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刀上马,三人出城迎战。刀锋砍在敌军项上,插入敌人身体,乱箭横飞。三人身上也被割了大大小小、深深浅浅的口子。
疼……
花九枝紧咬牙关,强迫自己不去关注那痛感。
“冲啊——”花九枝提刀机械地挥砍,耳边的声音逐渐慢慢的消失了。
又是一场恶战,花九枝勉强打退这一波敌军,天已经接近黄昏。她的目光在众人之中找寻着高博和陆宁远,见他们在身后不远处,看起来并无大碍,发自内心地松了一口气。
高博和陆宁远的目光带着一丝惊慌,可惜花九枝却听不清他们在喊什么了,只能看见他们开合的嘴型,而随后她两眼一黑,陷入了黑暗之中。
许久过后,花九枝渐渐醒来,睁眼便见陆宁远在替她处理背上的伤口。
“当归……”花九枝无力地笑了。
陆宁远见她醒了,还在笑,顿时一顿教训:“你还有心情笑!距你上次受伤不过月余,别人看不出来,我还看不出来吗?!”
“我亦是笑,这场景如此熟悉。”花九枝苍白的嘴唇扯了扯,看着头顶简易的医室。这正是他们临时用木条和破布架起来的棚子,此时寒风呼啸,里面的温度也很低。
“这下好了,你就不要出去逞强了,呆在这里好好休息!”陆宁远包扎完,给她端过来一碗水,“桌上有粥,一会儿你自己喝。”
“当归!”花九枝伸手拉住了他,“你等等我,我能去,其实都快好了,我也不太疼。那个粥,你和高博分了吧,我还好,昨天雪地里翻出来的粮食都被我喝了。”
“九枝,你不用急,永安有熟人来了!”陆宁远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笑着哄道,“等我们打完这一仗,我带他来见你。”
熟人?
花九枝心中隐隐有些期待,瞪着大大的眼睛看着陆宁远。
“花药,可以进来了!”陆宁远对门外喊了一声。
花药一身粉衫进了房门,对着床上的花九枝笑了:“东家!”
“花药!”花九枝对着她伸出手,两人紧紧地抱在了一起。
“东家,你不用担心了,我带着永安的粮食过来了,我这就喂你喝粥。”花药小心地取了粥碗,在小勺子上轻轻吹着,“你看你都瘦了,朝廷自顾不暇,三方都缺粮缺兵,户部尚书称病想要请辞,陛下未允,两个户部侍郎都被陛下一怒之下杀了。”
“此事我理解,大成现在正在渡过一个危急时期。”花九枝听闻打仗不用她上阵,全身也彻底松懈了下来,由着花药给她一口一口地喂粥,“娘和砚儒可好?”
“好着呢!原本我们还开仓救济一些流民,可是后来人数太多了,形势又不知还要坏多久,夫人便让先暂时停停。”花药坐在床边,娓娓道来,“正巧这时梁恂做了户部侍郎,夫人听他说你们这里缺粮,就让他把这些粮食都送来北境了。”
“梁恂做了户部侍郎?”花九枝有些惊讶,“他不是才做了秀才,恐怕此时战乱,榜还没放下来呢吧!”
“要说他也是好命,你想想这时打着仗,户部没人能行吗?”花药说起这件事欣羡不已,“就上回咱们托过那位尹阁老给陛下引荐的,次日便上任了!对了,夫人和小公子现在进了宫,陛下派人来接的。”
“什么?!”花九枝立刻察觉出其中的不妥,一时思绪万千。
“东家先睡会吧!”花药将她扶着躺下,轻轻地为她拽上一床被子,见她合了眼,转身偷偷抹了抹眼泪:没想到堂堂千户,就睡在这个漏风的棚子里,还有那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痕……
大成皇宫,太子府。
太子坐在一把椅子上,被人抬着来到了苏欢颜床前。看着床上那张略显干瘦的身躯,太子神色间有一丝震撼。
苏欢颜被脚步声惊醒,撑着坐起身来。见太子还没死,愤怒的脸上满是怨毒:“你怎么不去死!你是最该死的!”
“呵……”太子冷笑一声,看了眼自己的双腿,“你觉得我现在这样,会比死了强很多吗?”
苏欢颜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噗嗤”一声笑了:“哈哈哈……你瘫了!你瘫了?哈哈哈报应……真是现世报啊!”
“什么报应,都是你干的好事!”太子扭过脸愤然骂道,“我对你那么好,你竟然这样对我!”
苏欢颜闻言冷笑,看着太子的脸一阵恶心。她笑着笑着,眼中隐隐盈满了眼泪,笑声也变成了嘶哑的干嚎。
“你哭,你还有脸哭?!”太子被砍了太多刀,伤了背上的经脉,全身上下只有脑袋能动,“当初我为了给你做梳妆匣,花光了私库,好不容易寻来那些木材和宝石,日夜不停地打磨、雕刻、上漆,就算母后骂我没出息我也没停;你是安吉王外室女,不过一个野丫头,是我为你求了侧妃之位,就算你爹后来造反,我还是顶着压力护住你的位置;你知晓我是太子,母后多少次要我迎娶有助力的女人做我的太子妃,我都拒绝了,我说太子妃只能是你……”
苏欢颜闻言却是面色逐渐冰冷,用没有表情的脸对着太子。
“可是你是怎么对我的?”太子气得面上的肌肉都在抽动,“你对我依旧冷冰冰的,对,就像现在这样!你还把我砍成一个废人,现在你满意了?”
“臣妾,不太满意……”苏欢颜的话是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臣妾想要的,是你死!”
“你当真以为我现在还不舍得弄死你吗?!”太子见她如此猖狂,气怒不可遏。
“呵!”苏欢颜咬着牙笑了,伸出两只被挑断手筋的胳膊,“皇后那个毒妇挑了我的手筋脚筋,现在我生不如死!你若是肯给我个痛快,倒也好了!”
太子有些怀疑地看着苏欢颜的手和脚,片刻恍然大悟:是了,这疯子若不是断了手脚,这会儿没准早就冲上来要弄死他了!
“我偏不让你如意!我要留着你,看着我们的儿子出生。”太子眯了眯眼睛,“我现在这样最清楚不过了,活着才是最痛苦的,所以我不会让你这么早死的!”
“哼……”苏欢颜眼神失焦地看着屋内的装饰,“你难不成以为,你可以处死我吗?”
太子斜着眼看着她,胸前剧烈起伏着:“你休要用话来故意激怒我,我没那么傻!”
“我是说,像我们这种人,什么时候自己做过自己的主呢?”苏欢颜失魂落魄地撇了撇嘴,忍住了想哭的情绪,“你以为你想让我死,皇后就会同意了吗?就算是你现在想寻死,你能做的了主吗?”
太子闻言沉默了,屋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半晌,太子幽幽说道:“至少你是我做主选的。”
苏欢颜扭头,淡淡地盯着太子的脸庞:“是吗?那看在这个份儿上,你若是哪日决心不想活了,便来找我。”
太子扭头盯着她,面露疑惑。
“让我帮你咬断你的脖子,然后自会有人处死我。”苏欢颜言罢,“嘿嘿嘿”地笑起来。
“苏欢颜你至于吗?!”太子气得眼睛死盯着地面,露出大片眼白,“你本就是我的侧妃,我碰你有什么错吗?”
“我恨不得即刻跟你同归于尽!”苏欢颜癫狂起来,人猛地向太子扑了过来,“啊——啊——”
诸位小太监赶忙将太子的椅子拉远,几个有力的宫女则是上前拽住了苏欢颜,将她死死地按在床上。
太子忽然被她这么一吓,猛然想起了苏欢颜当时拿刀追她的场景,吓得面色惨白。
“你算是什么东西,你碰我也配?!”苏欢颜被宫女将头按在床上,仍是不甘心地扭过怒红的脸来叫骂着,“不过就是空担了个太子的名头,其实什么也不是!陛下不喜欢你,皇后一句话就吓得你坐地上哭,你连个男人都不算!你不过就是一条狗!不,你比狗还可怜!你的主人只会骂你,还用你的皮来给另一条狗磨牙!你给二皇子当绿叶,衬托他多么得父母疼爱,衬得他待自己心爱的女子痴情又尊重!你就是一个彻彻底底没人在意的狗,现在还成了一条瘫痪的狗哈哈哈……”
“你……”太子被她气得直翻白眼儿,身边的小太监吓得一边用手去掐他的人中,一边让人赶快找太医来。
沈皇帝听闻太子被苏欢颜气得背过气儿去,如今尚在昏迷,也只是挥挥手,让回禀的太监下去了。他正在向慕容宰相争取慕容家在蓝宇的粮草,据梁恂的调查,慕容宰相家族中经商的,靠着慕容宰相的名头,挣了不少钱,在南边蓝宇屯的粮食也非常多。只是听慕容宰相推脱的意思,好像是不立沈三生为太子,就不出粮的意思。
“朕去太子那里看看,你也先下去吧!”沈皇帝耐着性子说道。
“是,臣告退!”慕容宰相大摇大摆地出了大殿。
“哼!”沈皇帝猛地一拍龙座,“大成不是什么都没有,只是在这帮守财奴手里紧紧握着,心有所图而已!”
大殿中的太监和宫女齐齐伏在了地上,颤抖着身子,生怕沈皇帝一个不高兴就把他们全部拉出去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