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人穿着绸衣,正坐在地上捂着小腿叫喊,在他身边蹲着一个十多岁的小童,那小童神情慌乱,双手抓着老人却扶不起来:“老爷,老爷,您没事吧?”
老人摆摆手,说道:“我可能是脚崴了。”
小童一听便开始哭了起来,那老人眉头也紧紧皱着,看样子是在强忍疼痛。
周自准并不是个有同情心的人,不过他看到老人后却主动走了过去,先是像模像样的行了个礼,然后问道:“老丈,你这是怎么了?”
这老人穿着绸衣,面色虽然老迈却很是健康,手上也没有老茧之类的,一看就知道是个富裕人家,他要是上去帮个忙,说不定能得到一些好处呢。
那老人见周自准自己主动走过来,眼神一瞬间就亮了,他对周自准拱拱手:“这位小哥,我带着仆从出城探亲,不想半路上崴了脚,若是小哥方便的话,能否将我送回家中?”
“只要小哥将小老儿背回家中,我必有感谢。”
周自准脸上的笑容更真了:“老丈言重了,只是举手之劳而已,什么谢不谢的。”
他说完就和那个小童一起见老人扶起来,然后就半蹲在老人身前,背起老人朝着县城的方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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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自准一边背着老人,一边和老人攀谈,他很快就从老人的嘴里得知,老人姓李,年轻的时候在外面做生意,今年才从外面回来。
老人的家在县城东南角,周自准当店里的伙计时来这里送过货,他知道在这周围住的都是小有家财的富足之家。
老人的家是一处二进的院子,周自准背着老人刚进门,那个小童就喊道:“兰姑兰姑,老爷崴到脚了。”
小童的喊声刚落下没多久,就从后院跑出一个十**岁的女子。
那女子明眸皓齿五官秀美,眉眼间和老人依稀有两分像,她直奔着老人而来,嘴里喊道:“爹,您这是怎么了,脚怎么崴了?”
老人摆手道:“爹就是走路不小心崴了下脚,兰姑你不用担心。”
那个叫兰姑的女孩赶紧上来扶住老人,又吩咐身边的婆子去请大夫。
进了屋子之后,老人在椅子上坐下来,才有时间跟自己的女儿介绍周自准:“兰姑,今天多亏了这位小哥,要不然爹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呢。”
周自准赶紧摆手道:“李伯您言重了,这只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
那个叫兰姑的女孩也赶紧跟周自准道谢,又赶紧吩咐身边的丫鬟去倒茶。
周自准有些坐立不安,他以前从来没和这种人家打过交道,偏偏李家人又十分热情,甚至都有些让他招架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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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自准是在一家粮店做伙计,说是伙计,其实做的就是搬抬送货的活。
这日周自准去给一户人家送货,他刚把东西搬到车上,就听到一声叫喊:“周小哥,你怎么也在这里?”
周自准回头一看,原来是他帮过的那个李老。
周自准赶紧笑道:“李老您怎么来了,是要买粮食吗?”
李老点点头:“嗯,买一些大米。”
灵水县地处南方,这里并不出产大米,大米都是南方运来的,价格比白面要贵上一倍。
周自准和李老说了几句话便去送货了,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他送货回来时又碰到了李老。
甚至李老还是专门来等他的。
周自准拿不准这个姓李的老头找他到底有什么事,不过他也没拒绝李老的邀请,跟着李老来到李家。
到了李家之后,李老的女儿兰姑亲自端了酒菜来,周自准赶紧站起身低着头道谢,兰姑偷偷瞄他一眼,白皙的脸颊上顿时染上一片胭脂色,又迅速低下头去。
周自准微微一愣,还不等他多想,李老就拉着他在椅子上坐下下来。
“周小哥,那日要不是你,我这把老骨头还不知道要在路边疼多久呢,”李老给周自准倒了一杯酒:“我敬周小哥一杯。”
周自准也不好推辞,只能端起酒杯来一饮而尽。
等他喝完,李老又立即给他倒了一杯酒:“来,周小哥你再饮一杯。”
周自准连饮了三杯酒,李老就对着门外喊道:“赵大,把我准备好的东西拿进来。”
屋门就被打开,两个下人抬着一只木箱走了进来,等木箱放下后,其中一个下人将箱子打开,周自准就看见箱子里整整齐齐放着几匹绸缎。
周自准虽然没穿过绸缎,却也知道绸缎并不便宜,这箱子里的绸缎最少也得二三十两银子。
两个下人出去后,李老就说道:“周小哥,上次你背我回来,时间仓促,也没来得及准备什么礼物,这是我的小小一点心意,周小哥你可不要推辞。”
周自准的眼睛都快黏在箱子里的绸缎上了,可他还是尽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先是推辞了一番,最后才做出一副实在推辞不过,只能收下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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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菜吃了一半,李老挥手让屋里的下人退了出去:“周小哥,有一件事本不该我自己说,不过我家已经没什么亲近的族人了,我家又是刚从外地回来没多久,那些年轻时交好的朋友也大多不在了,身边实在是没有能托付这件事的人,只能舍了这张老脸,我亲自来和周小哥你说了。”
周自准赶紧放下筷子,拱手道:“李老您尽管说,只要我能帮上忙一定帮。”
李老叹了口气:“我家中就只有一女,实在是舍不得她嫁到别人家去,就想着招一个上门女婿,一来女儿在自己家还自在些,二来我这家业也能有人帮衬。”
李老的话音刚落,周自准心中便狠狠一跳。
他也不是个傻得,姓李的老头都这样说了,他差不多也明白这老头的意思了。
还不等周自准说什么,李老就接着说道:“周小哥,我就倚老卖老了,你是个心肠好的,人也可靠,不知道我家女儿能入你的眼吗?”
周自准迟疑片刻,还是拒绝道:“李老,实不相瞒,我......”
还没等他把话说完,李老就接着说道:“周小哥,我知道你父母可能舍不得儿子,那这样,将来你和兰姑要是有了孩子,那孩子还跟着你姓,只要你能给我养老送终,那我就没什么其他的要求了。”
周自准还想拒绝,可话却憋在嗓子里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李老怎么可能看不出周自准的贪婪,他心里冷笑一声,面上却做出一副再慈祥不过的样子来:“周小哥,我劳碌一辈子,也赚下来两三千银子的家业,将来你和兰姑成了亲,这些家私就全都是你们两个受用了。”
听到两三千银子,周自准眼里的贪婪几乎成了实质,他握着酒杯的手微微颤抖,差点就要把酒杯扔在地上。
周自准的牙齿都在打颤,这让他根本就说不出什么来。
李老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口气全都喝了下来:“周小哥,自古以来婚姻大事都是父母做主,这件事你自然要和你父母商量一下。好了,先不说这些了,我们接着喝酒。”
周自准收起眼中的贪婪,极尽奉承李老,两人一个假意交好一个真心奉承,这顿酒吃的是宾主尽欢皆大欢喜。
周自准吃了不少酒,脚步踉跄出了李家的大门,李老不放心他一个人回去,就让自家奴仆跟着他一起回去。
刚从李家出来,周自准的眼神就清明了不少,不过他依旧做出一副喝了不少的样子,有一搭没一搭和李家的下人说话。
从下人的嘴里,周自准听说了关于李家更多的事。
李老是做行商的,算不上巨富可也是吃穿不愁的,在县城里有一处宅院一处铺子,因为李老年纪大了精力不济,铺子就租出去了,租金给了小姐兰姑拿着做脂粉钱。李老还打算买几百亩地,上次他出门摔在路边,就是去朋友家里谈这件事的。
周自准越听赵大说的话,眼中的贪婪就越遮不住,他东拉西扯了几句,就把话头扯到了兰姑身上。
“李老就这么一个女儿,想来是看重的紧,上次我送李老回家,出来的时候正好碰到你家小姐,看举止言语都不像是一般的女孩,倒是爽利的很。”
赵大就笑道:“这是当然,我们家老爷统共就这么一个孩子,当然看的紧了。老爷只是个做行商的,可我家小姐比一般官宦人家的女儿还要娇宠呢。我家小姐年纪也不小了,在外地的时候也不是没人上门说亲,不过都被老爷给打发了。”
“老爷说他就这么一根独苗,怎么舍得让她嫁在外地,一年到头也见不了面。老爷说要在老家寻一个老实可靠的,给小姐招了做上门女婿。他能含饴弄孙,老了也有人给养老送终打幡摔盆,他这些家私也有人经营,小姐一生也能有个依靠。”
尽管周自准已经从李老嘴里知道这件事了,可当再次从赵大嘴里听到这些好处,他的心依旧跳的飞快。
这么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他一定得把握住。
只要能做李老的女婿,他欠的那些赌债不但能还清,他还能过上吃香喝辣的好日子。
这简直老天送给他的一场富贵,要是错过反而是他的罪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