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秋止柔的描述,沈旧书并不错愕,他冷静地起身,道:“我去天璇峰看看。”
两人架起飞剑飞往天璇峰,还未落地,便看到天枢峰的方向,有两个人影急速飞来,很快到了眼前,是天枢峰峰主翟知仲和他的大徒弟常闻墨。
自从上次弟子大会,卢世傲觉得自己输了沈木心后,就下山了,没说是不是永远不会再回来,也没说什么时候回来。
但众人皆知,翟知仲的这个弟子,算是没有了。
天枢峰与摇光峰同为主剑修的大峰,两者之间一直在暗中较劲儿,虽然沈鹤书叮嘱峰下弟子不得与天枢峰发生正面冲突,以至于之前卢世傲找摇光峰麻烦时,摇光峰的弟子都避其锋芒。
但这并不代表摇光峰的弟子就不如天枢峰。
恰恰相反,摇光峰弟子的剑术比试每年都能拔得头筹,翟知仲万年老二当得不爽了,便想弃剑练刀,而卢世傲则是他教出来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用刀的弟子。
说是他未来的希望也不为过。
这般被寄予厚望的卢世傲却因为与沈木心的一个玩笑赌约下山,永远不再回来,原本就看摇光峰,看沈鹤书师兄弟不爽的翟知仲心中怨恨更深。
这会儿双方在天璇峰上空碰头,翟知仲连个笑脸都没有,瞧着沈旧书冷哼一声,就快速降落了。
倒是跟在他身旁的常闻墨,反倒是笑眯眯冲沈旧书行了个礼。
沈旧书不喜翟知仲,觉得他这个常年带笑的大徒弟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身后,秋止柔担忧道:“没想到天枢峰主也来了……”
沈旧书淡淡道:“叶锡元是他的弟子,他来也是正常的,他们天枢峰跟临仙门的所有人都不合拍,反倒是自己内部铁板一块,我看他们也别留在临仙门,直接自立门户得了。”
沈旧书这话说得狂放,秋止柔立刻看他一眼,道:“沈师兄,别说了。”
沈旧书也给她面子,到底是没再说下去。
两人相续落在地上,还没说上一句话,便有人来报,沈木心回来了。
听到这消息,沈旧书心中咯噔一下。
他原本想着是天枢峰的弟子胡说八道诬陷晏折,想过来看看情况,但沈木心紧跟其后也回来了,却正是说明,对方没有说谎。
这件事是真的。
这不由让他想到几年前沈木心刚进门时,不会控制周身的灵气,进阶时灵气失控,晏折却救了他的那件事情。
那时他与沈鹤书一同到达霜月白,分明看到晏折眼角一抹微红,那是入魔的征兆。
可那时的晏折身上一丝魔气也无,他有几分私心,便没有在这件事情上追究。
如今看来,那时不是他看茬了。
安静的长老堂内,翟知仲负手而立,冷冷道:“贵徒也回来了,听闻你门中出了邪魔妖孽?正好让你徒弟回来,自己说道说道。”
沈旧书并不将他放在眼中,嗤笑一声,随意找了张木椅坐下,自顾自地喝起酒来。
翟知仲最看不惯他的样子,冷哼一声,别过头去。
正好这时公羊石也听了消息回来了,看到沈旧书 坐在堂中喝酒,顿时不爽,直接一道气劲飞射而出,沈旧书手中的酒坛应声而碎。
酒撒了沈旧书一身,浓郁的酒香在堂中弥散开来。
沈旧书被吓了一跳,转头看到公羊石,就什么都动了,他随意一笑,居然抬起手去舔衣襟上的酒液,那衣服也不知多久没洗,脏得连原来的颜色都看不到了,他居然也下得去口。
公羊石眼中的厌恶更深,出声斥责道:“你也是临仙门内天赋数一数二的天之骄子,如何沦落到如今这步田地!”
沈旧书一顿,眸中没有波澜,片刻后,他笑笑往后靠去:“公羊老古板,你太凶了,我徒弟儿要回来了,你这样会吓着他的。”
公羊石一僵,面色瞬间凝固起来,要不是周围站了太多人,他几乎就要去整理自己的衣服,问问站在旁边的秋止柔,自己是不是真的太凶了,真的会吓到沈家那小子吗?
但正因为周围人太多,他到底还是忍住了,一张脸越发严肃,一言不发地走到了堂内坐下。
天璇峰的长老堂不光是长老堂们在的地方,也是临仙门发生大事时,议事的地方,堂内有各个峰峰主、副峰主的座位。
公羊石入座之后,对其他人道:“听说临仙门发生了一件大事,掌门不在,暂且由我来主持大局,大家都坐吧。”
听到这话,几人这才坐下。
天璇峰内座位的安排十分有趣,沈鹤书为临仙门掌门,在堂内首座,公羊石为长老堂大长老,次之,再往下是摇光峰的峰主之位,天枢峰、玉衡峰、开阳峰,等等其他峰主的位置。
这些位置原本不论先后,但正巧摇光峰峰主的位置就在天枢峰的前头,而沈鹤书坐了掌门的首座,属于他的峰主之位就让给了沈旧书。
沈旧书在临仙门中什么都不是,就是个酒鬼,可偏偏这时,却能坐到翟知仲前头去。
这时沈旧书第一次参加长老堂议事,也是第一次坐在这个位置。
入座的时候,翟知仲的脸色都青了。
……
沈木心连夜赶回临仙门,却还是慢了一步,他到临仙门通报的时候,有相熟的师兄告诉他,叶锡元已经上山了,他一回来就本着长老堂去了,这回儿估计已经见到公羊长老了。
沈木心暗道不好,也往长老堂赶去。
到了长老堂门口,却见长老堂的大门敞开着,里头人影憧憧,师父、公羊长老、天枢峰主居然都在。
沈木心知道要发生什么,深吸一口气,走了进去。
他入了长老堂,数十双眼睛直勾勾地等着他,有人关切,有人担忧,也有冷嘲和等着看热闹的。
沈木心却是深吸一口气,冲着正中的公羊石一拱手:“公羊长老,弟子回来了。”
“恩。”公羊石语气淡淡地应了一声,目光却将沈木心上下打量了个遍。
沈木心当年刚入门时,还是个面色略带苍白的少年,虽然锦衣华服,但身体一直不好,虚弱的模样,看着叫人心疼。
但在临仙门这么多年,他的身体已经完全修养好了,此时的沈木心说一句面如桃花唇红齿白也不为过。
看着更讨喜了。
这是少有几个在临仙门长大的孩子,公羊石看着,便如自己的孩子一般。
但此时,这孩子跪在堂下,脸色沉重。
公羊石的口气不由放软了几分:“先前有弟子来报,说你师弟晏折已入魔道,你独自一人回来,你师弟呢?”
沈木心道:“师弟还在山下游离。”
公羊石“哦”了一声,将目光转向翟知仲:“之前那名叫叶锡元的弟子呢?”
翟知仲挥手,叶锡元从后头走了出来,他看向沈木心,眼神中充满了不可置信:“沈师兄,你当真要因为晏折是你师弟,就要包庇他吗?”
几百年前的九州大陆上邪魔横行,确实做下不少罪孽,经过几辈人的努力,那些大魔头都被封印消灭,久而久之,九州大陆上的魔便不再见了。
但当年付出的代价着实惨重,所以人们心中,魔便是错,便应当诛灭。
这想法已经深入人心,不可更改,沈木心不怨叶锡元通风报信,他做了他应该做的事,只是现在,自己也应该做自己应该做的事。
沈木心抬头,直视叶锡元:“叶师弟,你说我师弟晏折是魔,理由是什么?因为他身上环绕着魔气吗?”
叶锡元一愣:“魔……还有为什么吗?他是魔,就是魔……”
沈木心却摇头道:“你见他屠戮生灵为祸四方了吗?”
叶锡元被他说愣了,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沈木心却朝公羊石拱手道:“师弟他只是种了鬼门关饿鬼的招数,导致浑身魔气环绕,叶师弟看茬了,师弟并未入魔。”
他这话一出,众人都沉默了,谁也不知道应当说什么。
一片安静中,翟知仲却是冷哼一声:“呵,魔就是魔,天下人皆知,魔气与灵气截然相反,一名正道的修炼者,身上无论如何都是不可能出现魔气的,只要现了魔气,便是入了魔!既然是邪魔,那就应该除之后快!”
他说着,站起身来,道:“公羊长老不愿处理此事,那翟某便替沈掌门清理门户吧。”
他就要往外走去,看那架势,是要出门去杀晏折的!
沈木心怎能让他动手,向前一步,拦在了翟知仲面前。
翟知仲冷笑一声:“你要与邪魔为伍?”
“非我族类,其心必诛。”沈木心冷冷道:“师弟不是翟峰主的师弟,翟峰主自然干脆利索,我却是不能让峰主就这么从这里出去。”
翟知仲顿住,片刻后,笑声更大:“你觉得你能拦得住我?”
沈木心却道:“云镜之门将启,翟峰主自当慎重。”
“你!”翟知仲脸上一变,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沈木心居然会用云镜之门做威胁。
云镜之门。
云镜之门!!
若不是沈鹤书是天底下唯一一个能开启云镜之门的人,他翟知仲何须在临仙门忍辱负重!
天地之大,任尔翱翔!
翟知仲与沈木心在门口僵持住,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声威严的声音。
“云镜之门开启在即,不要妄生事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