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苏照锦已经凭借着自己的经验,撕下衣服,粗糙地处理自己的伤口,避免自己因为失血过多而失温。
处理完伤口后,苏照锦疼得浑身上下都被汗水浸湿,她靠着满是污渍的墙呼吸。尽管如此,她知道自己没有时间休息,她的大脑在高速运转。
此处天气炎热潮湿,病毒细菌到处滋生,如果不能离开,那么伤口溃烂感染是迟早的事情。
即使暂时不知道小鱼的去向,自己也不能给她拖后腿,必须尽早逃离寻求救援。
车停在三百米外,里面有耳机,即使对讲机被枪打爆了,单单有耳机也能回拨给最后一个通讯之人。
她要赶在耳机电量不足之前,赶到那里。
入夜,苏仲强已经疼晕了过去,苏父叫嚣着饿,操了个东西砸到了苏母的头上,催促她去整点吃的。
苏母佝偻着头,不敢反抗,甚至点头应和时,连出声都不敢。
苏父走到苏照锦跟前,踢了两脚,见没反应,又抬脚在苏照锦的伤口处碾了几下,见人跟死了似的,他喃喃自语,“不会是死了吧,别浪费了,操!”
现在女的跟以前不一样了,女的值钱。
而且,尊者只要女人的血液。
他伸出短粗的手指,去探苏照锦的鼻息,觉察到她还有微弱的呼吸,“操,吓死老子了,还以为死了!”
他气得踢了一下自己女儿纤细虚弱的身体。
苏照锦忍住疼痛,假装昏迷。
她不敢表现出自己还有意识,否则将面临的,是再一轮的折磨。
苏照锦大学时期辅修了心理学,深深明白贫民区的恶是一种开环的正反馈机制,即恶生恶,如滚雪球般越滚越大,恶开不出花,只会滋生更多的魔鬼与阴暗。
贫民区的人们基因评级一般都在F以下,因此简称F区,一般心理学教材将贫民区居民简称为F型人类。
典型的F型人类幼年普遍营养不良,大多数母亲要么被卖掉要么意外死亡,因此他们的母亲离世较早,这会导致他们心理扭曲。且根据弗洛伊德的理论,小时候母亲离世过早的话,人的口欲期得不到满足,大脑杏仁核过小,就会承受不了太多恐惧,这种人容易焦躁愤怒呀,非常容易激发铤而走险的不法行为。
再加上贫民区大环境下普遍的暴力,教材表示,F型人类,基本全部符合“人之初,性本恶”的观点。
尽管她苏照锦一直在为“生命平权”作斗争,但是她明白,这条路道阻且艰。
苏父就是典型的F型人类,苏照锦按照教材里教的,装成昏迷的样子,表现得毫无攻击性。
苏父还是不放心,毕竟苏照锦是他所有孩子里面最聪明最叛逆的,也不知道是基因突变生出来的,还是孩子他妈跟别人生的。
F区妇女遭污是常有的事情,苏父更倾向于后者,因此对苏照锦常常是拳打脚踢、污言秽语以对,甚至在苏照锦少女时期,对她生出不该有的心思。
当时苏照锦发觉这个念头后,在姐姐的帮助下,逃离了贫民区。
见苏照锦因为腿部中枪昏迷,苏父放松警惕,没有自己动手,而是吩咐苏母把苏照锦绑到阳台上,免得人跑了。
苏母佝偻着身子,从角落拿来一根绳子,把苏照锦拖到阳台上,从后面开始捆绑。
苏照锦被拖到阳台,她知道以她目前的状况,如果被绑起来,逃出去的可能更微乎其微。
此刻,她的心如绑了石头一般,一点点地沉下冰河。
手被绕到背后的那一刻,她心如死灰。
她的泪水从眼角滑落,她闭着眼睛,睫毛颤抖,咬紧牙关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那一刻,唯物主义者苏照锦向她能想到的所有佛祖和神明许愿,祈求上苍再多眷顾她一点,再给她一点好运气,她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再可怜可怜她吧,她还想活着,她对未来还有期待,神明啊,若你听得见……
忽然,一声轻叹消散在雨夜声,轻的几乎让人听不见。
“我的孩子啊,你还回来干什么呢。”
苏照锦不敢睁开眼睛,她不确定那声音是不是她的幻觉,直到她察觉到,手上本该缠紧的死结,并没有系上。
她缓缓睁开眼睛。
原来,不是神明。
是妈妈啊。
苏照锦泪如雨下,咬住腮边软肉,不敢轻易发出声音,看着眼前白发苍苍的女人。
“磨磨蹭蹭干什么呢,想饿死你男人是不是!”苏父又扔了一个啤酒瓶子过来,苏母的额角再次裂开,她习以为常,喏喏道,“马上来马上来。”
走开之前,女人轻轻落下一句,“门没关。”
苏照锦贪婪地望向面前的女人,喉咙里像是堵了东西一样酸涩,她无声地喊了一声妈。
女人视而不见。
她捡起地上断掉的胳膊,熟练地处理,掀开冰箱扔进去,继而又从里面捡出一大块冰冻好的肉,剁成饺子大的方块,端了一碟酱,直接给苏父递过去。
“他爸,断电了,没办法把胳膊煮熟,冻起来下次吃吧。”
苏父道了声晦气,拿了块冻肉蘸着酱醋吃,嘴吧唧出声,眯起的眼睛极为享受。
苏照锦眯着眼,认出那本是一名健硕男性的小腿,顿时胃内翻山倒海。
苏母则抱着腿坐在角落里,等待苏父吃完,给她剩点残渣骨头。
苏父吃完之后,像一只肥腻的猪一样躺在沙发上呼呼大睡。
苏照锦挣脱开本就松垮的绳索,扶着墙站起来,忍着巨痛,一点一点走到门口,她回头,想看一眼苏母,但是苏母只顾着低头啃盘子里面的骨头,连一眼都不给她。
苏照锦轻声道,“妈,跟我走吧。”
女人仿若未闻。
“妈!”苏照锦的声音有了哭腔,“求你跟我走吧。”
女人污浊的眼睛望过来,轻轻摇摇头。
恰是此刻,昏迷中醒来的苏仲强大声道,“爸,快醒醒,苏照锦要跑了!”
苏父醒来,看见眼前的景象破口大骂。
苏照锦闻言,看了苏母最后一眼,再也顾不得她,连跑带滚地下楼梯,一路推倒转角的堆杂垃圾,挡住苏父的去路,苏父在黑暗的楼道中摔得很惨,破口大骂着,往苏照锦发出声音的地方开了几枪,直到弹夹里的子弹用完。
苏照锦忍着剧痛跑到楼下,望着膝盖深的污浊积水,想起卫稚鱼曾说过人类不宜接触雨水。
她顿住,深吸一口气。
背后的追赶声,让苏照锦忘却了犹豫,忍着小腿的枪伤,在滂沱大雨中将小腿没入污水当中。
苏父望着苏照锦的背影,骂骂咧咧,却也不敢踏入这雨水中,只能站在原地破口大骂。
“你就逃吧,背叛了尊者是你的罪孽,尊者会降罪于你的!臭*子!”
苏照锦到达车里的时候,有枪伤的那只腿已经没有了知觉,周围的丧尸扑上来,她迅速躲进车里,将车锁好,无数的血手印扑在车窗上,丧尸畸形的脸扑在车窗上,望着车内的苏照锦贪婪地嘶吼着。
苏照锦劫后余生般地大口呼气。
丧尸的脸扑在车窗上,阻挡住所有光线,她不敢想象开灯之后看见那些密密麻麻的血脸场面,只能在黑暗摸索耳机。
还好还有电,她回拨了过去。
上苍祈祷!
小卫长官,你一定要来,你一定要来啊。
小鱼在等你啊!她在等你啊!
小鱼如果死了,她此生都无法原宥自己。
那边没有占线,通讯一秒接通,苏照锦惊喜道,“是小卫长官么!”
“苏照锦,别这么惊喜。”那边的少年此时坐在转椅上,慢悠悠转着,声音不疾不徐,“看在姐姐的面子上,我留你一命,但是如果你回去之后不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姐姐苏盼璋身上,就不止那一处为了帮你逃跑而受的烫伤了。”
车里静止一分钟,没有人在说话。
夏孽耐心给她反应的时间。
此时此刻,苏照锦已经麻木了,她眨了下眼睛,又眨了一下,深深吸一口气,又呼出一口气。
她今晚经历这么多,在阎王殿门口转了好几圈才逃出生天,她命都要没了才走到这里,居然还被特么给人截胡了,此时此刻,苏照锦脑子里面就他妈一句话:
“夏孽,我特么操*你大爷的!”
“真可惜看不到那种场景,毕竟你说的那个人,我已经吃掉了。”
那边挂完电话,苏照锦别无他法,怒气驱使,她此时无所畏惧地转着方向盘,冲开前仆后继源源不断扑上来的丧尸。
车前、车后、车顶,都趴着、挂着、拖着数不清的丧尸。
烦死了,怎么甩都甩不掉!
所有有玻璃的地方,都被丧尸挡住。
还好卫焰青的车装备好,载着一层丧尸速度也丝毫不减,苏照锦看不清路,对车也不熟悉,只能打开导航,按照路线指示往回开。
从外形来看,这辆车就如同被蚂蚁搬运的一个巨大食物团块在快速移动。
车开到青鱼楼下,苏照锦轻轻呼出一口气。
此时刚好江聿川值班,他依稀认出这是卫焰青的车,当即安排霰*弹射杀周边丧尸,并用使用异能将黏在车上的一层丧尸冰冻住。
他上前打开车,恰逢苏照锦踉跄跌入他怀里。
江聿川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卫稚鱼在哪里?为什么只有小锦一个人回来?小锦为什么会重伤如此?
他急切问道,“小锦,冷静,告诉我,发生什么了?”
“小鱼……”苏照锦喃喃着,浑身颤抖,如看见救命稻草般,“去救小鱼……”
江聿川看出苏照锦的极度疲惫与恐惧,捧着她的脸亲吻她的面颊抚慰她的情绪,而后将她揽在怀里,急切但不失温柔地问,“没关系,慢慢说,小鱼怎么了?”
“她,她,是夏孽……”
水中的不明成分和细菌病毒入侵了她的伤口,她浑身高热,渐渐失去意识,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倒在爱人的怀里。
“救救小鱼……”
苏照锦意识逐渐消失,摊在江聿川怀里。
江聿川紧紧抱住她,声音坚定,“小锦,没关系,别怕,就都交给我!”
苏照锦被送去医务中心之后,江聿川一直在门口徘徊。
没等到苏照锦醒来,他先等到了卫焰青返航的信息,他摁住耳机,担忧地望了眼医务室的方向,而后极速上了顶楼。
此时,状态已然恢复如常的李林玉,穿着病号服,在角落看了许久,等江聿川离开,她来到走廊,捡起地上沾血的身份牌。
是苏照锦的身份牌。
苏照锦受伤了么?
李林玉在身份牌上闻到一种淡淡的香味,以她长期模仿卫稚鱼的经验,她认出这是卫稚鱼最钟情的香水。
李林玉心脏一刺,她是受伤了么。
一个丧尸也会受伤的话。
真的很没用啊,卫稚鱼。
别变成丧尸还这么笨。
***
和苏照锦通讯结束之后,夏孽关闭电脑的黑*客页面,利用信息技术入侵军事通讯系统对他而言,对于一个基因评级超A级别的天才少年而言,不过是小菜一碟。
他转身,望着巨大量子隔离仓里的少女。
无限纯白的空间里,卫稚鱼像是童话故事里的睡美人,被困在特质材料的床上。
除了量子隔离仓外,整个床也是一个巨大的密闭空间,极粗的特质金属将她的四肢扣住,从弧形床顶落下的金属链子极细,连着一个充满科技感的脑电波隔离颈环。
颈环套在纤细的脖子上,在夏孽看来,极其美丽。
只是那脖颈上的吻痕,有些刺眼。
夏孽不喜欢。
下一秒,隔离仓里的人醒了过来,夏孽遮掩住眸中的不悦,看着迷茫的少女,笑得开心和璀璨。
卫稚鱼醒来,只觉得浑身动弹不得,她环视周围,发觉自己被一个又一个套子囚了起来。
最糟糕的是,她无法通过脑电与吱吱交流。
更甚至,虽然夏孽在眼前,她也无法感知到夏孽作为同类的频率。
似乎,她被完完全全与外界隔离开来。
看来,囚她之人,不希望她被人找到。
卫稚鱼隔着层层玻璃,望向夏孽,说出的第一句话就是,“苏照锦呢?”
夏孽很开心,因为她主动和自己讲话了。
他以非人的姿势和速度跳到卫稚鱼的身前,贪婪地伸出触手,恭敬又畏惧地舔了下少女被扣住的手,紧接着讨好般地蹭蹭卫稚鱼的头发,“还以为姐姐不理我了呢。”
卫稚鱼垂眸看他,“情况已然如此,你没有杀我的恶意,我对你恶语相向,于我而言,并无好处。”
“哼,姐姐说的话,没一句我爱听的。”
卫稚鱼:“……”
她默了几秒,“夏孽,正常男人没有这么说话的。”
夏孽歪了脑袋,柔和的灯照得他美丽得模糊了男女,状若桃花花瓣的眼睛由于不悦而显得成熟,他强迫卫稚鱼与他十指相扣:
“姐姐说的正常男人,是卫焰青那个残次品么?”
“我哪里比不上他了,我比他坏,比他年轻,身材脸蛋也不输他,姐姐,他到底哪里好,以至于对着他那张恶心的脸,姐姐你都能亲下去?”
夏孽的手劲儿很大,让她不舒服。
卫稚鱼挣脱不开金属铁环,因而也无法挣脱夏孽的手,她掩住自己的不悦。
她不想激怒夏孽,转移话题,“苏照锦呢?”
“我放回去了。”夏孽耸肩,“死倒死不了,不过他们离开苏城之前,她是醒不过来的。”
卫稚鱼看不出来这是哪里,是苏城么?
但是,看夏孽的样子,他并不惧怕即将来临的海啸天灾和几乎被尸潮侵占的苏城。
难道,夏孽已经将她带离苏城了么?
“你难道不怕死在苏城么,夏孽。”
夏孽看出来卫稚鱼想要套话,低头轻声一笑,吻了下卫稚鱼与他十指相扣的指尖,“姐姐,你放心,我活着,你就活着,有我在你就死不了。姐姐,你不会做坏人,到时候我教你,怎么做坏人。”
夏孽上句不搭下句,卫稚鱼看出来,夏孽并不想告诉她,夏孽在防她。
“姐姐答应过要每天陪阿慈的,对吧。”夏孽眼尾上扬,弯若月牙,笑的张扬,轻咳一声,“还没跟姐姐正式介绍一下,我叫夏孽,乳名阿慈,是这次苏城尸变的——”
“始、作、俑、者。”
夏孽一字一句,霎时间,卫稚鱼惊讶的眼睛里面,掀起一场十级飓风,一场粉色的海啸在她眼中肆虐。
夏孽靠过来,靠得极近,露出锯齿般锋利的牙齿,“姐姐的眼睛这么漂亮,是阿慈最完美的作品呢。”
“姐姐,你说过要每天都陪阿慈的。”
“姐姐,你看阿慈这么厉害,你别再想卫焰青了好不好。”他嗅着卫稚鱼的头发,枯蓝色的眸子逐渐有了情*欲,“你也疼疼阿慈,阿慈和他不一样,阿慈没你不行的。”
夏孽宛如一只大猫儿一样,亲昵地蹭着卫稚鱼的脸颊,他的眼神迷离着,啄吻卫稚鱼的脸颊。
夏孽将要吻上卫稚鱼的唇时,她偏过头去。
夏孽的桃花眼冷了下来,笑意不达眼底,但是语气还是极其温柔:
“姐姐,你以为,你休眠期间喝的那些血,我是怎么喂给你的。”
“我有监控,姐姐想看看么?看我如何吻你,看你是如何在无意识的状态下,主动迎合我,贪婪吸食我口中的血液么?”
“姐姐不想看的话,或许卫焰青很想看看呢。不透露ip信息的情况下,让他看一个视频,简直轻而易举。”夏孽威胁道,“他回来见不到你,一定会发疯的吧,姐姐,他一定……很想很想见见你。”
夏孽加重“很想很想”这四个字。
而卫稚鱼的重点在“发疯”这两个字上。
发疯么?
卫稚鱼失神。
发疯的卫焰青,黑化程度一定很高。
吱吱吸取了卫焰青的黑化能量,就可以回到她的身体,和她并肩作战了。
夏孽见自己一提到卫焰青,卫稚鱼就开始发呆,眼中的不虞极其浓郁,他捏住卫稚鱼的下巴,将她扭向自己,“我不喜欢强迫人,姐姐,如果你想让卫焰青看见我吻你的场景,就继续选择不顺从好了!”
卫稚鱼笑出声,忽然道,“我有条件。”
夏孽看她的笑容,先是痴痴怔住,继而欣喜若狂,一扫眼底的阴霾,“姐姐,你说!”
鱼鱼试探着,“你那个录像,我能不能看看?”
如果不高清的话,拿出去不像真的,哥哥那样多疑的人,不会轻易相信的。
老规矩,红包噢宝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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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下午三点零五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