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伯延见状笑了一下,“子桑你睡到季延和叔延中间吧,季延那个位置距离火堆近,晚上会很热,半夜你会热到踢被子。”
晓叔延刚要躺下又瞬间扑腾起来,眼巴巴瞅着鱼子桑。
鱼子桑刚躺了一会儿就已经感受到热气了,但晓季延显然不受影响,她就依言跟晓季延换了位置。
睡到半夜,鱼子桑突然感到有什么东西揽住了脖子,她猛地睁开眼下意识就要动手,忽而听到耳侧少年喃喃呓语叫了声“娘”,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身处何地,脖子上的胳膊又属于何人,她叹了口气把他胳膊轻轻拿开放回他自己的被窝。
但没过多久少年又揽了上来,一边往她脖颈里钻一边啜泣,细细碎碎的声音里全是“爹娘”,鱼子桑到底没能狠下心揍他,反而伸出手臂把他揽进怀里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低声说了句“乖”。
少年看着年岁不大,一身的骨头,抱他在怀里的时候一股股的寒气往外冒,好在是这火炕烧的太热,抱着他刚好冷热中和了,她轻轻拍打着少年的脊背,嘴里几乎呓语般哼着几首歌谣。
等他终于停止啜泣安稳沉睡,鱼子桑才停下来入睡。
翌日,还不到卯时,晓家几个兄弟就起来了,鱼子桑身处陌生环境自然不可能睡沉,他们一有动静她也就跟着醒了。
晓伯延和晓仲延出去了一会儿回来,携裹着一身寒气,凑到火堆边把从外面带回来的冰块放到木盆里,紧靠着火堆的冰块很快便在灼热中融化。
“醒了就都来洗把脸吧。”晓伯延朝坐在床上的三个小的招了招手。
晓叔延第一个跳下去,鱼子桑则看了眼从醒来发现抱着她脖子就一直低着头脸红的晓季延,这少年许是常年没见过太阳,皮肤白的发亮,跟闺阁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娇小姐似的,人长得又好看,像个瓷娃娃。
鱼子桑没控制住手,弹了下他脑门,“你还会害羞?”
就看昨天他们兄弟几个的表现,一副不通男女之事的纯情少年模样,居然还会因为抱了她害羞?
“啊?”晓季延捂着额头茫然的看向她,脸颊还是红扑扑的,“对、对不起,大哥教过,男女授受不亲,我不该、不该……”
鱼子桑“噗嗤”一声笑出来,揉了揉他柔软的发顶,“你哥把你教的很好。”
过得跟个野人似的,居然还挺有教养。
晓季延被她夸得脸更红了,低着头重复道,“对不起。”
鱼子桑勾起他下巴迫使他抬头看着她,“倒也不必如此耿耿于怀,男女授受不亲是教人守礼守节,与外人相交,一臂即止,与亲人相处,适可而止,倒不全然是授受不亲。再则,善良是好事,但你的善良必须要有锋芒,否则一味地善良只会被人当成软柿子。咱们与人相处呢,讲究一个问心无愧便好,也不是什么事情都需要道歉。”
少年眼眸似乎亮了一瞬,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她。
鱼子桑松了他下巴又在他脑门上弹了一下,“知道了?”
晓季延连忙点头,“知道了!”
晓伯延和晓仲延对视一眼,等三个小的洗漱完才就着他们用过的水洗脸,晓叔延忙着盛饭,是昨晚剩下的兔肉汤,晓仲延把汤热了一下,饼子泡进去做成了一罐兔肉泡饼,卖相看着实在让人很没有胃口,但比起经常啃干窝窝头,这已经算得上丰盛了。
家里只有四个碗,晓叔延把自己的碗先递给鱼子桑,他一直记得二哥说他以后的口粮得分给媳妇儿。
晓伯延把自己的碗塞给她,挡住了晓叔延,“先将就着,一会儿进山看看能不能打到猎物,若是打了猎物明日去镇上卖了,回来再捎个碗。”
鱼子桑也没跟他客气,吃完饭看他们要出门,也跟着起身,晓仲延眉头一皱,“你跟着干什么?去了还不够添麻烦的。”
“那谁说得准?”鱼子桑虽然不大想跟他计较,但这家伙老这么毒舌她这脾气实在忍不了,“我也许能帮上忙呢?”
“子桑,山里危险,路也不好走,你还是留下来陪着季延吧?”晓伯延说话倒是比晓仲延中听,但鱼子桑也根本不买账。
“我不会给你们添麻烦,至少能帮忙捡些柴火回来。”鱼子桑坚持,她可不能被当成他们圈养的金丝雀,哦不,他们也养不起金丝雀,最多是野麻雀,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得是一个劳动力。
“大哥,就让子桑一起去吧,我会保护她的,肯定不会让她被野狼叼走。”晓叔延拍胸脯保证。
鱼子桑:“……”
被野狼叼走……
最后在鱼子桑的坚持下,又有晓叔延做“担保”,鱼子桑还是跟着他们进山了。
她出了山洞才发现,这几个兄弟可真是人才,为了防止晓季延一个人在洞里被野兽偷袭,特意做了个石门,而且还是用简易机关术做的,门内外各有一个控制开关门的麻绳,只要一拉就能自动开关。
她昨天是昏迷着被晓伯延抱进去的,自然什么都不知道,如今一见,大开眼界。
放在现代,这种小把戏她连看都懒得看一眼,且不说现代大多数人都知道墨家机关术,就是一些杠杆滑轮和齿轮的应用,在工业上也是屡见不鲜,但放在古代尤其是这几个人身上,她难免不多看几眼。
这山路确实难走,只有一条又窄又陡的小道,四周围还有没融化的冰雪,晓仲延走在最前面开路,晓叔延和鱼子桑走中间,晓伯延就留在最后面垫后。
一路上都是晓叔延叽叽喳喳的声音,尤其看出鱼子桑对山洞的石门很感兴趣,他就特意给她解释,“子桑是不是觉得咱们洞口的石门特别厉害?我跟你说,这都是大哥想出来的,之前有次大哥和二哥都出门了,山洞里进了只豺,要不是大哥和二哥及时赶回来,那畜生差点把我和四弟吃了。后来大哥或者二哥就会留下来一个人看着我们,但是一个人进山又太危险,大哥就想了这么个法子……”
“还有咱们的火床,也都是大哥想出来的,一开始没弄好,整个洞里都是烟,差点没把四弟憋死在里边,后来大哥就一直折腾,凿洞通烟,通风,还特意给四弟凿了个窗子透光,让他没事的时候能看看书……”
“还有,咱们山洞里的柴火都是我囤的,四弟的身子离不了火,我们每年都要把旁边那个洞都囤满才够四弟过冬取暖的,整整囤了一年,云家哥俩砍了柴还能拿去镇上卖,我们都不敢卖。”
许是长时间没有玩伴,也没人跟他们交流,这孩子对着鱼子桑有什么说什么,恨不得把自己过去十年能记得的事都说给她听。
鱼子桑会适时回应他两句,或夸赞或引他继续说,她总得摸清楚这些人的底细和一些常识性的东西,不然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原只顾着和晓叔延说话,不料晓仲延突然停下,鱼子桑一头撞上晓仲延后背,好巧不巧鼻梁撞到他肩上的弓箭,鼻子一酸差点没把眼泪疼出来。
晓仲延却顾不上她的莽撞,站稳了身子挡住她,手已经迅速捏住腰间的砍刀。
拿弓射箭已经来不及了。
鱼子桑察觉到他身体紧绷着,从他侧面望过去,两只瘦骨嶙峋的灰狼就在不远处,一只在十米处的一片枯草堆潜伏着,一只明目张胆的站在路中央蓄势待发。
这让鱼子桑脑海中浮现出了蒲松龄的《狼》,“前狼假寐,盖以诱敌”,狼本身就是有灵性的生物,这俩居然还懂计谋,一个虚张声势,一个伺机而动。
鱼子桑轻扯了下晓仲延的衣角,低声叮嘱,“当心,可能不止这俩,狼大多群居,少有孤狼,如无意外,至少有七只以上。”
一旦出现狼群,最少七只到二十一只不等,这是山中野狼的习性。
晓仲延闻言绷紧的脊背越发紧绷,两只他都有些束手束脚,七只……
他几不可查的咽了咽口水,捏紧腰间砍刀,“大哥,我拦住它们,你带着他们俩跑!”
话音刚落,晓仲延就拎起砍刀冲了上去。
鱼子桑一把拽住他,被他的力道拖着摔了一跤却依旧没有撒手,就在这时在两狼后方跑来两个狼狈的身影,身上都挂了彩,仔细一看竟是云家兄弟。
两人一看到晓仲延面上大喜,然而目光很快落在前方两狼身上,喜色尽数消失。
晓伯延已经很快追上来,晓叔延扶起鱼子桑,四个人目光都紧盯着他们身后,那是紧跟着他们的三头狼。
一群人面面相觑,脸色煞白。
他们这分明是遇上了狼群,被包围了。
眼看着后方的三头狼朝着云家兄弟扑杀过去,另外蹲守的两狼也齐齐转头,显然柿子要挑软的捏,打算先拿下云家兄弟。
是跑还是留?
晓仲延将目光转向晓伯延,晓伯延推开晓叔延,“带着子桑走!”
晓仲延嗤了一声,紧跟上晓伯延,朝着云家兄弟跑去。
“等等!”
鱼子桑原本就是要拦着晓仲延,此刻也死死拽着他衣服,晓叔延拉她,她也不肯撒手,“箭,用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