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琤,你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这是要去哪里?”沈仲卿快步走过去道。
周怀钰看见他身上的院服,有些讶异。听到他的话用纸笔书写道:“我去给阿母请安。”
沈仲卿皱起了眉头,有些不赞同:“你伤还没好全,去请什么安啊。”
周怀钰低头写道:“前两日起不来身已是失了礼数,今日好些了自然该去。”
“你就听话吧,大夫说了你现在不宜走动。”沈仲卿好言劝道。
周怀钰抿唇。
阿福弱弱地开口:“是……二夫人昨天叫人来传,命二少夫人前去请安的。”
沈仲卿一听就火了,忍着气道:“你回屋,我去跟阿母说。”
他说完转身就走,关雎急忙跟在后面。
两人去了程金凤和沈国富住的泰安院,程金凤这时候还没有起床。
她的贴身丫鬟碧儿原本是站在门口等周怀钰的,人来了先叫人在门口站个把时辰“立规矩”,这都是惯用的招数了。哪知道今日没等来二少夫人,倒等来了二少爷。
她这下不敢耽搁,忙进里间禀报了二夫人。
程金凤还在梳妆,听闻儿子等在门外忙让人请进来。
“湛湛,你怎么来了?”程金凤笑眯了眼,前两日发生的不愉快仿佛已经全部忘到了脑后,爱子之心名不虚传。
沈仲卿笑着道:“儿子自然是来给阿母请安啦。”来的这一路上,他已经冷静下来了。
他不能义愤填膺地给周怀钰撑腰,那会引起旁人的怀疑,说不定还会引起程金凤的逆反心理。
程金凤不是没看见他身上穿的院服,她以为儿子又是来要钱,不动声色地道:“这是怎么忽然想起来给阿母请安了?”
“儿子今日本打算去书院,因此起了个大早。路上看见周怀钰,他说要来给阿母请安。儿子见他连站立都还要扶着人,不想他出来丢人现眼,便将他轰了回去。又想到许久没来给阿母请安,因此便打算在去书院之前和阿母一起用早饭。”
程金凤眯起了眼睛,凑近他:“……你将周怀钰,轰了回去?”
“是啊,”沈仲卿状似无辜地道:“他伤还没好全就到处乱跑,不是害我被人指指点点吗?阿母你不知道,上次大哥大嫂就拿这事讥笑我呢。”
此言一出,程金凤的注意力又被成功转移了。她咬牙道:“那该死的兔崽子、小娘皮,竟敢取笑我儿!我不扒了他们的皮!”
沈仲卿松了口气,对沈仲文和文朝君道了声对不起,拿你们挡枪了。
程金凤和沈国富作为书里和沈仲卿一路的反派炮灰,人设都是无脑且恶毒。简而言之——就是好糊弄。
而且他们有一个最大的特点,就是护犊。
他们溺爱原身到了简直盲目的程度,无论原身说什么做什么他们都无脑支持。哪怕是原身闯下滔天大祸,他们也都帮他兜着,从来没有骂过他一句。
简直就像是戴上了专属的“幼崽滤镜”,无论原身有多么恶毒他们都看不见,原身在他们心里哪哪都好。
沈仲卿其实吃过早餐才来的,他的早餐极其简单,就是一个鸡蛋、一根红薯。
这么点东西对他来说还不够塞牙缝的,程金凤疼爱他不停给他夹菜,他只好陪着又吃了不少。
心里苦涩地想,看来今天得加练了。
然而面上却装作十分开心地道:“还是阿母这儿的早膳好吃,不如以后儿子就每天来陪阿母用膳吧?”
程金凤大喜:“好啊!你想吃什么,尽管提出来,阿母叫厨房那边的人给你做。”
“嗯。”沈仲卿高兴地点头。
母子俩相谈甚欢。
走前沈仲卿还是有点不放心,对程金凤叮嘱道:“阿母,你这段时日就莫要去找周怀钰的麻烦了。”
“这是为何?”程金凤不解地道。
“偷钱那事吧,就是一场误会,是我一时冲动了。”沈仲卿煞有介事地道:“我思前想后,以后还是得对他好点儿。毕竟他是我的正君,若我以后读书为官,传出苛待夫郎的名声,怕是于我的官途有碍。”
程金凤讶异地张大了嘴,“儿啊,你要考科举啊?”她倒不是不相信沈仲卿的能力,只是纯粹感到惊讶罢了,她以为自家儿子不喜欢读书。
“对啊。”沈仲卿理所当然地道。
程金凤郑重地点了点头:“阿母知道了,你说得对,不能影响你以后的官声。”
他们母子俩,一个敢说,一个敢信。全然不顾周围听到这番对话的下人们,一个个目瞪口呆。
一个小厮仗着位置靠后悄悄跟人咬耳朵:“这才刚天亮呢,二夫人和二少爷就做起梦来了。”被眼尖的碧儿瞪了一眼,不敢说话了。
在家里耽搁了些时间,沈仲卿到的就有些晚了。
夫子刚在台上站定,沈仲卿就气喘吁吁地跑到门口。
“对不起夫子,我来晚了。”
教堂里响起一阵阵的憋笑声,夫子呵斥了一声稳定好秩序,才眼神不善地瞪了沈仲卿一眼:“既然来晚了,那就站在外面听吧。”
沈仲卿:“……”
这迟到罚站的传统,真是亘古不变呐。
以及,原身在这间书院,应该很遭人嫌弃吧。
沈仲卿倒是没有什么被罚站就羞愤欲死的文人包袱,他适应良好地站在外面,欣赏起了庭院的景色。
夫子慢悠悠地讲起了拗口的文章,他念一句学子们跟一句。沈仲卿看到他们摇头晃脑,心想真的不会把脑花晃散吗?想到他们有可能念书念着念着把自己晃晕了,沈仲卿就忍不住笑出了声。
这一声有些突兀,夫子立刻就怒道:“谁?谁在笑?”
沈仲卿立马立正站好,装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但架不住有那好事者:“夫子,是沈二郎!”
“沈、仲、卿!”
沈仲卿闭眼:吾命休矣……
“给我滚进来!”
沈仲卿认命地走进教堂,行了个礼:“夫子。”
“你方才在笑什么?”夫子板着张脸严肃地问。
沈仲卿抿了抿唇:“……回夫子,学生只是想到了开心的事。”
“什么开心的事?”
“府里看门的狗要生二胎了。”
此言一出,学堂里哄堂大笑。
“肃静!肃静!”夫子板正的脸涨得漆黑,对沈仲卿怒目道:“不学无术!就算站在外面聆听圣人之言,你的心中依然没有学问。我且问你,‘富与贵,是人之所欲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处也。’后面是什么?”
这是刚刚夫子带着学生们念的句子,沈仲卿记性倒没有差到刚刚听过的东西就忘了。
于是乎,十分轻松地答道:“贫与贱,是人之所恶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去也。君子去仁,恶乎成名?君子无终食之间违仁,造次必于是,颠沛必于是。”
他不仅答了后面一句,还把夫子方才所教的那几句全部答出来了。
这倒是令夫子神色变了变,没有方才那么怒发冲冠了。
“那我问你,你可知道这几句话是什么意思?”
“说的是所有人都希望得到富贵,但如果不是通过正当途径得到,那就不能要。所有人都不喜欢贫贱,但如果不通过正当途径,也不能随便摆脱。君子违背了仁义的道德,又怎么能叫君子?君子没有一顿饭的时间是背离仁德的,就是在最紧迫的时候、颠沛流离的时候也一定会讲仁义。”
这段话对于沈仲卿来说不难理解,正是因为听懂了,他才记得住。
其实答得上来不算什么,但问题是他是“沈仲卿”啊!
那个不学无术、成天变着法请假逃课、连《千字文》都背不下来的纨绔少爷啊!
沈仲卿这一答,着实出乎他们意料。
一个学生忍不住道:“碰巧的吧,他连《千字文》都不会背呢。”
其他人也醒悟过来,纷纷附和:“是呀是呀,夫子,考他的《千字文》!”
沈仲卿皱了皱眉,十分嫌弃。《千字文》而已,看不起谁呢?
“我若是能背出来呢?”
第一个跳出来质疑他的同窗道:“你要是能背出来,我把这砚台吃了!”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沈仲卿立马接道,生怕下一秒对方就会反悔。
那人不禁心里嘀咕,答应得这么爽快,难不成真会背?
沈仲卿不管别人什么脸色,朗声道:“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
“……孤陋寡闻,愚蒙等诮。谓语助者,焉哉乎也。”
众目睽睽之下,沈仲卿还真的把这一长篇《千字文》给背下来了,而且中间连个停顿都没打,让一干同窗看傻了眼。
沈仲卿背完,挑衅地看了那名同窗一眼。似乎在说:“请吧。”
这下轮到这名同窗尴尬了。
话是他当着众人的面亲口许下的,眼下骑虎难下,他脸色由青转红、由红转白,变来变去好不精彩。
其他人十分同情、但保持沉默地看着他,只有一个戴金玉冠的人毫不掩饰他的幸灾乐祸:“祁兄,你还在等什么,沈二已经背完了《千字文》,你快把这砚台吃了啊。”
一个狗腿子模样的人附和道:“是呀是呀,祁兄可是当着大家伙的面许下的承诺啊。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祁兄莫不是想当众反悔?”
狗腿子二号笑容恶劣:“快让我等开开眼界。”
沈仲卿不是很舒服地笼起了眉,他算是看明白了,这群人不仅是排挤他一个,互相之间压根就没什么同窗爱。
沈·深藏不露·学霸·肿卿:见笑见笑,不才在下,只是记性有点好罢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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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背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