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生活是苦难的,我又划着我的断桨出发了
楚臻出生的时候天气晴朗,阳光非常灿烂,魏欣雨怀里抱着小小的婴儿,兴奋的吻了下儿子的脸颊:“真棒,宝贝真是我们的幸运星。”
就在今天,昱欣成功在美股挂牌上市了,楚朝行带着团队忙的连轴转,股价几个小时涨了7块,夫妻俩晚上通着电话格外高兴。
他们从三年前开始创业,脱离父母白手起家,其中心酸冷暖自知,魏欣雨怀胎八个月还坚持在岗位上奋战,上市在即,两人都是好强的完美主义者,容不得一丝差错,直到魏欣雨劳累过度晕倒这才无奈在医院里养胎,但她身在医院心在美国,尤其孕妇体内激素失衡,魏欣雨急得过1分钟就打一个电话询问情况,要是某个文件批不下来,直接开骂,骂天骂地骂员工是废物,闹得助理苦不堪言,不过这一切到今天都是值得的。
“哇啊啊啊……”似乎是感应到自己的父母完全忽略了自己,小楚臻蹬着小短腿放声大哭,闹得熟睡中的婴儿们都大哭起来,护士赶忙去哄,但楚臻就是不停的哭,不停的闹,无奈护士将楚臻抱到魏欣雨的病房。
魏欣雨抱着楚臻,生疏的学电影里看过的母亲拍打楚臻的后背,身体摇晃着:“宝宝不哭,不哭了……”
楚朝行愣了一会儿才问:“孩子出生了?”
魏欣雨在楚臻震耳欲聋的哭声中皱起眉:“是啊,比预产期早了几周,真是的,不能晚几天吗?”
魏欣雨被吵得不行,直接上手捂住了楚臻的嘴,护士险些被吓死:“不行不行,还没满月的孩子很脆弱的,不能这么捂。”
楚臻哭的更凶了,简直像是要索命,连电话里的楚朝行也道:“抱出去吧,这孩子怎么回事?”魏欣雨赶忙将楚臻丢给护士,护士手忙脚乱的险些没接住。
“以后他哭的时候不要弄到这里来,吵死了。”魏欣雨厌烦的给自己掖好被子。
魏欣雨再也没抱过自己的孩子,原因无它,她嫌吵。
孩子总是能敏感的洞悉自己父母对自己的不喜,乃至于厌恶,哪怕是婴儿。
魏欣雨和儿子仿佛天生的仇人,每当她一靠近,楚臻就放声大哭,仿佛她是什么吃孩子的妖怪,她要是强行去碰楚臻,她的儿子就奋力挣扎,指抓口咬无所不用其极,力道之大,有次甚至把她的胳膊抓的鲜血淋漓,她怒极,抬手给了楚臻一巴掌,把保姆杨姨吓得魂飞魄散,赶紧过来查看,楚臻却没哭,瞪着大眼睛,像只警惕的小兽戒备地盯着她。
她不知道她的儿子为什么这么讨厌她,上一秒楚臻还在和杨姨怀里安静的嘬奶瓶,下一秒她只是出现在门口就嚎啕不止,那哭声让魏欣雨产后脆弱的神经愈发衰弱,本来她因为怀孕无法兼顾到自己的事业就烦闷不止,产后各种各样的后遗症更是一个不少,头疼,关节疼,烦躁焦虑,失眠,妊娠纹,她都要烦死了。
更重要的是公司,她已经很久没去公司了,虽然和楚朝行签订了繁复而详细的婚前协议,可魏欣雨就是忍不住疑神疑鬼,楚朝行偶尔没接她的电话,魏欣雨就在家里哭个不停,脑补各种小三上位,资产转移,把她送进精神病院的大戏,她要求助理把公司业务的文件全部一式两份,楚朝行看什么她也要看,可真送到家里,她又头痛的看不下去,这让魏欣雨急得不行,她觉得自己已经完全失去了对公司的掌控,她引以为傲的记忆力和以往在商界叱诧风云的本事全没了。
楚朝行也是怕了产后的魏欣雨,完全就是个疯婆子,他虽然回国却一次也不想回家,魏欣雨就更是哭的像天塌下来了,她冲到楚臻的房间,边哭边把旁边的玩具狠狠扔向楚臻:“都怪你,都怪你,我为什么要生你,都是你这个扫把星,你害死我了……”
楚臻也是放声大哭,母子就在房间里痛哭,有时能哭一下午,旁边的杨姨站在一边手足无措。
楚朝行很少参与楚臻的生活,父子两第一次见面已经是楚臻出生后五个月了,尽管楚朝行带了不少价值不菲的儿童玩具,楚臻却无动于衷,他对父亲那声亲切的“儿子”和摸头完全不予回应,小小年纪已经学会了怎么板着脸,用敌视的眼光看着父母,却在杨姨过来喂奶时露出乖巧而可爱的笑容,还会学动画片扮鬼脸和杨姨玩耍。
后来魏欣雨去了产后恢复中心,楚朝行也一般不回来这里,别墅里基本只有年幼的楚臻和杨姨在。
魏欣雨在疗养院待了半年就回公司了,她又恢复了雷厉风行的强势作风,控制欲愈发重了,楚朝行虽然不满却无可奈何。
不过这一切矛盾随着楚臻的长大都有所缓和,公司走上正轨,魏欣雨的产后抑郁似乎完全好了,夫妻的关系缓和下来,又恢复了以前同舟共济的恩爱模样。
楚臻也和父母能多说几句了,他看着自己总是西装革履的父亲,妆容精致的母亲,感觉非常新奇,因为他们和杨姨穿的是很不一样的,还有那些名贵的表,亮晶晶的首饰,每次他们来看自己带的玩具,都让楚臻感到很开心。偶尔他们会带自己去吃饭,去那种全透明的餐厅,非常漂亮,吃很好吃的食物,还有人在旁边拉小提琴。
只要自己甜甜的笑,喊他们爸爸妈妈,他们也会非常高兴,给自己更多的玩具和零花钱,一时兴起说想拉小提琴,第二天就有精致的小提琴和老师亲自上门来教,过两天感觉枯燥无味了,只要在白天给爸爸妈妈打个电话,就又不用学了,因为他们好像都很忙,匆匆忙忙说“行行行”就挂了。
不像杨姨,总是啰里啰唆的,什么不要轻易放弃,什么他们家的孩子连想学都没地方学巴拉巴拉的,日常也是,只要他稍微浪费了一点东西,不管是什么,杨姨就在他耳边念叨个不停,我们家的孩子这个没有,那个没有,你多命好啊,你还不知道珍惜,然后把垃圾桶里的东西拿出来重新摆好。
但是除了这一点,杨姨在楚臻看来是非常厉害的,她会灵巧的织毛衣,会折小猪和蝴蝶,会做很多很多的菜,还对好玩的游乐园一点儿兴趣也没有。
楚臻一个人在别墅里无聊的很,经常要杨姨带着他出去玩,杨姨也把楚臻当自己的亲儿子一样宠的无法无天,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有时候楚臻一天都不着家,逗猫撵狗,拔草揪花,要么就是和街头的小孩儿撅着屁股弹弹珠。
后来到幼儿园,楚臻更是如鱼得水,靠着零食和玩具收获了一帮小弟,经常带头搞事,比如为了检验自己小弟的忠心程度,中午隔三岔五不好好睡觉,掀起半袖晾着肚子,然后用手把肚皮拍的噼里啪啦响,周围的小弟也纷纷效仿拍肚皮,为这事幼师没少把杨姨叫来,拍肚皮的小朋友齐刷刷站一排,楚臻站第一个,把小弟们护在身后,梗着脖子不认错。
后来不知道是第几次,杨姨生气的不行,在楚臻的屁股上打了几巴掌,楚臻吓得哇哇大哭,以后倒是没再干过这事儿。
杨姨其实心里也慌,害怕楚臻和他爸妈告状,但一连几天都没事,楚臻还因为那顿巴掌乖了好几天,杨姨才放下心来。
结果没消停几天,楚臻又不安分了,在学校里吹牛说自己卧室就有一间教室大,变形金刚,奥特曼,圣斗士那都能摆满一墙了,孩子们不信,楚臻却也不敢把玩具拿来,怕杨姨又没完没了的唠叨。
杨姨什么都好,就是小气又抠门,以前就因为楚臻把一盒几千块的巧克力拿去幼儿园分了,气的几天没和楚臻说话,自那以后,楚臻就不敢乱花钱或者给同学乱送东西了。
结果到了周末,楚臻呼朋唤友的把小伙伴全叫别墅里来了,有让自家司机送来的,也有父母送来的,几个大人还以为楚臻的父母也在家,想着能认识一下,谁知道别墅里就一个杨姨。
楚臻带着几个熊孩子上蹿下跳,又吃又玩,杨姨拦不住,几个大人也不管,在别墅里像观光旅游一样转来转去,还有人进了楚朝行和魏欣雨偶尔来住的卧室,昱欣现在发展如日中天,放在全国也是数一数二的,可不是他们能比的。
其中一个人看见桌子上放着一沓资料,便拿起来看,那竟然是昱欣的一个招标项目的标底和合作条件,后面还有一份财务报表,这当然是非向公众公开的,属于私密文件。
几个人对视了一下,默契的关上了门聚在一起看,结果刚看了几页,门被一脚踹开,楚朝行怒气冲冲的进来,魏欣雨跟在后面,脸色也难看的不行,几个人支支吾吾,你推我搡的不敢说话。
楚朝行和魏欣雨过几个月会到家里来看看楚臻,这周不太忙,楚朝行去见个客户,魏欣雨先回来别墅,放下文件后想去看楚臻的,结果助理打电话说公司有人找她,魏欣雨觉得还早,也不耽误就去了。
回来时两个人凑巧在车库遇见了,刚到门口,就听里面一阵鸡飞狗跳,杨姨把发生的事大致说了下。
魏欣雨让杨姨先打电话通知各个家长来接孩子,其余几个让司机把孩子们送回去,楚朝行叫来了律师,让几个大人都签署了保密协议,等别墅安静下来,已经是下午五点了。
楚臻看自己的爸爸妈妈脸色很不好,他本能的知道自己闯了大祸,可能会被杨姨狠狠打一顿,但在这之前,说不定,自己的爸爸妈妈会先揍自己一顿,楚臻怯怯的藏在杨姨身后,抓着杨姨的衣角。
楚朝行板着脸:“滚过来。”
楚臻怕的不行,不肯出来,他先看了眼杨姨,知道她不会护着自己后又看了眼妈妈,妈妈比爸爸要稍微好一点,每次来看他笑容多一点,送给他的礼物也通常是在妈妈手里。
但这次妈妈也很不高兴的样子,自顾自看着文件,并不看他。
楚臻一点点挪过去,他想起以前只要自己撒撒娇,爸爸和妈妈就会很高兴,答应他的一切要求。
楚臻乖乖笑了下,故意黏黏糊糊像小孩子一样喊:“爸爸,我知道错……”
啪,一个清脆的耳光,楚臻跌倒在地,他惊恐的看着楚朝行。
这是很……很……,楚臻不知道怎么形容,杨姨一般只会打他屁股,那也是不轻不重的拍,他不懂,自己虽然闯了祸,可自己爸爸妈妈这两个和自己一年见不了几面的人,是怎么在杨姨前对他下这么重的手的,还打的是他的脸。
以前他去同学家里玩,不小心摔了一个古董花瓶,同学爸爸脸都黑成锅了,也强装笑说没事没事。
还有杨姨,她居然就眼睁睁看自己被打,楚臻擦着眼泪,站起身跑出了别墅,他决定自己要离家出走。
到了晚上八点,楚臻已经又累又饿了,他转了一圈,肚子咕噜噜的叫着,最终还是没出息的跑到别墅花园那里,大大的自尊心让他不肯就这么进别墅去,可肚子又实在饿的不行,楚臻扒着窗户,想看爸爸妈妈走了没有,要是没走就这么进去,实在太丢脸了。
杨姨眼尖看见了楚臻,偷偷出来,看楚臻被树枝划伤的小腿,抹着眼泪道:“疼吗?”
楚臻野惯了,身体皮实的很,他不在乎的摆摆手:“不疼不疼,哎,我爸妈走了吗?”
杨姨叹气:“没有呢,你还是先别进去,我看先生太太气还没消。”
楚臻拧着小脸:“这次怎么还不走,难道就等着打我?”楚臻拉着杨姨的袖子:“你去让他们走嘛,好不好,让他们赶紧走嘛!”
杨姨叹口气:“我哪有那个本事啊!”
楚臻不高心的甩开杨姨的胳膊:“哼,不理你了。”
杨姨摸摸楚臻的头:“我给你拿点面包,你等一下。”
楚臻立马像小狗一样点点头:“你快点啊,我饿死了。”
杨姨一转身却见魏欣雨站在身后,脸色比下午更难看了,她慢慢走过来,高挑的个子,艳丽的五官,银色的西装裙,交叉抱着的双臂,看起来强势又冷漠。
魏欣雨冷笑一声,不紧不慢道:“我还真分不清,这是你儿子,还是我儿子。”
杨姨缩着肩膀,唯唯诺诺的低着头,楚臻更是害怕的不行,和杨姨有样学样,他揪着杨姨的衣角,躲在后面不肯出来。
魏欣雨皱着眉头,简直怀疑,这到底是不是他的儿子?
楚朝行回去工作了,魏欣雨却留在别墅一段时间,他观察着楚臻的一言一行,不管是一粒米一滴水也不肯浪费的小家子气,还是老师嘴里那个混世小魔王的调皮捣蛋,都让魏欣雨如鲠在喉。
三天后,楚臻从幼儿园回家,却发现杨姨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两个新面孔,他追着妈妈问杨姨去哪了。
魏欣雨喝了口茶:“这是蒋姨,以后她照顾你的日常起居,这是李叔,是送你上下学的,从今天起,放学就回家,不许去别人家,也不许在学校周围逗留,算数和英语都要学起来了,老师说你的成绩是班里倒数的,我五六岁的时候都自学小学四年级课本了,你这么贪玩可不行。”
楚臻低着头,扭着手指,还是固执的问杨姨去哪了。
魏欣雨道:“杨姨儿子要高考了,她得回去陪着,我就让她走了。”
楚臻失神一样的坐过去坐在沙发上,说道:“可是,她是杨姨啊!”
那语气仿佛是说:“可是,她是妈妈啊!”
小小的楚臻不明白,他和杨姨,怎么这么轻易就被分开了。
楚臻开始枯燥无味的学习,新的阿姨很严格,严格地遵循魏欣雨的所有指令,司机也尽职尽守的按时接楚臻回家,连老师都变了,别的小朋友都可以玩,就他要老老实实的做数学题。
以前他要是放学不想回家,杨姨都会迁就他,带他去广场玩,饿了就吃路边摊凑合一顿,可现在就不行了,什么都做不了了。
只要楚臻一不听话,新阿姨就扬言要给先生和夫人打电话,楚臻没办法,只能在背后偷偷骂几句老巫婆泄愤。
可是直到念完小学,楚臻还是没办法让魏欣雨满意,他的学习很差,注意力不能很好集中,像是有多动症一样,看天看鸟看蚂蚁就是不看书,学翻墙学吹哨学爬树就是不学习,成绩拼死拼活也只能到中游。
他还是捣蛋,只是这次不敢再有恃无恐的等家长来了,而是凭借自己漂亮的小脸蛋和卖萌撒娇求躲过一劫。
他很怕魏欣雨,更怕楚朝行,也怕蒋姨的那句我要给夫人打电话了。
每次魏欣雨拿起成绩单拧着眉头时,楚臻都很怕。
他知道,父亲和母亲真的对他很不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