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月宫二十层,由晶矿累积搭建,可是晶矿虽美却并不坚固,于是有个人想出了办法,他将白木涂胶粘满晶石粉,再一点一点累积,这样既牢固又漂亮。”
“可是白木与胶水和晶石产生了反应,碰过的人都患了奇特的麻疹,眼看皇帝要求的时间就要到了,那些监工的狗官不想给他们治,反而任由他们病着,等那群人病的动不了就换一批人。”
“比垂星楼更耀眼更美丽的望月宫建好了。这次没有诗人为它作诗了,因为它的美丽无人可述,也无人敢述。”
“死在矿洞中的百姓,死在麻疹下的百姓,死在高楼中的百姓,他们用血和生命造了这个宫殿。”
而这所宫殿如月光般皎洁明亮。
“建成的时候,天降大雨,将表面那层莹亮的晶石沫冲的粉碎。那所宫殿漏出本来平平无奇的样子,皇帝大怒,让所有接触到这个宫殿的人斩首示众。”
“人们终于反了,他们拆了那所殿,拿着吸食了人血的白木做成武器攻入皇宫,杀了这个皇帝。”
“带头起义者名谢无疾,乃我朝开国先帝。”
无人知道那位皇帝要建望月殿做什么。
垂星楼拆了以后珍宝尽归国库,百姓分田重耕,国家重新开始出现生机。
“这就是我朝的由来。”李疏尘说。
“不满就会有抗争。”沈韫禾补充。
“可是,我们的陛下并未那样昏庸残暴。”有个妃子说。
看到了吗谢仰雪!有人替你说话。
“陛下并不昏庸残暴,我们自然也不是要弑君换朝。我们只是想拿到,本来就属于我们的东西。”
“本就属于我们的东西?”
“自由。”沈韫禾答。
“入不入学堂的自由,做不做官的自由,当不当妻子妃子母亲的自由。”
“我们不入学堂,是我们不想入学堂,而不是我们不能。我们不入朝为官,是因为我们有别的抱负要去,而不是因为女子不可入仕。我们想做妻子想做母亲想做妃子是因为我们自己想,而非无路可走。”
“这就是自由。”
“我们这算不算不守女诫啊?”她担忧的问。
沈韫禾笑了,她道:“当然算。”
“女诫让我们恭顺、谦让、曲从,要我们守道德、尊礼节、敬丈夫,它告诉我们男尊女卑,夫为妻纲。可我们要做的,是男女平等,正者为纲。”
“我们都是胎生肉长的,男子是有什么独特之处吗?为何我们要认为男尊女卑?为何要夫为妻纲?”
“可是我们从小学的就是这些。”有个女孩这样反驳她。
“从来如此,便是对吗?”沈韫禾说,而后叹息道:“我知你们一时半会都没办法接受我说的,改变自己一直以来学来的理念规矩。我们现在也没办法去让女子入学堂入仕途,可是终有一日会实现的。”
“若你们愿意,明日就继续来练武,我会教你们四书五经,若你们不愿,今日之后不必再来,舒兰殿免了你们的请安。”
“今日到此为止,诸位回宫吧。”沈韫禾说。
那些妃子回头望向她,然后欲言又止的一个接一个离开。
李疏尘问:“你不怕她们说你要谋反是妖女?”
我真的应该算妖女,也确实挺想谋反的。
“妖女我担,谋反你担。如果败露了你就带我一起跑。”沈韫禾说。
李疏尘笑着问:“你真的想男女平等,正者为纲?”
沈韫禾点点头开口:”你不一直是这样想的吗?”
李疏尘笑了,温柔的说:“我以为只有我一个人这般大逆不道,原来你和我一样。”
“其实还有一个人应该也这样想。”沈韫禾说。
“何人?”李疏尘问。
原本的沈韫禾。
沈韫禾摇摇头,颇有些复杂的说:“你猜。”
她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唯利主义,什么男尊女卑什么恭德谦顺,什么君臣父夫,只要挡了她的路的,都该死。
李疏尘却真的被勾起了好奇心,拉着沈韫禾不懈的问:“到底是谁啊?”
“曾经的我。”沈韫禾说。
怎么不算呢?
李疏尘无语的笑了,最后只能道:“罢了,你不想说就算了。”
“我没骗姐姐!”
“哦。”
“真的!”
沈韫禾突然开口:“姐姐,你生错时代了。”
“啊?”摸不着头脑的李疏尘疑惑。
若你生在乱世,一定是个除奸杀敌的将军。若你生在现代,一定是个功成名就的大佬。哪怕你在原文,你最后也是一个威震八方的女将军。
只是现在,谢仰雪变好了,乱世才造英雄,你该如何施展才能。
沈韫禾问:“姐姐,如果家国无恙,百姓安乐,你愿意做个普通人吗?”
李疏尘被这个傻乎乎的问题逗笑了,她问:“如果你一人之死就能换天下存亡,你换吗?”
沈韫禾点点头。
李疏尘说:“我也换。”
李疏尘没有直接回答,但是沈韫禾听懂了。
她愿意用自己的命去换这样的世界,怎么会不愿意做一个普通人。
谢仰雪一如既往的来用晚膳,看着桌子上的菜肴问:“今日未亲手下厨?”
沈韫禾看着这个爱挑刺的人回复:“臣妾未下厨,陛下很失望?”
“有一些。” 谢仰雪答。
“那臣妾可以在明日送思过信时为您带去糕点。”沈韫禾回道。
这是一个明君该有的奖励。
谢仰雪莫名的觉得眼前的沈韫禾不太开心,竟然没有和他吵起来吗?
“今日发生了何事?”谢仰雪问。
沈韫禾被这个问题吓了一跳,她怀疑谢仰雪已经什么都知道了在审问她。
谁消息走漏的这么快?
“今日与诸位姐妹们聊了些闲话,怎么了?”沈韫禾努力保持镇定自若的问。
不对啊,她没听说谢仰雪今天见了哪个妃子。
“她们不服你?”谢仰雪漫不经心的开口问。
没有吧……
“陛下放心,她们很好,没有人不满臣妾。”沈韫禾解释着。
“是吗?”谢仰雪笑着抬头看她,满眼讽刺。
干嘛啊这是,怪吓人的。
当然也有可能是做贼心虚的沈韫禾自己吓自己。
谢仰雪抬手屏退了众人,目光灼灼的看着沈韫禾,语气冷漠至极,笑的无比讽刺嚣张,他问:“听说爱妃想谋逆?”
沈韫禾一身鸡皮疙瘩都被他吓出来了,整个身体突然入坠冰窟般冰冷彻骨,她努力镇定自若的低头答:“臣妾并未。”
沈韫禾,放松放松放松,他杀不了你,没事哒没事哒没事哒!!!
谢仰雪用指尖轻轻抬起她的下巴,让沈韫禾重新与他对上了目光,他眼睛里的讽刺已经消失了,反而是淡然和平静,谢仰雪轻声音问:“怕什么?”
沈韫禾不可抑制的吞了一口水,随即镇定自若的看向他,目光再无半分畏惧,她笑着问:“陛下怕了吗?”
谢仰雪满意的松开指尖,颇为感慨的开口:“若想谋逆,就不要告诉任何人。”
“伪装的好了,才能成功。”
接着他漫不经心的又夹了一块牡丹鱼片,意有所指的开口道:“要软弱无害,被人剔去了爪牙和尖刺,才有上桌的资格。”
他咬下才继续开口:“至于内里有没有毒,那就看你了。”
沈韫禾知道,这是谢仰雪在说自己的登帝之路。
谢仰雪继续看着她,温柔却无比危险,他说:“若你有本事,就夺吧。”
然后他敛下眼眸,一瞬间的狠厉和厌恶都释放出来,这才开口:“今日是楚云容,明日又是谁呢?”
谢仰雪重新望着她,闲适又惬意的开口:“我只给你三次机会,你还有两次。”
沈韫禾觉得谢仰雪疯的超乎自己的想象,弱肉强食,适者生存。
这套大自然的生存法则似乎很适合谢仰雪,他也确实这样对待别人。
他站上了强者的位置,弱者的生杀取予就都在他的一念之间。所以他可以轻飘飘的说出那句:“所有人都该死。”那是强者对弱者的宣判。
沈韫禾认真且坚定的望着谢仰雪回:“多谢陛下赐教,臣妾记下了。”这才转折继续道:“只是臣妾并不想谋逆。”
“权利于臣妾而言并无用处,臣妾想要的,权利给不了。”沈韫禾说。
谢仰雪被激起了兴致,他笑着问:“爱妃想要何物?”
“明君。臣妾要一个一心为百姓的明君。”
对权利有贪欲的人,都做不了明君。
谢仰雪开口:“与其寄希望于有个明君,不如自己去做。”
“臣妾并没有寄希望,臣妾在做。”沈韫禾直视着他道:“臣妾信,陛下一定是臣妾要的那个明君。”
“若朕不是呢?”
那就谋逆,乱世造英雄,下一个能成为明君的人,是李疏尘。
不过沈韫禾未说话,她抬头望向殿门口,殿门紧闭,什么都看不见。
可她说:“殿外夜空星光闪烁,属于陛下的那颗星并未黯淡。”
你并未作出任何不利于国家之事,现在谋逆的人只能是贪念权利,而非心系天下,只要你还想做个明君,那就会是。
谢仰雪抬手一掌击出,内力吹过沈韫禾的发丝,殿门刹那间被打开。
门外的宫女太监吓的惊呼,接着又慌忙跪下颤颤巍巍的低着头不敢再发出一点声响。
婷月和江总管也跪着满脸恐慌的小心望着殿内发生了什么。
有些话引用了女诫,有句话引用了鲁迅。
早上好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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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