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的渔村中嘈杂声又起,数十名蓝白弟子服的修炼之士御剑从天而降,落在茅草屋四周,将这里堵得水泄不通。
村中有人好奇探头看去,却见那茅草屋逐渐被水雾笼罩,里面发生了什么,竟然看不清楚了。
而此时,站在草屋门口的常闻墨脸色大变!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沈鹤书的师弟坠入海中之后并没有死去,而是连夜回了师门,通知了他们师父渔村中发生的事情,临仙门派人过来救沈鹤书了!
为首的赫然是前代临仙门掌门,沈鹤书的师父。
当年的临仙门还不是天下第一仙门,但在修仙界已经颇具威望,他一出现,道士带着的那几个人都低下了头。
临仙门掌门从外面走了进来,路过常闻墨时,轻巧地瞥了他一眼。
便是这一眼,让常闻墨顿时承受不住,噗通一声跪了下去。
他低着头,脸色越发铁青。
临仙门掌门却没过多理会常闻墨,而是径直走到了沈鹤书面前,淡淡道:“旧书已经将所有事情都告知于我了,这些个人出发之前借了临仙门的名头,说是要到这里来斩妖除魔,结果他们自己才是妖魔,鲛人灭族,想让临仙门背锅,还得问过临仙门同意不同意!”
他铿锵一声,震得门外的人都不敢动弹。
掌门人冷冷瞥了他们一眼,道:“站在这里的都是有名有望之辈,你们今日的作为,临仙门不会宣扬,但这村子附近余下的鲛人,和你们手中的鲛人丹,我们要收回。”
一听临仙门要回收所有鲛人丹,门外的人顿时不干了,有人大声反驳道:“临仙门要回收所有的鲛人丹,凭什么?!”
那人话音刚落,寂静的草屋中响起一声清脆的亮剑声,明亮的剑光闪过,一柄流光溢彩的剑出鞘,剑身虽只露出两指宽,却准准地将对方的眉目映入其中。
剑身通明,钟灵敏秀。
临仙门掌门声音不缓不急,却掷地有声:“就凭我手中的这把华露浓!”
话音落地,“刷”的一声,剑神出鞘。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这把后来成为沈鹤书的佩剑,却百年未曾出鞘的奇剑华露浓,竟在今日的幻境中,展露出它的真面目,
剑如其名,这不过两指宽的窄剑,却泛着幽幽的冷光,寒潭冷阶,不可一世。
它像是天上的月,高不可攀,又像是牡丹的花蕊,馥郁雍容。
临仙门虽然不是当世第一仙门,但临仙门的掌门却已经是当时第一人。
第一人配第一剑,谁人可敌?
或许有人能敌,但绝不是眼前这些贪图牟利的人渣,华露浓一出鞘,那些人纷纷后退,不过片刻,他们便将腰间放着鲛人丹的锦囊解开,放在了地上。
不大的包裹,每一个都鲜血淋漓。
看得沈木心皱起了眉头。
临仙门的掌门却面不改色,等他们将所有鲛人丹全部放在地上后,他将剑尖一挑,冷冷道:“滚。”
道士带着他的喽啰跑了,只剩下跟随一起而来的临仙门弟子。
他们身上还穿着临仙门的弟子服,掌门扫了他们一眼,淡淡道:“鲛人因鲛人丹被修士迫害,陆陆续续也有十几年了,他们中有些痛失同伴,开始痛恨人族,你们先前寻找的那名女孩儿小芳确实是被鲛人掳走,他们被仇恨蒙蔽,企图从孩子身上报复回来,却不想引来了灭族之灾,但这一切都是源于错误的开始,希望你们日后能明辨是非曲直,以暴止暴终究不是良策。”
被掌门训斥的临仙门弟子这才如梦方醒,脸上渐渐露出惭愧的表情——他们偏听偏信一味相信鲛人是罪恶,甚至亲手做下无数杀孽,是愚昧,更是贪婪。
若没有鲛人丹的诱惑,他们也不至于这样蒙蔽视听。
“至于你们……”掌门转头看向旁边的晏折与沈木心,他的语气和缓了许多:“利益当前,能保持理智是好事,但若自身没有实力,终归也是连累他人而已,今日有我帮你们解围,他日……也许便只能靠你们自己了。”
沈木心这才听出,面前的人哪里是前代掌门,分明就是沈鹤书本人。
他再去看坐在地上的年轻沈鹤书,哪里还有人……临仙门前代掌门的面容逐渐变化,变成了现任掌门沈鹤书。
他手持华露浓站在那里,无需出招,便已是天下第一。
沈木心咬了下唇,躬身对他施了一礼,道:“掌门教训得是。”
沈鹤书轻轻点头,眼底露出一抹欣慰,但他到底是什么都没说,目光却越过沈木心来到了身后的冰鲛身上。
冰鲛依旧单纯天真,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用好奇的目光看着沈鹤书。
斯人已逝,只留有她的幻影还似当年,沈鹤书却已经是满头白发,老得不成样子了。
他时常想,自己当年若是没有将阿冰带回来,会发生什么?
是不是……阿冰就不会死了。
可那样,这个人便不会存在于他的世界中了,也不会有月霜,更不会有他的宝贝孙子……
人老了,总是容易陷入回忆中,饶是强悍如沈鹤书者,也露出了一丝恍惚。
可就在他恍惚的时候,却听到他的宝贝孙子大声道:“掌门,我有一件事情想求你。”
“什么?”沈鹤书一顿。
沈木心道:“这冰鲛从小居住在山顶上,与海边的鲛人不熟,她没做过坏事,也没理由被伤害针对,掌门刚才说的都挺对,但我觉得鲛人被屠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那就是鲛人自保能力不足,在修炼者眼中,他们就是任人宰割的羔羊,所以下手的时候才会那么肆无忌惮。”
沈木心这说得乱七八糟的,连沈鹤书都弄不明白他想干什么了,只好问了一句:“所以,你想求什么?”
沈木心挺直腰板,理直气壮道:“所以,我想求掌门将冰鲛带回去,到我们临仙门上去修习修炼之法,等她功法大成,再回族内,就没有人敢欺负他们了!”
沈鹤书:“……”
沈木心这一通胡说八道,连沈鹤书都差点相信了,然而等他说完之后,沈鹤书才意识到,自己这个孙子完全就是在胡扯。
他就是想让他把冰鲛带回去!
对当初选择的质疑和后悔全部被沈木心的举动吹散,沈鹤书竟然有了种哭笑不得的感觉,这小子……肯定是发现了那冰鲛就是他的妻子,所以劝他带她离开。
冰鲛似乎也听懂了,从地上爬起来,直接扑进了沈鹤书的怀中。
沈鹤书好悬没给她直接弄成一个大红脸,恼羞成怒道:“下去,下去!成何体统!成何体统!!”
冰鲛委屈极了,咬着手指尖儿看着他,却就是不肯离开。
面前人音容相貌都在,却早已化成尘土。
看着这张再熟悉不过的脸,沈鹤书心中痛极,他再也忍受不住,伸手抱住冰鲛,一挥手,消失在了众人眼前。
草屋,道士……四周的一切逐渐消散,一片浑噩的黑暗中,只剩下临仙门弟子面面相觑。
其他留守在村中的弟子们也跑了过来,诧异得看着还处在对峙状态中的同门:“这边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幻境忽然消失了。”
知道了发生了什么的弟子都低着头,没有一个人回应,一片寂静中,忽然有人喊了一声:“我的分数怎么回事?!为什么都没有了?”
众人这才想起幻境还是要计分的,连忙低头去看自己的记分牌。
所有拿过鲛人丹的人的分数全部清零,方才那人不可置信道:“怎么可能,我们明明拿了鲛人丹的,为什么还会给我们清零?!”
他拿着自己的记分牌左右看看,发现只有沈木心等人的记分牌还是有分数的,便一脸怒容的上前:“你是不是动了什么手脚?不然大家的分数为什么都清空了?”
沈木心几乎要被他的智商感动,苦笑不得道:“你们的鲛人丹都被拿走了,分数怎么还会有?”
这话一出,那人脸色更加难看,他不肯相信沈木心所说的就是原因,看着四周一片黑暗,他恶向胆生,竟一把抢过了沈木心的记分牌,愤愤道:“这分数本来应该是我们的,这东西给我吧!”
沈木心:“……”
沈木心一阵无语,还没说话,四周的黑暗逐渐散去,数百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在那人手中属于沈木心的记分牌——他们竟然早已从幻境中出来了,此时正站在天璇峰的广场上,四周都是前来观看的临仙门峰主和长老。
那人哪想到自己一时恶念,居然被整个临仙门围观,惊得手中的木牌都掉了。
沈木心叹息一声,弯腰将自己的记分牌捡了起来,道:“就算你把牌子抢走,这分数也不是你的,看你这个智商……估计跟临仙门无缘了,天赋如何不论,临仙门不收傻子。”
“你!”那人气急败坏地瞪向沈木心,才将说了一个字,四周的目光便冷了下来。
在旁的公羊石早已看不下去,大声呵斥道:“他说的没错,临仙门不收傻子,更不收是非曲直不辩之徒,你们这些零分的弟子,明日便可以下山去了!”
公羊石此言一出,有人懊恼有人庆幸。
也有人不服出言反驳,天璇峰一片混乱。
沈木心却是长叹一声,扶着旁边的晏折,悄悄的从人群中溜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