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潮湿的海雾逐渐弥漫开来,最终完全吞没了眼前的视野。危洲望着铅灰色的天空,任由雨水濡湿了他的发丝、面颊和眼睫,很快,冰冷、潮湿的感觉包裹了他全身,他提了提手,浸湿了雨水的衣袖沉甸甸的。
羸弱、不堪一击,元婴期修士的身躯在历劫飞升过的他眼里是完全不够看的,但拥有这样的身躯意味着,他真的回到了过去。
“吾失败了吗?”他缓慢眨了下眼,盈满眼眶的雨水顺着他皎白的脸颊滑落,很快,他便自己回答了:“吾不可能失败,但为何,是回到这个时候?为什么不能再早一些......”
心魔并没有理会他。
危洲等了一会儿,再开口时,他的声音比雨水还要冰冷:“吾都是依照你说的做的,吾已知晓,这个世界没有救他的办法,为何吾没能离开?”
心魔依旧没有说话。
危洲沉默了,他站在海岸边耐心地等,千万年都等过了,他最不缺的便是耐心,等到数日后乌云散去,月上中天,他望着那轮皎月心神恍惚之时,才听到和他本人完全一样的声音,在他脑海里开玩笑一般与他说:
“你应该稍微热情一些,你现在死气沉沉的样子可真不讨人喜欢,唔,我也该多笑笑,不能成为他讨厌的样子啊。”
随即,那道声音又换上了更加轻佻的口吻道:“呵~连自己都敢质疑的家伙,又能相信谁呢?只能说明你思考的还不够,觉悟也还不够。”
“思考出答案了吗?”那个声音变得迷茫:“倘若我只是命运为了达成唯一的结局强制拉来出演的演员,我的爱恨、我的信念都是被编排好的,我是否真的该老老实实配合出演?可我还是......不想抛下他啊,如果我都不爱他,就真的没有人再记得他了。”
“我们一定会成功的。”那个声音又变得坚定:“假设一个人的努力是一滴水,太阳一晒就蒸发了,无数人的努力便能让每一滴水顺着既定轨迹汇聚成海洋,迟早能超越时间和空间的制约,获得无限庞大的力量,让不可能的事情有机会扭转成为可能!我能做到......只要再多给我点时间!”
......
危洲漠然,他的心魔总是如此多变,有些话语他甚至都无法理解,但好在这些繁杂的声音都和他有着同样的执念,并不会扰乱他的心绪,所以这心魔大多时候与他无害,反而能助他更快更稳的修行。
“我们成功了。”不知过了多久,最为沉稳的声音在他脑海中说道,为今天所有繁杂的声音做了总结:
“这是属于我们的荣耀,也是我们共同的新生。现在,每一滴水都该回到它们最初的地方了,就由我来送诸位最后一程。”
那个声音说完,心魔便都消失了,再也没有发出声音,好像它们从不曾存在过一样,危洲回了神,他隐隐约约记起了一些事情,好像他也曾是汇入那片海洋的一滴水,但其实又什么都没有想起,似乎离开那片海洋后,与之相关的记忆便全都消失了。
他不再记得他是因为什么回到了过去,但他又实实在在回到了过去,回到了,刚刚失去挚爱道侣的时候,这让他的所有努力看起来都像是个笑话。
这应该算是失败的重生,重生之前,他尝试了能想要找到的所有办法救盛云开,但是全失败了,就算再重来一遍,也不过是再重复那一遍遍失败,一遍遍的从期望到失望再到绝望,他已经没有任何痛苦和愤怒了,有的只是麻木到极致的疲惫,算了,放弃吧,好好休息吧。
但他现在只是一个元婴期修士,就算想休息,也多的是人能打扰到他,危洲方闭上眼睛,就有人吵醒了他。
“主上。”危洲没睁开眼,他自然记不得千万年前的下属都有谁,但他自己现在都只是元婴修为,下属肯定更看不过眼,有与没有都无区别。
“四日后的婚礼......主上已经在这里站了四天五夜了,若是主上实在不愿,我们现在就离开吧,还来得及。”
危洲终于睁开了眼,望着跪在他身侧的奉香人,一脸疑惑:“什么婚礼?”
在下属七零八碎的解释下,危洲终于想起来了,当年他前往蓬莱仙岛求取所谓能让人起死回生的仙药,长岛主有意招揽他,实则是想拿他的血肉安抚镇压在岛下暴动的魔蛟,于是他沉入到岛下千丈深的海沟后借机放出魔蛟,搅得两方斗了个天翻地覆,最后他坐收渔翁之利。
重来一遍,危洲属实是懒得折腾那么多,所谓的仙药根本没有任何作用,至于那魔蛟,虽说杀了后的材料有点用处,但也不必急于一时,未来有的是宰杀真龙的机会,区区魔蛟算什么。
至于那些曾冒犯过他的岛上修士,危洲想了想,反正已经杀过一次了,现在又没有冒犯他,况且这世重来还是杀业太重的话,云开会不喜的,就姑且放过他们。
前渡劫老祖现在只想休息,他曾寻到过一副桃源图,盛云开很喜欢,甚至想在画里隐居避世,可惜他们忙来忙去,一直没有如愿。现在盛云开就睡在他曾经最喜欢的画里,被危洲随身带着,危洲现在也想一同回到画里,就这么一同睡去也好。
思及此处,危洲挥别属下,望着大海,朝着某个方向疾驰而去,他记得这片海域有几处无人的小岛,被早已仙逝的大能的灵力罩着,岛上自然有大能留下的机缘,但是危洲丝毫不感兴趣,他只是想借那些无人打扰的地方好好休息。
等到了地方,他轻而易举地破除了岛上的屏障,寻了处风景优美的洞府拿出他的画卷,正要进去,就感受到画卷中轻微的灵力波动。
这......危洲露出愕然的表情,不可置信地用灵识迅速一扫,很快,他如冷玉雕琢出的漠然脸庞裂了缝,沉寂了太久的悲伤失控着从瞪大的双眼里涌出,心脏在胸腔里鼓动如雷,他终于像是活过来了,眼中出现了光。
就在危洲浑身颤抖着想要冲进画里时,他的心魔再次出现阻止了他。
“不行,还不到时候。”他自己的声音对他说。
“为什么?”危洲不理解。
“云开需要知道你曾做过的事。”他的声音冷漠地对他说:“即使那些事情现在并没有发生,但是你曾做过,这是事实,云开理应有知情,以及选择的权利。”
危洲还想辩解,他的心魔便继续说:“难道你以为自己还和以前一样吗?不,你早就面目全非了。”
“如果云开不尝试了解现在的你,他根本就认不出你了啊。”
危洲听完,愣怔了很久,终于,他放弃了,选择停在画前,默默注视着画中的一切,是,现在还不到时候。
这章是受的视角,下章就重逢了,这篇文的剧情真的和在洗衣机里搅过的一样混乱,非常不好意思!我后面努力调整一下叙事节奏
我朋友说我的文案让她没有任何点开看的念头,额,我努力了一天都没有改出来,呜呜呜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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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第四十三章 心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