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余袅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因着不能出去,她飘下山洞看了看,洞底不出所料的铺埋着一层灰白的骨灰,骨灰上散落着还未腐烂的白骨。
就长度和骨质来看......无疑是属于婴孩的。
这些人到底想要干什么?李余袅忍着心理上的不适环顾一周,在洞壁夹角发现了一个精美的平安扣。恍然间眼前出现了白白胖胖的小婴儿手里攥着这个代表亲人美好祝愿的平安扣的画面。
李余袅握紧拳头,心底升起难以言喻的愤怒。
她飘上去,在山洞后坐下来回忆见到的画面。两人称呼买卖婴孩的男人为诸公子,这个时代有姓诸的世家或贵族吗?
为什么将婴儿放在冰柱上?再晚一点婴儿就要冻死了。那些人用针扎婴儿,目的是血还是其它什么?
种种疑团盘桓在李余袅心里,她抱住头,强迫自己冷静一点。
思考的时间过得很快,洞外传来鞋子踩在草地上的悉索声响,有人来了。
似乎是看周围没人,一道压低声音的女声开口:“王姨娘也是可怜,寻常身体就不怎么好,挺不容易怀上还落得个一尸两命的下场。”
另一道女声呵斥道:“慎言。”
第一道女声哼了一声,“我偏要说,有本事你去告发我。要不是老爷一定要这时候生下来,姨娘也不会死!老爷他到底想干什么?”
“在这里说有什么用?有本事去老爷面前说。”
说话间,身着一身白的两名女子走进了山洞,看着年轻一些的女子抹着泪:“我说几句也不成吗?王姨娘菩萨心肠,平日待我不薄,我却要在她死后丢弃她的孩子。若是她泉下有知会恨我们的。”
年长女子抱过她手里的襁褓,“便是要恨也恨不到我们,我们只不过是按老爷的命令行事。”她说完,头一撇,扬手将怀里的襁褓扔了下去。
年轻女子的视线追随着下落的襁褓,嘴里溢出些细碎的悲鸣,眼泪根本止不住。
年长女子冷笑道:“装这副样子给谁看。”她一甩袖走出了山洞。
见她离开,年轻女子粗粗抹去泪,从怀里拿出个什么扔下山洞,跪下磕了个头,站起来跌跌撞撞地出去了。
李余袅一手抱着襁褓,一手接住年轻女子扔下来的东西。那是一面怀表模样的小盒子,打开来看,里面是一名貌美女子的画像。
回到山洞上,李余袅展开襁褓,襁褓的婴儿缩成一团,已经没了呼吸。
呆坐了一会,李余袅抿唇将婴儿埋下,盯着盒子里女子的画像看了许久,将盒子放在襁褓上一同埋葬。
......
金忠国阴沉着脸推开府门,很快就有丫鬟上前为他脱去外袍。他在府上背手转了几圈,心里翻涌的怒气无处可发。
耳边传来猫叫似的哭声,他的脸色更加难看,扬手叫来管家问询。
得知是府上的丫鬟后,他怒不可赦:“拖出去!拖出去埋了!!大晚上的招惹晦气。”
管家领命下去。耳边的哭声渐渐听不到了,金忠国呼出一口浊气,打算先睡一觉再考虑其它事。
这一觉睡得很不安稳,光怪陆离的画面差点将他惊醒。画面再转,他看到了已经死去的王曼娘,王曼娘浑身是血,一双瞪大的眼死死盯着他,而后竟然摇摇晃晃朝他走了过来,嘴里发出模糊的声音。
“......我死得好惨呐......好惨......”
金忠国脸色大变,大叫侍卫,只是叫了半天都无人出现。
王曼娘已然伸手扼住他的脖子,愈加重的力道掐得金忠国面色涨红,他用尽全力也推不开女人的桎梏,只好放软声音道:“曼娘你怎么在这?你先放开我好不好?”
没有人回他,王曼娘凑上前对上他的眼睛,他在她眼里看到自己涨红的身体像皮球一样鼓起来,最后“嘭”的一下炸开的画面。
从头到脚打了个冷颤,金忠国仓惶跪下来,泪流满面:“是我对不起你曼娘,你......你放过我吧!我也没有办法,要是没有这个孩子我会死的!”
脖子上的力道一松,金忠国眼里闪过一丝喜色,以为王曼娘依旧对他有情,赶紧拉住王曼娘的手要说些情话,却见王曼娘面无表情地一巴掌扇在他脸上,长长的指甲在他皮肤上留下几道深可见骨的伤痕。
他发出杀猪般的惨叫,痛得捂着脸在地上打滚。
等他叫完,死猪样倒在地上,王曼娘扯过他领口,示出尖利的牙,“我的......孩子,你还我的孩子!”
金忠国大幅度摇头,“我和你说过的曼娘!我要是死了你能去哪里?不过是牺牲我们一个孩子,我没有想到你也会死,我没有想害你!曼娘你信我!”
王曼娘动作微顿,金忠国以为有用,接着道:“只怪这个孩子不争气!她要是在那个时候出生便可以帮我,那可是诸公子多次测算的至阴之时!只要!只要......”
长甲压上他的眼球,感受到眼皮上的压力,他噤了声。王曼娘冷冷道:“你到底要用孩子做什么?!”
金忠国颤抖着声音道:“你不知道吗曼娘?我要......养鬼。”
眼皮上的压力骤然加重,眼球充血传来即将爆炸般的痛意,他痛呼出声,连声告饶。
王曼娘没有理会他,直直盯视前方半晌,低下头狠狠一拳砸在他脸上,流血的伤口再次撕裂,金忠国的惨叫连同痛呼一起咽进喉咙里。
“你还做了什么?”王曼娘还不放过他,又一巴掌甩在他另一边脸上,“全部说出来,不然我就杀了你。”
金忠国大口喘息着,正要说些没营养的东西敷衍过去,就觉抵上尖锐的指甲抵上脖颈,仿佛随时能割破他的喉咙,他咽了咽口水。
“我没做什么事......我去年秋收时和你说过赋税愈来愈重你可还记得?一些人养不起孩子就把多余的孩子丢在山里。那位诸公子过路,告知他们婴死成鬼,养鬼可保家邻和睦、仕途畅通,原本他们不信,后来真有一人中举,赴京前表明他就是听信诸公子所言养鬼才得中,这事便传开来。”
他咳嗽两声:“我原是不信的,试探......之后的事你也知道。安稳这么久,前些日子我觉身体劳累,让诸公子看过,他说小鬼效力微弱,只有养炼身具自身血脉的小鬼才能继续保助,我们的孩子又正好临近产期......”
“你听信生人胡话害死自己的妻女?”
金忠国眼神闪烁:“不过是意外罢了......产婆!是那产婆的错!我隔日就找她......”他的话没有说完,李余袅抵在他脖上的指甲干净利落地划过,鲜血喷涌而出。
“——嚯!!”
金忠国猛地自床上坐起,脖颈上冰冷刺骨的痛意还残留在意识里,他不住发着抖,冷汗浸透了衣衫。
身边的俏丽女子被吓醒,抱着被子惊恐地看着他,金忠国青筋暴起,眼前女子的脸仿若与梦中女子重合,他扬起蒲扇大掌就要打在女子脸上。
女子白着脸紧闭起眼,良久没有等到疼痛降临,她偷偷睁眼看去,金忠国一手握着另一只手按在胸前,脸色比她还要白。
“滚!都滚!!”
金忠国拿起枕头摔在地上,女子不欲触他霉头,赶紧裹着被子走开了。
李余袅双手环胸站在一边,冷冷看着金忠国狂躁的样子。他的双肩和头顶均站着一个脸色模糊的小儿鬼,小儿鬼嬉笑着抱住他的头,金忠国便捂着头惨叫起来。
左肩上的小儿鬼看到李余袅,抬起肉乎乎的小手向她挥了挥。李余袅弯起嘴角也向她挥挥,小儿鬼得到回应开心地蹦跶了几下,金忠国扶着肩从床上摔了下去。
闻讯而来的管家扶起金忠国,手忙脚乱地出去叫大夫。
唇角的笑容散去,李余袅紧皱着眉问系统:“人类能通过养鬼获得荣华富贵?”这哪是养鬼啊,明明是养了盏阿拉丁神灯吧。
系统隔了一会才回道:“不可能的,鬼怪阴气重,人类和鬼怪相处久了会影响自身磁场,拉低运势。”
一般人的认识都是这样的吧,那位诸公子仅用一个例子就取得了这些人的信任吗?还有......
李余袅:“管逐生和我在一起久了也会受这种影响?”
“......”系统实在不想回她,“不会。”
“为什么?他不也是人类吗?”
系统不回了,无论怎么叫它也没有再出声。
那家伙到底是什么人?李余袅挑眉,怎么系统都一副......应该说是畏惧吗......的样子。
现在也不是探究这个的时候。李余袅的身影缓缓消散。
循着记忆穿过藤曼找到那处山洞,李余袅前行片刻,发现了那处石门。
不过,石门为什么是开着的?
李余袅暗自提高警惕,小步朝着石门挪动。从她的角度能看到门后的木椅和圆圈上的冰柱,没有人。
她走进门,冰柱上的婴儿也不见了,整间石室显得空荡荡的。
系统之前说地上的圆圈是锁灵阵?李余袅凑近了一点,感觉不到半点阵法波动。
她小心翼翼伸脚去探,平淡无波的圆圈蓦地一亮,李余袅心说不好,然而升腾的金光瞬间穿透了她的脚掌将她牢牢定在原地。
身后响起没多少情绪的男声。
“你在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