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人向来讲究骨气, 惺惺相惜,对汪承泽此人的行为颇为不齿。zhongqiuzuowen
詹志明三人其实也是心有戚戚, 如今他们对旁人的困难袖手旁观,但谁知他日他们自己遭难的时候会有人相助?
而且昨日他们俩与季秋阳交谈发觉对方有大才,他日必定有所作为,此时不结交,等日后谁还认得他们。
所以三人甚至都没有经过背地里讨论,当即便做了决定。
曹志道,“我们这边屋子虽然紧张, 但是仍旧可以空出一间房来,若是三位兄台不嫌弃可搬过来挤上两晚, 等考完乡试也就不怕他们了。”
季秋阳摇头, “多谢曹兄心意,但他们有人在附近查看, 万一让他们得知我们跑你们这边住了, 到时候恐连累几位兄台。能得几位仁兄帮忙某等已经万分感激,实不敢再住过来了。”
他顿了顿看向贺凛和陆良, 叹气道, “汪承泽其实针对的是我, 表兄和陆兄不如搬过来挤挤,那边我来应付。”
他话刚说完贺凛便哼了一声, “你是我妹婿, 你若出了事我能如何向表妹交代?况且那日本就是我一脚踢的他,汪承泽必定对我怀恨在心, 又如何肯放过我。倒是陆兄与他并无大恩怨,不如住过来那日一早好协助詹兄他们去将兵丁引来。”
陆良连忙摇头,“那怎么行, 我陆良可不会退缩。”
季秋阳安抚道,“不是让你退缩,是与詹兄他们一起将兵丁引来,毕竟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量。”
“那你过来,我回去收拾他们。”陆良皱眉道,“我倒是要看看他们到底想要如何。”
季秋阳摇头,“汪承泽要对付的是我不是你。你过来更稳妥一些,我和表兄的安全就交给你和詹兄他们了。”
陆良仍旧不甘心,不想自己过来,可季秋阳说的也在理,汪承泽针对的一直都是季秋阳,贺凛与季秋阳有亲缘关系,让他回避不可能,那么只有他了。
陆良攥紧拳头道,“秋阳,贺兄你们放心,我定会快些跑将兵丁引过来。”
其实他们倒是可以避开,但是离着乡试结束还有好几日,总不能一直如此。事情要解决的还是要解决,唯一期盼的是此次负责济南府治安的官员能够秉公办理。
随后他们又说了出门的时间,为了能有足够的时间处理这件事,他们将出门的时间也提早了一些,而陆良他们一旦看见失态不好就赶紧往外头的大街喊人去。
汪承泽针对的是季秋阳,对别人倒是不在乎。
傍晚十分陆良便趁着外头没人的时候搬到詹志明这边了,那边院子里只余了季秋阳和贺凛。
担心笔墨受损,季秋阳备了两份,让车夫提了一份,另一份放到陆良那里,拖他们代为保管。
而季秋阳则准备了两根棍子,等后日半夜的时候防身用的。
八月十一这日他们早早的睡下,半夜时分守夜的车夫将他们喊起来吃了一些饭食,而后准备出门了。
车夫趴在墙头往外瞧了眼,此时门口俨然被汪承泽的人包围了。而在不远处的角落里站着几个人,手中似乎还提了篮子,车夫下来道,“姑爷,在角落里似乎还站着几个人,会不会是汪承泽?”
季秋阳倒是没觉得意外,以汪承泽的心性自然想要亲眼瞧见他倒霉才算高兴,断不会轻易放弃这好机会的。
季秋阳道,“瞧着那边陆良他们出了胡同我们便开门。”
外头围着门口的人大约有十多个人,而季秋阳这边满打满算才四个人,他现在只能寄希望陆良他们能够顺利的将人引来,否则他们今晚恐怕真的要遭此一难了。
季秋阳并不惊讶汪承泽会如此大胆,想想他以前的作为季秋阳只会认为这才符合汪承泽的品行。
现在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相信陆良他们,然后等待他们的到来,然后趁机出去让那些兵丁看到他们是弱势群体。
所有的一切,他都将会记住,汪承泽让他承受的,他日必定一一还回去。
他从来不是大度之人,对于汪承泽这样的人也毫无同情之心。
季秋阳和贺凛都在默默计算陆良他们的距离,忽然车夫压低声音道,“姑爷,陆爷他们到胡同口了。”
季秋阳站在廊下与贺凛道,“走吧。”
车夫下来将门打开,外头黑漆漆的似乎没有人。
但他们知道,那些人都在门口的两边只等他们出去,那拳头和棍子恐怕就要落下来。
两个车夫率先出门,仍旧没有动静。
季秋阳知道对方是在等他和贺凛,便冷笑一声提着棍子迈出门槛,然后在迈出门槛的同时棍子飞快的朝旁边打去。
两人一人一边,连同车夫一起与那十多个人战在一起。
站在黑暗中的汪承泽眼中带着嗜血的愤恨,他愤恨季秋阳得到的一切,若没有季秋阳,他会是老师眼中学问最好的学生,若没有季秋阳,兴许他还能把姜靖怡娶回家呢,毕竟姜家那样的人家只要他愿意姜大川肯定迫不及待的将人嫁给他。
如今季秋阳是他的一大障碍,他恨不得季秋阳去死。
但汪承泽也明白,季秋阳是生员,在济南府他不敢也不能将人打死。只能通过这种方式出出气,让季秋阳无法参加乡试。
只要今日能够阻拦他们三人,那么即便他们在头一场考的再好也无用处。
汪承泽有些兴奋,站在原地全身都忍不住颤抖。
他身旁的人看着混战在一处的人战战兢兢道,“汪兄,咱们走吧?该去贡院了。”
汪承泽不屑的瞥他一眼,嗤笑道,“你怕什么,这事儿是我挑的头又没让你去打,你怕个什么。”
听他这样说这人也不敢说了,而另一个书生看着却道,“汪兄说的极是,你就是太过胆小,要想跟着汪兄混,必须要有些胆量才是。”
而门口的几人也是备受煎熬,他们必须得保护好自己减少伤害,否则一旦受了伤今日的乡试也就别想考了。
他们无比的期盼外头街上兵丁的到来。
季秋阳一棍子瞧在一个人头上,抬头瞧见胡同那里一些黑影举着火把而来。
季秋阳觉得他们就像天神下凡,前来解救他们了。
他们看到的时候汪承泽也看见了,他面上顿时一愣,没想明白是哪个不长眼的多管闲事将人喊来,他不甘心,但此时若是不跑被抓住那就不好了。
汪承泽愤恨道,“快跑。”
然而他喊的太晚,不止一处胡同口被兵丁堵住,胡同的另一端也有成排的士兵过来了。
汪承泽顿时有些急了,连忙想躲到墙角躲避起来。
然而士兵人多,手中又举着火把,转瞬间就到了门口,“谁在闹事?”
陆良从他们身后过来,指了指季秋阳和贺凛道,“军爷,这两位是在下的同窗,今日都是要参加乡试之人,却不聊出门就碰上歹人,军爷可得调查清楚才是。”
那领头的军爷看了眼季秋阳和贺凛,见两人果真满身的书生义气,但此时两人发髻散乱,衣衫凌乱脸上甚至还有血污,一看就是吃了亏的。
而闹事的人因为军爷的到来也吓得将手中的棍棒扔了,站在那里瑟瑟发抖。
军爷自然也瞧见了汪承泽等人,皱眉问道,“你们又是谁?”
汪承泽脸色一白,支支吾吾道,“在下、在下是季兄的同窗,特、特过来喊他一起去贡院。”
另外两人也纷纷应是。
然而季秋阳却道,“军爷明察,在下向与汪兄的确是同窗,但今日在下挨打之时他们便站在那里瞧着满脸的兴奋,在下不由的不怀疑这些匪徒是对方引来,否则这些匪徒如何得知在下住在这里,而能精准的守在门口只对我二人下手对他们却视若无睹?”
汪承泽急道,“季兄,在下与你平日关系即便不睦,你也不该如此无赖我,今日在下本是有意与你和好,所以才来叫你,你怎能如此待我……”
季秋阳冷笑,“究竟何人所为,军爷审问这些贼人便知,秋阳相信军爷定能还季某一个交代。”
此时时辰已经不早,季秋阳对军爷道,“军爷,现在时辰不早,我等能否先去参加乡试?”
军爷让开路,点头道,“自然。”
季秋阳冷冷看了眼汪承泽道,“公道自在人心,汪兄好自为之。”
他的目光冰冷带着审视,让汪承泽浑身冰冷。他不能让自己被留下,他必须要去参加乡试。
汪承泽转身想走,那领头军爷却拿佩刀拦住他,“你们不能走。”
季秋阳朝军爷作揖然后才与贺凛一起锁门离开。
到了胡同外头季秋阳回头,却见汪承泽正与军爷说着什么。
季秋阳冷笑,他倒是要看看这济南府还有没有公道。
“走吧。”贺凛边走边整理身上的衣衫,表情仍旧淡淡,似乎看出他心中所想,贺凛道,“汪承泽没那么容易翻的。”
季秋阳抿了抿唇道,“我知道。”
而陆良却有些愤怒,“那今日之事就这么算了?”
“不算了又能如何。”詹志明这两日也听陆良说了些汪家之事,对此他讽刺笑道,“官场本就是官官相护,咱们没权没势,官府的人能站在我们这边才奇怪,咱们唯一能够期盼的是山东直隶的布政使清正廉明不惧权贵,否则今日之仇咱们只能静等日后来报。”
他哂笑道,“不过凭着咱们的力量想要扳倒汪家太难了,哪怕只是京中的五品官咱们可能都要花一生的时间去爬,更遑论汪家可能会在你爬上去之前给你沉痛一击了。”
季秋阳何尝不知这些,只是他知道也无法释怀,若是以前他兴许只怪时运不济,可听姜靖怡描述过她曾经待过的世界后,季秋阳此刻竟有浓浓的羡慕之感。
假如是法治社会,那么汪承泽必定要接受法律的制裁,可如今他却明知今日之事不会有结果仍旧心中不爽快。
到了大街上去贡院的书生就多了,几人也由此松了口气,到了这里便不用再怕了。
几人舒了口气,放松心态往贡院而去。
而在不久之前,姜靖怡突然从梦中醒来,梦中暴力又血腥的画面如同发生在眼前一般,让她久久不能释怀。
从未做过这般逼真的梦,梦里季秋阳被人打的浑身是伤,莫说乡试,小命恐怕都有危险。
姜靖怡听着外面阿桃的呼吸声渐渐平复下来,这只是个梦罢了。
她抬手将额头上的汗拭去,而后重新躺下久久不能入眠。
腹中的胎儿似乎感受到母亲的不安微微的动着,姜靖怡伸手摸上,心底慢慢的平复。
季秋阳会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
季秋阳一行人到了贡院,等他在号舍里坐下时,汪承泽果然匆匆而来。
固然面上不好看,但他仍旧来了。
季秋阳冷笑一声,对这结果说不上失落还是如何。总有一日他会亲自将汪承泽踩在脚下。
而汪承泽面上也不好看,看向季秋阳的时候如同有杀父之仇。季秋阳无意间瞥见他这目光,心中的愤慨慢慢平复,而后露出一抹势在必得的笑容来。
没有什么比考个好名次更能刺激汪承泽的了。
季秋阳心态越平稳,答题时也会越平稳。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汪承泽刺激到他,这一日他题目答的尤其的顺畅,几乎所有的文章都是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傍晚时季秋阳头一个交了考卷,路过汪承泽号舍时仍旧留下一抹轻笑。
汪承泽满头是汗,心神一分,笔墨滴在考卷上留下浓重的墨迹。
汪承泽一呆,完了。
到了外头季秋阳等了没多久便等到了陆良和贺凛,担心汪承泽知晓詹志明等人的帮忙会对他们不利,便没有等他们三人,直接坐了马车回去。
贺凛和陆良显然还不知汪承恩来参加乡试之事,而是高兴道,“跟在汪承泽跟前那人今日并没有来参加考试,想来汪承泽也是一样。”
季秋阳神色淡淡,“汪承泽今日来了。”
不说汪承泽考试结果如何,只他今日来了便知他能脱身成功。如今陆良说跟在汪承泽身边的人没来,只能说明汪承泽将所有罪责推给了那人。
陆良当即一愣,顿时气道,“这么说汪承恩把事情推的一干二净了?”
见季秋阳和贺凛似乎并不惊讶,更气道,“你们不气吗?我都要气死了。”
季秋阳如何会不气,汪承恩一而再再而三的针对他,他恨不得将汪承泽碎尸万段。
他甚至后悔过年时为何没直接将汪承泽的腿砸断,或许就省去很多麻烦。
贺凛瞥了陆良一眼,淡定道,“早该想到又有何好气的。”说着他倒了杯茶递给陆良道,“消消火,日子长着呢。”
陆良将茶水一饮而尽,咬牙道,“对,日子长着呢,我就不信汪家能长盛不衰,我就等着他们倒霉的时候落井下石。”
季秋阳颔首,“对,痛打落水狗。”
陆良心情这才好了些。
第二日他们去感谢了詹志明等人,并约定考完乡试后一起去酒楼聚聚这事。
季秋阳心中却不安稳,他担心姜靖怡,因为临近产期,不知道她如何情形。
但多想无益,季秋阳很快调整心态温习功课备战最后一场考试。
八月十五这日季秋阳三人安全的入了贡院,而在清水县,季家也齐聚在后院一起过中秋节。
季老太看着姜靖怡的肚皮看一次高兴一次,搞的姜靖怡都要有心理阴影了。
即便是季秋阳不在家,他们的中秋节也过的很是快乐,热热闹闹过完中秋,只等过些日子季秋阳回来了。
然而八月十六一早,姜靖怡肚子一痛,发作了。
姜靖怡知道,她要生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