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了,孩子。”他母亲这样央求自己。
他却坚定道:“孩儿不孝,若孩儿来日有所成就,再来认祖归宗。”说完便执剑削了自己的发冠。
削发断亲。
“你!!!”他父亲气急道。
“父亲,家中不缺我一个儿子。若我一生庸碌无为,你们便当从未有过我。”
他头发散落一地,跪着行了大礼道:“拜别父亲,拜别母亲。”从此便再不回头。
那位女子接了自己的妹妹母亲入医馆,突然看到了他。
他一如既往的道:“姑娘,我无家可归了。可否不求分文,只求一碗饭,留在姑娘此处做个杂役。”
后来有了那个公子习武入军,舍生入死做上了骑都尉。
她们也有了一个女儿。
谢仰雪道:“你这算什么生离死别忠贞不渝?”
“陛下,我没说这是结局。”沈韫禾回。
后来新帝上位,杀伐果决,大肆征收男丁入伍从军,想要灭了周围的蛮夷。
那骑都尉自然义不容辞,在大将军的带领下一路杀敌攻防。
他想这次立的功一定够了,足以够他带着女儿妻子认祖归宗。
他与自己父母已别十九年。
头发已经长到了当年的长度,他终于可以认祖归宗了。
可是当朝陛下断了他们的军粮。
深入敌营,在这样荒芜无物不辨方向的戈壁,他们的军粮没有了。
被逼的无路可退的蛮夷疯了似的势要与他们同归于尽。
渐渐的蛮夷发现他们打得越来越轻松了,他们知道对面已无粮草再无援军。
蛮夷联合了南边的小国一起反扑,饥肠辘辘也无希望的军队失去了还手的余地。
他就这样死在了那处荒漠。
风沙一吹就能将尸体掩盖的严实,没有人会在那么多沙子里找一具尸体,没有人能在荒漠中找到自己丈夫的尸身。
死于异国他乡,尸骨无存。
他的妻子连悲伤都来不及,因为她的女儿也上了战场。
国家存亡,仅剩的军队抵死守城门。
老幼妇孺变成了他们的援军。
人死了一个又一个,她救不过来,那些尸体脸上的血渍让她认不清这是谁。
后来她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女儿,她女儿没死,因为她替女儿挡了致命一箭。
她女儿想将自己的娘与父亲埋在一起。
可是母亲的尸首被敌军拿去威胁她,最后只剩一颗头颅祭在军旗上,而她父亲的尸身早已掩埋戈壁再无踪迹。
沈韫禾讲完了。
她问谢仰雪:“这可算是,生离死别,忠贞不渝?”
谢仰雪沉默的盯着她,一字未言。
沈韫禾说:“这场战争下,最不缺的就是这样的故事和人,陛下若还想听,我还能再讲许多。”
谢仰雪冷笑着看向她问:“那你觉得,这位皇帝,最后会是何种结局呢?”
“臣妾不知,大战之下自顾尚且不能,又有谁去在乎这样的皇帝呢?或许已自戕了,或许被乱军杀了,或许逃走苟活了。”沈韫禾看着他继续,“只是这位皇帝的早亡母亲和爱妃却逃不了。”
“她们的尸首被人挖出唾弃,有人骂他的母亲教子无方,骂他的爱妃祸国殃民。”
谢仰雪阴鸷开口:“这与她们何干。”
“臣妾以为陛下早就明白这个规律的。那些大臣和子民怎么会将罪业加在他们的君主身上呢?”沈韫禾直视着他缓缓继续道:“那不就说明,是他们辅佐错了人,信奉错了君,而自己,则是佞臣奸人。”
所以分明是你不愿选秀,从始至终都未与商量过一句,我却背上了祸国殃民。
只是我骗了你。
那位君主被他们的女儿手刃了 ,他的母亲与爱妃冠冢依旧,骂名或有,但身已死,尘世种种又与她们何干。
“陛下。”沈韫禾开口唤他,“有一个人是罪魁祸首,那便杀了那人,有十个人,便灭了他的亲族,有百人,那便株了他的九族。”
“可我朝开国以来未有任何人被株连九族,因为九族牵扯到的不止一百人。我们不会因一百人的错去牵连剩下的人。”
“哪怕有再多的人该死,却总有人配活着。”沈韫禾一字一句的说着。
最后她道:“尽管陛下心中珍视之人已经离世,但想来她也会盼着你做个明君,让世上少一些如她般无辜枉死之人。”
“沈韫禾。”谢仰雪冷淡性狠戾的念她的名字,“你是禁足还未关够吗?”
沈韫禾平淡的接受了他的反应,从容跪下道:“若陛下想继续关着臣妾,臣妾自然不会有任何意见。”
“是不敢,还是不会。”谢仰雪问。
“是不敢。”沈韫禾如实答道,低着头继续开口:“皇帝只于妃子,臣妾只有接受的份。”
君王只于百姓,百姓只能接受。
所以你要所有壮丁入军,他们便只能入军。你要他们征战,他们就不得不出,君要臣子死,要江山万民陪葬,他们就只能从乱臣贼子的讨伐声中爬出来,倾尽所有心力为自己争一些生机。
争权扰纲者该死,用广义谋私者该死,可是她们即没有争权,又没有谋私。只是战战兢兢的想活下去,但她们死在权利带来的仇恨下,死在战争中。
她们何辜。
谢仰雪,你是无辜的。你本不该是这样的人生,所以我想带你回到正轨,她们和你一样无辜,别因为他的仇恨让她们也变成和你承担伤害的人。
别让她们也成为权利算计下的牺牲品。
谢仰雪听到这个回答嗤笑起来,最终说:“那你对朕,是妃子于皇帝吗?”
沈韫禾不明白这个问题是在问什么。
“臣妾愚钝,不知陛下何意。”
是妃子对皇帝,不得不喜欢,不得不服从,不得不接受,不得不劝谏。
还是你,沈韫禾,你真的喜欢我。
谢仰雪敛眉收下了所有神色情绪,再启唇开口时已经没有任何痕迹,他说:“退下。”
沈韫禾思躇着开口:“臣妾于您,自然是陛下于妃子。但谢仰雪于沈韫禾,是……”
他喜欢自己,这个时候要说点好话啊。
可是沈韫禾却愣住了,她不能在这件事去骗谢仰雪,那就和原文的沈韫禾没有区别了。
利用他的真心去换利益。
她深吸一口气抬头看着谢仰雪道:是希望。”
你是我的……,嗯……,希望。
好怪。
谢仰雪抬头凝视着她的眼睛。
并未说谎。
他的呼吸乱起来了,原本的愁绪不闷烦躁阴郁似乎都被太阳照耀着消失殆尽,心脏不可抑制的跳动,震的他胸口都在疼。
沈韫禾肉眼看到谢仰雪整个人好像在冒气。
怎么回事,不至于吧,听到自己不喜欢他这么生气???
“臣妾这就告退。”沈韫禾赶紧跑路道。
谢仰雪手在她转身那刹不可控制的伸出,又在意识到时闪电般的收回去。
他头一次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无措的捂住了自己的心跳,于是雀跃从心头传到了掌心。
希望,他喃喃的品味着这两个字。
他第一次,承载了别人的希望。
一份热烈如朝阳般的东西,沈韫禾这样说他。
是一个与他毫不相干的东西,没有人把这个放在他身上,就如同没有人会做个祥云伴鹤的香囊给他一样。
但是沈韫禾都做了。
沈韫禾走出圣乾殿拍拍胸脯庆幸自己跑的快。
“娘娘?今日怎么呆了这样久?”婷月笑嘻嘻的带着满脸八卦问。
沈韫禾讳莫如深的拍拍婷月的肩膀,笑着说:“大人的事小孩子少打听。”
婷月兴奋的表情肉眼可见的黯淡,接着又猛的燃起更亮的神色。
…………
这孩子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婷月?你在想什么?”沈韫禾皱着眉问。
“嘿嘿嘿嘿嘿,没有。什么都没想哈哈。”婷月说。
江总管都偷偷望婷月这里看了两眼,笑嘻嘻的对着沈韫禾。
“你们在想什么?!”沈韫禾崩溃的想。
“我什么都没做。”沈韫禾摊手开口解释。
婷月和江总管迅速点点头忍住笑。
沈韫禾只能清清嗓道:“陛下许是正在生气,我就先告退了。”
江总管对不起,你收烂摊子吧。
果然,江总管瞬间就笑不出来了,愁眉苦脸道:“恭送娘娘。”
婷月也不笑了,天真的问:“陛下生气了吗?为什么?娘娘在骗我吧。”
沈韫禾简直要被这套说辞逗笑了,她笑着问:“为何陛下不会生气,我不是天天让陛下生气吗?”
婷月认真思索回忆,最后开口:“那种不叫生气。”
“可是今天他都气冒烟了。”沈韫禾说。
太阳已经升起来了,阳光洒在这片宽厚的大地上。
“啊?人还会冒烟?”婷月疑惑的问,然后边撑起遮阳伞边继续道:“娘娘莫不是看错了。”
“真的!我没看错,他真的在冒烟。”沈韫禾接过扇子边扇边说:“诶?不会是他袍子着火了吧。”
“哈哈,娘娘你真有意思。”婷月说。
“我没逗你笑,我说真的。”沈韫禾辩驳。
“娘娘,灯盏都是与陛下有距离的。离得近些的灯都会套上罩具,陛下的袍子乃是冰蚕丝,真着了会有味道的。”
“那他就是真的气冒烟了。”沈韫禾下结论,“那我要完蛋了。”
“娘娘做什么了吗?”婷月不解道。
“我什么都没做……”
诶?!对啊,她做什么了。她什么都没做!谢仰雪生气了也拿不了她怎么样的!
就算告到中央她也没错,她就是说了点实话。
嗯……,只呼陛下名讳,不满夫为妻纲,说那些大臣是奸臣…..…
完蛋了。
刚回宫就看到乌泱泱的一群人在舒兰殿门口。
粉的白的青的各种各样的衣服身影,还带着香香的胭脂味。
“这是?”沈韫禾开口问。
“淑妃娘娘。”那群女孩们赶紧扭头行李。
“平身都平身,你们这是?”沈韫禾赶紧说。
人群中走出来一个粉白色的女孩,约莫才十六岁左右,长着一个明媚的杏眼,水汪汪的看着她道:“娘娘,我们早该来拜见你的。”
哦!她是淑妃,没有皇后她是位份最大的那个,妃子们该来向她拜见请安。
她是卡着谢仰雪下早朝的点去的,这群小女孩也不知道等了她多久。
沈韫禾赶紧道:“诸位都进殿吧。”又对着婷月说:“奉茶上糕点。”
婷月赶紧点点头吩咐下去。
本来清冷的宫殿涌入一个又一个新鲜漂亮的小人。
不足一刻钟就已经全部搞定了。沈韫禾向婷月透出赞赏的目光,婷月开心的笑着接受。
然后呢?要干嘛?
有事议事?无事退朝?
小说没告诉我开场要干什么啊。
“咳咳。”沈韫禾只能尴尬的咳了两声,扭头在人群里寻找她姐李疏尘。
李疏尘呢??
嗯?
众人都望着她,等她说话。
沈韫禾只能硬着头皮道:“诸位姊妹?今日晨起本宫有事耽搁了,让你们久等,是本宫的不是,你们可还有事?”
她们点点头,终于有一个青色衣衫的女孩开口了,容貌清秀大方,声音温婉动听:“娘娘为陛下劳心,为我等表率,岂敢怪罪娘娘。”
好漂亮的客套话。
“呵呵呵呵。”沈韫禾只能干笑。
这怎么回?救命啊。
“多谢诸位体谅,可还有事吗?”沈韫禾终于想到回复了!
你们都这样看着我我很紧张诶!
“陛下久病未愈,臣妾等也担心,可却碍于见不到陛下无处开口,只能来问问娘娘了。”
终于说到正事了。
“陛下他年轻体盛,想来此病不久就会痊愈,待我见了陛下,定向陛下传达妹妹们的关心。”
是这样说没错吧,宫斗剧都是这样说的。
“不如聊些自己的事吧。”沈韫禾开口,“你们可想家了吗?”
一片寂静……
沈韫禾再次道:“我想家许久了,只是碍于身份无人可说。如今见了妹妹们,便想起了我入宫时的情景,免不得触景生情。”
想不想回家啊同学们!我可以让你们回去,或者去哪都行。
终于有人点点头怯怯道:“臣妾也想家了,不知母亲今日过的可好。”
这句话像打开了话匣,终于有人也开口:“臣妾也想家中的小妹了。”
“母亲做的糕点也不知还能不能尝到。”
“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到父母。”
气氛瞬间悲伤起来,好几个女孩偷偷抹泪。
沈韫禾抬头擦了自己的泪无语的想:“为什么把我情绪也感染了喂!”
更新了你们又不看,我要哭了(╥﹏╥)
小剧场:
沈韫禾:人可以冒烟吗?这是不对的吧,这不对吧。
大家猜猜提到的这对情侣是谁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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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冒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