼立马睁开,莫名其妙地问小刘:“发生什么事了?怎么突然停下了。”
司机小刘颤颤巍巍地指着前面的路,声音里是不住的颤抖:“那里、那里有双绣花鞋,而且地图上显示两百米后就到村子了,怎么在这完全看不到。”
车后座上的三人闻声往前面看去,只见前方一片大雾,本该在附近的村口此时不知去向,而在大雾的最前面端端地放着一双绣花鞋。
那绣花鞋是崭新的,只是颜色有些发暗,像是刚从水里捞上来的一样,鞋下是一片湿漉漉的痕迹。
小刘吓得手不断发抖,江倩倩和乔白也害怕地抱在一起。
绣花鞋在无数鬼故事中立下了它彪悍的传说,诸如《鬼新娘》或者什么红白喜事的恐怖故事里都有它的身影,更何况前方还是伸手不见五指的大雾,谁也不敢再将车往前开一步,生怕就此被恶鬼吞吃入腹成了她手下的亡魂。
此情此景,任谁看了都想掉头就跑。
江箐闭上眼睛,运炁在眉心冲开师父在她眼间设下的禁制。她这双阴阳眼是天生的,当她第一次晚上自己独自睡觉的时候看见一个披散着头发的女鬼,整个道观都听见了她的惨叫。师父这才发现原来她天生有双阴阳眼,第二天便作法将她的阴阳眼封印了,直到她一年后继承师父法脉学了术法后才教给她如何去使用这双阴阳眼。
再睁开眼后江箐就可以看见周围的灵体,车子距离绣花鞋有点远,江箐眯了眯眼,看清了绣花鞋的主人——一个浑身淌着水的女鬼。
那水鬼穿着一身崭新的嫁衣,只是这颜色竟十分奇怪,不似寻常的大红,却是通身的缟素。江箐仔细看着这浑身湿透的鬼新娘,却发觉那女鬼微微抬起头,露出了鲜红的舌头和脖颈上鲜明的勒痕。
这动作仿佛在告诉江箐,自己另有死因。只是此事与车上的人似乎毫无关系,没道理拦着她们啊。
普通的鬼通常按几种颜色划分,灰色和白色的危险程度最低,然后是黑色,再然后是红色,最后是青色。红色及以上的等级的鬼已经算是鬼修的范围,处理起来要麻烦和危险的多。
江箐观察这女鬼虽然着一身白嫁衣,但是这滔天的怨气却让人无法忽视,恐怕已经到了鬼修的阶段。
女鬼怨气极大,眼下却没有害人的动作,江箐也不想为了超度她耽误救人。毕竟她已经死了,处理起来也要耽搁一段时间,但是乔白的妈妈还活着,还在等着她们去拯救。
不过等这事妥当了,未尝不可帮这女鬼疏散怨气,助她往生。
想到这里,江箐打开车门走到那双绣花鞋前,一只手拎起这双鞋往旁边一丢,用意念跟那女鬼说道:“今日我们前来确有急事,等他日解决完定会来助姑娘投胎,还望姑娘能给我们让个路。”
白盖头下没有一点动静,江箐耐着性子等了几分钟,见那女鬼并未妥协,又耐心问道:“冤有头债有主,你告诉我你有什么冤屈,我好帮你。人间不是你们鬼怪长时间停留的地方,再过两年没准你的魂魄就消散了,再也无法进入轮回了。”
白嫁衣上开始源源不断地渗出红色不明液体,女鬼裂开嘴凄惨地喊着:“饿啊,好饿,我只是想吃口饭,为什么要杀了我——”
一阵狂风刮过,卷着几片锋利的叶子向江箐袭来,江箐抬手挡住。再放下手时,那女鬼已不知去向,地上只留下一小摊血迹,浓烈的血腥味熏得江箐直皱眉。
雾散了,露出前面的村子。
司机小刘见状赶紧叫江箐上车,一脚油门就开到乔家老宅。宅子经过岁月的洗礼变得有些灰扑扑,每片瓦上都落了一层厚厚的灰。
乔白把门推开,领着众人进了院子里。
院内的石子路上不见几片落叶,楼梯整洁一尘不染,看得出之前乔母回来后精心打扫了一番。
一行人上了二楼,顺着走廊走到最里面就是乔母的房间。乔父昨天已经带着乔母先回来了,此刻他正坐在房间的木桌旁照看着熟睡的乔母。
见乔白进来了,乔父紧忙站起来,有些激动地握着江箐的手小声说道:“我们试了那么多法子都没用,你要是真能救我老伴,我、我真的感激不尽啊!”
说完乔父就要给江箐鞠躬,江箐连忙给他拦下了。这可是折寿的事,万万使不得。
江箐叫乔父先回去,另外给司机小刘找间客房住,没事不要从屋子里出来。
一切安排妥当后,江箐从兜里拿出一张引路符,又取下一根乔母的头发同那张符捆在一起,点燃它。
符纸瞬间燃烧殆尽,留下一撮符灰在江箐手心,江箐用力攥了一下,感受到符灰残存的略带潮湿的手感。
水边?莫非是水鬼?
江箐想到在村口碰见的那个女鬼,此事没准和她还有些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