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如此,过几日便叫广陵王叔入宫一见吧。”
赵琛目送睿王离去,嘴角够起疑个嘲讽的弧度,也不知是嘲讽睿王还是嘲讽自己。
睿王将他想得过于光风霁月了些,真当他是一心为了天下么?
那也得有命在。
赵琛自认不是圣人,若真无法可选,他愿择明君,眼下能选,权力自然是要牢牢抓在自己手中。
不说赵璟如今已经好转,便是没有,赵琛也情愿选个年纪小,好拿捏的。
赵琛笑了笑,也怪不得薛润章什么,握在手中的东西,有几个人愿意交出去呢。
他若不曾身居高位也就罢了,如今既已立于山巅,自云端跌落便只有一个粉身碎骨的下场。
不提别人,单是萧远他便应付不来。
广陵郡王当年和武宗一样是从宗室中选出来的,不过他是理宗的亲侄子,论关系,比武宗近上不少,最后却是武宗继承大统,照这样看来,倒也对得上那流言。
就是不知广陵郡王是如何同黄玉山联手,又是如何叫卢升那蠢货相信,他登基之后不会除了“大功臣” 的。
这些暂且放放,眼下也不过是赵琛的猜测罢了,还是先验证一番,在此之前,先陪他做做戏。
“申阳,去封了天香酒楼。”
“是。”
赵琛没料到广陵郡王还没钓到,秦国公主先来了。
“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此事与我无关。”
赵琛笑道:“我并未怀疑姑母。”
秦国公主冷哼:“我不与你分辨。”
“我确实未曾怀疑过姑母,故母若有心,不该等到今日才是。”
秦国公主瞧了他一眼,沉默片刻:“官家如何了?”
天花的病程便是如此,熬过了也就熬过了,熬不过便是熬不过,用不了多久。
眼下赵琛却放出了官家病重的消息,叫人摸不清状况。
但秦国公主问及赵璟,赵琛还是有些意外,如实说:“静养即可。”
秦国公主微不可查地松了口气,转过身去:“元氏商行在蜀州很受欢迎,因他们收铁钱。”
蜀州缺铜,整个大楚都却同,并非铸造的钱币不够,只是同周边国家交易时,用的多是大楚的铜钱,铜钱外流的情况十分严重。
蜀州亦是如此,这才有了铁币。
大体上十个铁钱才抵一枚铜钱,大宗流通上也有些不便,因而蜀州内又有几家票号,存钱兑票方便交易。
但铁钱也好,银票也罢,在蜀地用得,出了蜀州可就用不得了,因此在同外头的人做生意的时候,总归有些麻烦。
元氏商行却反其道而行之,专收铁钱。
收了铁钱,也不在当地用,反倒是千辛万苦地往外运,这是什么吃力不讨好的事?
盐铁官营,便是蜀州,秦国公主手底下的盐铁也不是随随便便卖与人的。
但若换一个角度来理解呢?大量买铁不易,这样不计成本却实实在在地可以得到大量的铁。
元氏商行……赵琛总觉得哪里听过,
“姑母这样说,定然是知晓这元氏商行背后之主了?”
秦国公主转过来,看着他:“广陵郡王。”
赵琛没想到他要验证的东西竟然自己送上门来了,铁币笨重,什么人会以这样的方式大量囤积?
他要的不是币是铁。
“多谢姑母相告,只是姑母又如何确定,便是广陵郡王?”
她嗤笑一声:“这天底下要皇位的人我不知有多少,这样处处拿我当挡箭牌躲在我后头的孬种却是不多。”
“你也不必谢我,心头指不定怎么骂,我不稀罕。我不知他做了多少事,总归与我无关。你们争权夺位只管去争,少拉扯我。”
说到底也不过是猜测,不过她这样一说,赵琛倒是想起来哪里听过元氏商行了,是当初闫法楼去查邱行一案时拿到的账册里。
借常平仓换粮生财,粮商也是极为重要的一环,这元氏商行便是其一。如今看来寿州的水比他想的还要深一些。
秦国公主说的十有**是是真的。
广陵郡王要铁自然是为谋反。所谓秀才造反三年不成,广陵郡王可不是萧远,他有钱有铁却没有兵权,即便要养兵也是小心逆藏,更是没有办法光明正大地练兵。
若叫萧远见了大约要说一句:“乌合之众。”
赵琛眼下没见着,也不知他养了多少人只能大致推测,元氏商行在京中不显,赵琛甚至没听过。
皇城司眼下也只是扎根京城,对外没有多大的势力,查这些还没有杜松来得快。
杜松说:“殿下,以元氏商行的财力,若是在东京城内,至多养兵三千。”
养兵是极费钱的事,粮草不说,铠甲刀兵都是价钱极高的。
而以广陵郡王的目的看,这私兵养在外头毫无用处,只能是在京城,城外的庄子,若封闭好了,并不那么显眼。
“设法探查一番。”
赵璟情况渐渐好转,热度消退,只是圣上的疱疹开始结痂收缩,干痒得叫人难耐。
赵璟的手上都套了小布袋子,便是为了防止他抓破留了疤。
“璟哥儿眼看着是大好了,可要出宫住些日子?”
赵璟到底是年纪小,病情稍好些便已向往外头的世界:“阿姊带我去么?”
“我不去,璟哥儿自己去。”
赵璟犹豫着摇摇头:“那我也不去。”
赵琛笑了笑:“璟哥儿先行一步,过几日等宫中的事处理完了,我便来寻你。不远,便在公主府。”
赵璟似懂非懂:“好。”
*
江源还是第一次被传到花园议事,他到时赵琛孤身一人站在亭子里。
“殿下。”
“来了。”赵琛转过身坐下,开门见山,“若有三千叛军入了宣德门,你可有把握?”
有城墙为据固然易守,东京城的百姓却无法安置转移,而若是直接端了那庄子又无法达到赵琛的目的。
思来想去也只有此法可行,只是,免不了多流些血。
江源扶刀奉礼:“请殿下先行出宫。”
赵琛不置可否,赵璟他是要悄悄送走的,他自己却是不能走,甚至连太后与诸位太妃都走不得。
“有便好。”江源还欲再言,赵琛看着他笑道,“过了这一遭,还有蹴鞠赛,也别落下。”
江源离去,赵琛又传了申阳。
“去抓黄玉山,多带些人别叫他跑了。”
黄玉山一个大夫,比书生强不到哪去,哪里就用得着多带些人了,申阳略一思索,便明白了殿下的意思,这是要他动静大些。
不止是黄玉山,卢升也转到了审刑院。
赵琛言,他已经不是驸马都尉,无官无职,自然不该再关在大理寺,大理寺便放了人。
审刑院的环境可没有大理寺那么好,那里是可以用刑的。
赵琛这些事都没有刻意收敛,便如同摸鱼,动静大些才好将鱼赶到那提前布好的鱼甑里头。
紧接着便是西平公主传宗室子弟入宫为官家祈福。
进来大家也渐渐摸清楚了他的脾性,殿下做事一惯是很快的,如今接连几件事,叫人摸不着头脑,但相比自有其用意。
就是不知此时传宗室入宫又是为何?
说的是叫为官家祈福诵经,但官家染的是天花,过去半月,此时不是已经病愈就是殡天,哪里还用得着诵经祈福。
这个节骨眼上,传召宗室子弟,明摆着便是有猫腻。
这旨一传,广陵郡王便病得起不来身了。
赵琛听了回报,正中下怀:“广陵王叔病了,世子与其他几位郎君也病了么?”
申阳低头:“不曾。”
不用多说他也明白该怎么做了,到时候广陵王府的人需亲自去请。
“镇国寺如何?”
“三日后,明禅大师携三百弟子入宫。”
“传话出去,镇国寺当年乃是孝宗下令所建,开宣德门相迎。”
广陵郡王等了二十年等来这样一个机会,即便有诈也不可能放过,他也没有时间再等二十年了。
戏台子已经给他搭好,正主不要失约才好。
江源原本日日守在殿下跟前,这几日都不见了人影,料想是得了殿下什么吩咐。申阳不知他在做什么,如今些猜测,并不敢确定,这未免过于冒险。
但他不是江源,他不会多劝。
“是。”
赵琛颔首,却见申阳站在原地没有离开:“还有事?”
“驸马这想见您一面。”
不是一面,他是每天都想求见。
杨瀚知道些不该知道的事,便由皇城司看着。如今真相大白,杨瀚已经没什么用处,赵琛原本是想多留他些日子挡萧远的。
但过了这一遭,卢杨二人做的事瞒不住,赵琛也不想隐瞒,他二人所犯之事不牵连族人已是法外开恩。
也该和离了。
这次不必太后下旨,赵琛自己便做了主。
张初得知此事之后还有些受宠若惊,莫非真是他那一番情真意切的进言打动了太后?
萧远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张初绞尽脑汁写出来的折子他根本没递上去。
他送上去的是自己的写的,写给赵琛的东西。
想也知道赵琛和离是出于别的什么目的,不过不管什么目的,离了就好。
赵琛看了萧远写的折子,扔在一边,嗤笑,低声重复了上头的话:“还君明珠双垂泪,恨不相逢未嫁时。”
跟他在这儿咬文嚼字呢?
萧远说的是琛琛还他簪子的事,故意曲解调笑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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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第 45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