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然这些年来何氏的风头被张氏盖过,可它仍是世家大族,多少在修仙界叫的上名号的修士都是何氏门客。偷偷潜入禁地,何谈容易?
她对青鸟道:“我知道你出身何氏,也熟悉后山情况,但你们二人要探的地方是禁地,此去不会毫无艰险、一路顺遂。再者说,即使半年来风平浪静,也难保何氏现在仍然对你怀有杀心。冒然前去,惊动他们,对你不利。”
青鸟眼光微动,不作声。
看她神色,尚瑶的话她多半听进去了,但是同意尚瑶的观点,不代表青鸟会放弃想法。苏筝替青鸟说话:“是有难度,可不能还未去就放弃追查,青鸟兄长无辜被杀,不能让这事草草过去。”
“你们就那么确定是何氏所为?”尚瑶道。
“除何氏外找不出有理由下手的人。”青鸟道。
苏筝也保证道:“我们自会小心。”
“小心?说得容易,青云阁根基尚且不稳,你们万一出什么事,我怎么跟众人交代?”
这会两人一起不作声。
苏筝确实有些冲动,她自恃灵力深厚,这几月潜心修炼,颇有所成,心里不觉得强闯何氏禁地是什么极其困难的行动。青鸟她一提出想法,自己想都没想就答应。
现在冷静下来,此举确实……极不负责。她们二人一同去,中途若出什么闪失,叫青云阁上下怎么办。可苏筝怎么会让青鸟一个人去?
苏筝沉默一会,道:“青鸟留在南青山,我一人前去即可。”
青鸟微惊,立刻偏过身,对苏筝道:“不行。本来就是我自己的事情。你肯陪我去已经很好,不能让你独自去犯险。”
苏筝则道:“你是阁主,看护好青云阁就行。我一人去,能保住自己,事发时也可以全身而退。”
“话虽如此,……”
她俩你一言我一语争得厉害,两人都顾着对方安危,表示要独自涉险。辩着辩着,手都快握在一起。
尚瑶在旁边听得牙酸,她忍不住抬手,出声道:“好了!好了!”苏筝和青鸟打住,同时看向她。
尚瑶扶额道:“你们……真的执意要去?”
两人点头。
“……行吧。”她无奈道,“我帮你们。”
苏筝和青鸟还没争出个所以然来,尚瑶就妥协了。
她伸出左手,撩起衣袖,露出一截藕臂,手腕上戴着串流珠,珠子色白近无,晶莹剔透。她脱下流珠,嘴里默数着数,待到第十八颗时停下。尚瑶捏住那颗珠子,指间一用力,这颗流珠竟轻易地被碾成粉末状,珠子里掉出来张小纸片,落在尚瑶手中,仅有半个指甲盖大小,苏筝仔细看才能瞧见上面密密麻麻画着什么。
纸片在尚瑶的手中迅速延展、变大,是一张符篆。
苏筝定睛一看,总算遇到一个认识的玩意,她道:“神仙符。”
从前道法仙术还未兴盛时,所谓御剑飞行、炼气修炼等等都是逸想。而传说中的神仙,可以飞天遁地、日行千里,无需顾虑路程远近。世人大多向往如此。
这神仙符,就是千年前某位不知名的仙人所创,可以瞬移千里,如神仙般自由往来于天地,故得此名。这符有这般效果,却没有被修仙界广泛取用,既是因为此符无论是纸张的选用还是符文的画法都十分严苛,稍有差错整张废弃,也是由于它使用门槛高,一张要耗费巨额的灵力,普通修士根本催动不了。
尚瑶看上去有点肉疼,还是把神仙符递给苏筝:“收好。到时候看情况使用。”
苏筝双手接过,小心收进乾坤袋中:“明白。”
青鸟也感激道:“多谢。”
“等会儿再谢,还没完呢。”尚瑶道。她摘下耳环,用同样的手段,取出另一张符篆来。
苏筝内心好奇,这人浑身上下那么多配饰,不会一个不落全藏了宝贝吧……那要是有朝一日全部取出来,岂不是得把所有耳饰发簪手链全部敲碎?
这张符篆上只写着一个“瑶”字,并没有多余的花样。
尚瑶道:“我自创的。”
尚瑶成仙几百年,自创仙术不奇怪。她道:“此符可叫人变作动物形态,持续半月。变化期间身体有变,但神智无碍,灵力也不会被削弱。你们以动物之身潜入,不易被人发觉。”
苏筝可以化作狐形,无需此符,尚瑶把它递给青鸟,教她如何催动符篆。
……
外面的阳光照进屋内,已快到正午。
尚瑶呼出一口气,“那就先这么着。你们午后拾掇一下就走,最迟三日回来。中途有何事传音给我。至于青云阁,你们要是信得过我,我可以代为看管。”
苏筝、青鸟将符篆收好,和尚瑶道别。尚瑶先她们一步走出阿茸的草屋,正巧阿茸从密林中显出身影,见苏筝三人在自己这,高兴地和她们打招呼。
阿茸头戴箬笠,身穿蓑衣,脚蹬草鞋,腰间别着一管竹笛,和山下那些放牛的牧童别无二致,这身装扮是慕真和司悦给祂置办的。穿成这样,山下的人都当祂是邻村农人家的孩子,渐渐地有小童找祂玩耍,不再笑话祂。阿茸尤为高兴,每天都要下山去寻祂的伙伴。
阿茸揭下箬笠,露出绿油油的头发,道:“三位姐姐,快到午时,可要一起去膳房?”青云阁每日的饭菜一部分是自己种的,一部分是从山下菜市买的,经过膳房阿婆的手,鲜美惊人。连阿茸这种无须饮食的山灵都日日守着膳房开饭。
尚瑶走过来,摸摸祂的小脑袋,“你苏姐姐和青鸟姐姐有事,我们去就好。”说着,回首朝苏筝、青鸟眨眼,算是打过招呼,带着阿茸离去。
等到走到看不见苏筝二人影子的地方,她懊恼道:“我真是……放着好好的清闲日子不过,跑过来自讨苦吃……”
阿茸走在前面哼歌,听见她嘀咕,回头道:“怎么了?”
“没事,瞎说而已。”
阿茸却自顾自道:“我知道尚瑶姐姐你在说什么。”
尚瑶一惊,明白过来,戳一戳阿茸脑袋,“偷听不是好孩子哦。”
阿茸吐舌。
尚瑶懒得再瞒祂,解释道:“我并非不愿帮忙。只是讨厌自己这性子。”
“为何?”
“自从……之后,我发誓不再多管闲事,过好自己日子就行。”尚瑶说得很含糊,“现在嘛,反正又没做到。”
她说完就闭口,也不指望阿茸能听得懂。
阿茸偏头想想,回道:“可是我觉得你现在这样很好啊。”
“是么。”尚瑶被祂孩子心态的话逗笑,心底莫名轻松,“走一步看一步吧,谁知道以后会怎样?”
阿茸也笑:“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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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寻迹(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