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好,”祝明悦没有多加劝阻,想着猪崽子是人家打的,想留就留,他好歹能跟在后头喝口汤,自告奋勇道:“我会做饭,你把猪分解一下,晚饭我来烧吧!”
谢沛点头,去厨房将锅里留的芋头吃了,随后把猪抗到后院,抄起菜刀就欲分割。
“等一下!”祝明悦突然出声制止,“我去拿个盆。”
谢沛手握菜刀停在半空,不明所以但到底没继续接下来的动作。
不消片刻,祝明悦从屋里气喘吁吁跑回来,两手各拎着一个口径很大的陶钵。
他把陶钵轻轻搁在野猪脖颈处才说;“可以了,记得把血放进钵子里。”
“为何?”谢沛不解,皱眉询问。
祝明悦这才想起,这里的人可能压根不知道猪血可以吃,又或许谢沛以前几乎没吃过肉,所以不懂。
他笑眼弯弯指着地上的血渍说:“猪血可以吃,做得好会很好吃。”
祝明悦没说空话,区区猪血他还是有信心做好的。他初中时期独自生活就开始学会做菜,起初做得不好不是咸了就是淡了,后来慢慢摸索有一天突然开窍了,教做菜的视频里大厨口中“适量的调味料”也可以把控的很好。
他自诩在做菜这方面多少有点天赋,而今到了这里,可谓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自带华夏博大精深的美食文化。
谢沛实在不知,这猪血既不是肉又不是菜,味道还腥气十足有什么好吃的,但既然祝明悦想要,给他也无不可,他也想看看对方到底能拿这东西做出什么好吃的来。
鲜红浓稠的血液沿着刀刃潺潺流入钵中,最后将两个陶钵装了半满。
谢沛低头询问:“还要吗?”
“不要了。”祝明悦摇头,两钵猪血够他们吃好几顿了,况且这小猪似乎也放不出多少血了。
猪血被他小心翼翼端回厨房,从盐罐里掏出盐巴捣碎撒进钵里。
他隐约记得好像得加些清水进去更容易凝固,又转身跑到水缸前,
缸盖打开,水面竟结了层薄冰,他打了个寒颤心下感叹,霜前冷雪后寒说的果然不假,外面阳光普照也抵挡不住低温侵袭啊!
用水瓢把冰敲碎,祝明悦舀了两小勺的清水放进钵里。
做完这些祝明悦拍拍手,好了,接下来只要坐等凝固就可以了。
后院谢沛剁肉声一下接一下,祝明悦索性闲着就去后院凑热闹,结果刚进院子定睛一看,简直哭笑不得。
他倒是忘了谢沛不会分解猪肉这回事了。
祝明悦到时,谢沛正在砍猪头,当猪脖颈上连着的最后一点皮肉被割开,四条猪腿,一只猪头外加一副猪的主躯干整整齐齐码在地上,活像猪是被五马分尸而死一般,场面令人颇有些毛骨悚然。
谢沛体力充沛,只略微停顿了半分钟举刀准备细分猪身,被祝明悦再一次制止。
作为一名资深的穷逼吃货,祝明悦对鲍鱼海参不甚了解,对猪身上的各个部位却可谓如数家珍,分割猪肉大有讲究,别的不说,五花、里脊、臀尖肉这不同的部位口感不同做法也不同,胡乱分割做出的肉菜口感将大大降低。
不!他不允许这样不尊重猪的事在他眼皮子底下发生!
祝明悦想要夺过菜刀亲自上阵,古有庖丁解牛,今有明悦解猪,然而一腔充斥着无限豪情壮志的解猪大业还未开始便胎死腹中,谢沛的菜刀巧妙躲过他伸过来的手。
大抵是知道自己做的不好,谢沛语气沉闷道:“你说,我做。”
祝明悦:……
好吧,只要别糟蹋了猪肉就行。
好在谢沛很聪明,一听就能明白,祝明悦隔空比划几下肉就被分好堆了一盆。
地上还剩一堆内脏,祝明悦思索片刻脚尖点了点猪大肠犹豫开口:“大肠你会处理吗?”
“不会。”谢沛老实道来。
“哦,那就扔了吧!”祝明悦语气中带着七分嫌弃三分可惜,其实大肠他同样也是会做的,只是这东西味大,需要大料才能盖住,再者他前世都是买的干净大肠回来还得反复用淀粉清洗,地上这根里面明显有粑粑,他实在下不去手。
至于猪肝猪心猪肺还有腰子,祝明悦舍不得扔,这冰天雪地的暂时坏不了,存储一段时间用辣椒炒一炒,怎么也算是个下饭菜。
忙活了许久,太阳早已经落幕,
祝明悦从盆里挑了块手掌长的五花肉,想了想又把滑腻腻的猪板油一股脑挑了出来。
剩下的,两人和伙在后院砌了个雪堆,把肉塞雪里冷冻保存。
祝明悦说好晚上要亲自掌厨,谢沛不与他抢活,主动去起火烧锅。
祝明悦给板油切成小块,家中没有葱姜,他四处乱扒最终找到一小缸还没开头的黄酒替代,锅中加入清水用黄酒焯了个水。
捞起来的猪板油弹滑白嫩晶莹剔透十分讨喜,祝明悦捡起一块凑到鼻子前闻了闻,没什么异味,终于满意了。
熬猪油的事他熟练得很,猪油便宜而且用来炒青菜很香,前世只要寒暑假在家吃饭,他都会熬上一盆备用。
肥肉再次下锅没过适量清水,谢沛往灶肚加了一根粗柴,小火噼里啪啦的烧着,祝明悦站在锅前耐心的搅拌。
慢慢地,锅里开始出油,空气中飘着一股强烈到难以忽略的油香气。
祝明悦吞了下口水,肚子恰在此时接收到了饥饿讯号开始抗议。
别看这猪崽子不大,肥肉还挺多,祝明悦一次性把猪板油全熬了,最后足足有大半锅。
油渣捞出来,用装菜的盘子装了满满一盘,祝明悦趁热往嘴里扔了一颗,
唔!真香啊!
祝明悦吃了一颗顿觉口齿生津,还想吃,他饿了这么久,肚子里实在太缺油水了,恨不得抱着猪油渣大快朵颐。
不过理智最终还是稍占上风,他添了双筷子连带着油渣一块递给正在烧火的谢沛。
“你吃。”
谢沛没有推辞,接过后没有立马吃,而是从橱柜里重新拿了个碗,拨了一半递给他。
祝明悦眼睛亮晶晶的,视线盯着碗移都移不开。
祝明悦:“这是给我吃的吗?”不确信,他得问清楚。
“嗯。”谢沛点头,见他呆愣了,随手把碗放在灶台上,独自回到灶肚前吃了起来。
油渣真好吃啊!
新鲜出锅的油渣被炸的金黄酥脆,一口下去油香四溢,唇齿留香。
可惜家里没有白砂糖,否则蘸了白糖的猪油渣更是仙品中的仙品。
这是祝明悦来谢家前吃得最好的一顿,他往嘴里又塞了一颗,享受地眯了眯眼睛,看向谢沛的眼神充满感激。
谢沛大概也是馋极了,祝明悦把锅中油全盛出来的功夫,谢沛已经没在吃了,再看灶台上的盘子已然空荡荡。
祝明悦没舍得全吃,他碗里还留了大半碗油渣,留着晚上炒个白菜吃。
“谢沛,你吃过芋头烧肉吗?”
“没有。”谢沛开口说道,芋头他天天吃,芋头烧肉却是一次听说,这两样东西对普通人而言就好似天上云和地上土,一样是穷人的口粮一样则是富人的口粮,如何能放在一起?
祝明悦心想倒也是,谢沛看样子恐怕长这么大肉腥味都很少尝到,又怎会吃过这玩意。
他咧嘴笑着说:“今晚做个芋头烧肉,给你尝尝我的手艺。”
谢沛没出声,往灶里塞了把细柴,灶肚里熊熊燃烧的火苗似是在催促他——别废话了!快做快做!
祝明悦脸上笑意更甚,手也没歇着,趁着大火把五花肉下锅煸炒了一遍,加入芋头块盖上木头盖闷了足足二十分钟。
再打开盖时,水汽扑面袭来,祝明悦抹了把脸,直接被香迷糊了。
被切得大小适中的五花肉混着芋头和浓郁的汤汁咕嘟冒泡,看着就香甜。
祝明悦果断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肉吹了吹正欲往嘴里塞,快到嘴边时心下一动突然转了个急转弯。
这块肥瘦相间的肉最终停在谢沛面前,肉后面是祝明悦一张略显谄媚的脸:“你先吃。”
谢沛接过筷子把肉吃了。
“怎么样?好吃吗?”
谢沛咀嚼的很慢很慢,像是想把肉一直留在嘴里不舍下咽。
“锅里还有不少呢!”祝明悦没忍住提醒他。
“很好吃。”谢沛品尝许久,终于肯说话了,一开口就是对他的肯定。
祝明悦高兴,转身到锅前给自己夹了块芋头。
浸润了油汁的芋头不再是普通的芋头,直接变身为钮钴禄.芋头,口感细腻软滑味道是咸甜口的,让人欲罢不能。
家中无米,他本是打算把芋头当主食,如今看来简直“屈才”,这滋味他能配两碗大米饭!
祝明悦吃饭的心思急切,只花了一会功夫,油渣白菜也随着出锅了。
“开饭喽!”
桌子上就两盘菜,却比寻常人家过年还要丰盛。
谢沛沉默寡言,两人一句话未说整个过程都在埋头猛吃。
菜吃到一半的功夫,祝明悦率先吃饱了,靠在椅子上不想动弹。
他吃撑了,谢沛却还在继续战斗,十六七岁的少年还处于生长发育阶段,胃口大很正常。
谢沛吃的每一口都很珍惜,像是要把前面十几年没摄入的油水补回来。
祝明悦看他吃得香,遂说出自己的疑惑:“谢沛,你打猎这么厉害,为什么不给自己弄点肉吃?”
不怪他多想,他若有这个本事,一定偷偷吃得满嘴流油,把自己养得白白胖胖的。可谢沛打猎这么厉害,反倒把自己养的这么差劲。
谢沛大概是吃的高兴,语气平淡回答他:“第一次猎到野猪,往日大多都是兔子和野鸡,全都卖了。”
谢沛没说的是,实际上能猎到野兔野鸡已然算是不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