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长得很周正,留了两撇八字胡,下巴还有一小撮胡须。
此刻他一手搭着蕴钰的脉,一边捻着下巴上那一小撮胡须,眯了眯眼睛:“再吃两剂药就可以停了。”
“能下地了吗?”祝余问。
蕴钰点点头。
祝余:“能下地,就多下去跑跑跳跳,这么年轻一个人,你这整天耗在床上不行的。”
蕴钰:……怎回事,寻常医生不都会强调生病了就多躺床修养吗,这……
“我能冒昧问下您是正经大夫?”
祝余摇头:“贫道是兼职大夫,正经职业修仙问道,偶尔也兼职算命,修脚,挖鸡眼。”
他说的大言不惭。
但总管嘴角却抽搐了两下。
他该怎么给他家公子解释,就是这双挖鸡眼的手前两天抠了一坨不知名的黑色玩意儿丢你嘴里,给你治好的。
总管平复心情用了很久,最后决定这种不值一提的小事儿还是不要告诉蕴钰了。
蕴钰长长的哦了一声,“感谢道长救命之恩。”
“对了,我兄弟他……”祝余摆摆手,“他没事,约莫这两天就能醒。醒来之后和你一样多下地,多运动有助于肌理修复。”
祝余才说着,这天晚上竹里便醒过来了。他看了一眼竹里的伤口,一巴掌拍过去。
竹某人瞬间叫起来。
祝余却道:“好的嘞,小哥下床走两步?”
竹里一记眼神杀过去,就是这混蛋刚才拍他屁股。“痛!走不了!”
祝余也没勉强,他笑了笑:“那好生养着吧。”
蕴钰站在旁边:“道长不用给他把个脉吗?”
祝余本想说不用,但蕴钰那期许的目光看过来,想来这倒也是无关紧要的事情,他便给竹里搭了脉。但实则,目光一直在看竹里的掌纹走向。
他忽然眼睛一亮:“小哥是经历过大生死的人呐。”
他这话蕴钰听不明白,但竹里听着目光一沉。难道他和原主换了灵魂这种事情,把把脉也能看得出来。
祝余捻着他那那撮小胡须,“贫道断言送小哥一句话吧。”
他道:“福之祸所依,祸之福所伏。”
竹里默念了一遍,这句话只能算是老生常谈,再有道理的话,沦为寻常之后,也会让人嚼之如同白开水。
但偏偏祝余刚说了他是经历过大生死,又说出这样一句话,给人的感受就完全不同了。
竹里心中暗暗道:但愿吧。
祝余起身,拂尘一掸。
“说起来二位的病都已经好得大差不差了,贫道也该告辞回山上去了。蕴小哥您给结下出诊费用?”祝余将目光看向蕴钰。
蕴钰摆摆手:“好说好说。杜云去账房支一锭金子来给道长。”
话音刚落,祝余拦住杜总管。他笑盈盈看向蕴钰:“蕴小哥,先前总管说只要治好您不管多少钱都可以,一锭金子我就不要了。您给我做个纯金的炼丹炉吧,我家就在平金山四丫观,也不敢劳您亲自跑一趟,做好烦您差人送过来就可以了。”
蕴钰顿时惊大了眼睛。
一锭金子不要,要一个纯金的炼丹炉!
靠之,他上哪儿给整那么多金子?
当他家开金矿的吗?
蕴钰将目光看向总管,这么离谱的要求怎么能就答应了呢?!
总管委屈,他事先也不知道这厮要这么多啊!
竹里也懵了:“道长,这纯金的炼丹炉……价格不菲吧?”
“害。”祝余摆摆手,“贫道已经十年不曾下过平金山,若非几日前贫道炼丹的炉子炸了,实在没有办法只能下山求助。您家总管亲口说的,不管要多少钱,只要能治好您二位,都可以。”
“贫道要的也不多,就一个炉子。”
说着,他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摸出一张纸来,“您二位看看,炉子的模型图贫道已经画好了,劳您二位找工匠照样打造就好,不费事儿的。”
确实,不费事,费钱!
蕴钰心中暗暗想到,但转念这是他家人亲口答应了别人的。如果他出尔反尔,那他这金陵票号少东家的声誉岂不得倒?
竹里也无能为力了给蕴钰投过去一个爱莫能助的表情。
蕴钰咬牙切齿:“竹离难你少这副表情看小爷!你个扬州首富,这点金子你家能拿得出来的!况且人家道长也救了你的命,这个炉子咱们两家一家一半,做好了给道长送去!”
竹里:……资本家的嘴脸,丑恶啊!
他点头:“做!立刻就做!”
祝余喜不自在,说好之后,他就先行返回他的道观去了。和两人约定好了时间,等做好了炼丹炉,就立刻给他送到平金山四丫观。
修养了几日,竹里也能下地了。他问了身边伺候的婢子,慕念一次也没有来过,也没有差人来问过,他便没再多说什么。
但蕴钰却看得出来他一直闷闷的,有时候坐在院子里面发呆就是半天。
“你不会还在想那个人吧?”蕴钰恨铁不成钢。
“我好像把慕念打了。”竹里道:“在梦里,我好像在梦里揍了他一顿。还……”
还说了好多掏心窝子的话,都是他平时不敢、也不可能和慕念说的,但在梦里面,他不仅敢说,还敢打他。
蕴钰哈哈大笑了两声:“你还真是在做梦了。”
笑过之后,两个人又看着天空发呆。
蕴钰很久后才说:“花一晌考中了状元。”
“我知道。”竹里一点也不意外,“脚指头都能猜到这次的状元非他莫属。”
他只是长叹了一口气。这次,慕念更有理由收花一晌为徒弟了吧。
不知为何想到这里,他脑海里面忽然冒出一句话——
徒弟,为了不必要的误会,吾不会再见花一晌,不会再参与任何与他有关的事情,至于收他为徒这件事情。吾从未打算,你也不许再生念头!
这话感觉像是慕念的口吻。
但……慕念都没有来找过他,又怎么可能说这种话。竹里感叹了一句,原来他梦里面的慕念这么善良。
又过了两天,竹里和蕴钰收到了花一晌送来的请柬。他在苏河畔的杏花楼摆了一桌酒席宴请他们。
蕴钰说:“他要去长安上任了,说是临别前想和我们聚一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