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沉的午后,摇摇晃晃的公交车上,众人皆是昏昏欲睡。
一个穿着牛仔裤套着T恤衫的姑娘正站在车厢中部,拉着头顶的吊环苦撑着。
在这样闷热的午后,她正坐车去学校。
奈何这趟车上来的人多,下去的少,她只好拖着行李箱艰难地站着,还要小心不要让自己的行李撞到旁边的人。
忽然,她觉得自己身后好像有人挤了她一下。
兴许是人太多了吧。
她这样想着,每太在意。
然而没过多久,身后的那个人再次靠了上来,甚至直接贴上了她的屁股。
顿时,她的困倦完全烟消云散了,所有的感官都清醒过来。
她感觉到一只手正贴着她的屁股。
她回头看了一眼,一个和她个头差不多的中年男人正看向另一边的车窗,尽管他身后还有很多位子,但他就是一个劲儿的往她身边靠。
眼见眼神警告也没处用,姑娘无奈,只得小心翼翼往前面挪了挪。
然而才挪开没多久,那令人恶心的触感再次出现了。
如此反复挪动几次后,那男人依旧不知收敛,还装作不知道的样子看向别处。
而此时的梁贝才从时空转换的昏眩中睁开眼睛。
她左右看看,发现自己正飘在一个公交车右侧的窗户边儿上。
“咦?我咋来的?客户呢?”
疑惑之下,梁贝仔细观察着车上的动静,就看到了对面一男一女两个背影。
而女孩儿细微的挪动也引起了她的注意。
“咸猪手???”
她飘到那中年男人身后细看,正瞧见那满脸尴尬的女孩儿正握着一个亮着屏幕的手机。
屏幕最上方是几个黑体字——笔仙测试。
“应该就是这个了。”
在笔仙测试的界面里,问题栏里还空着,各种擦边小广告正在屏幕上下边缘滚动着。
这不禁让梁贝感慨道:“啧,现在这笔仙真是高级啊,难不成是透过摄像头填写的问题栏?”
找到了自己的客人之后,梁贝也不敢多耽搁,直接飘到女孩儿正面露了个脸。
“嗨喽~”
“笔,笔仙?”
女孩生平头一次遇到这样灵异的事情,竟一时间忘记了自己的处境。
“对,我叫梁贝。”
在姑娘失神的时候,梁贝赶紧用下巴指了指她身后那个正在揩油的男人。
见女孩儿还有些发蒙,她又继续朝那男人努了努下巴。
“啊?”
“啧,这还不明显?揍他呀!”
听了这句话,女孩儿一下子又回到了现实,往自己的前面挪了挪,却连往后看一眼的勇气都没了。
被之前继父性|骚扰继女的事情烦闷了好一阵的梁贝当即就怒上心头,冲那女孩儿问道:“诶,有钱没?”
“啊?”
“够交保释金么?”
女孩儿懵懂地点了点头。
还没反应过来时,就觉得自己的身体仿佛卷进了一场旋涡之中,等睁眼时,她与梁贝就换了个位置。
只见上了自己身的梁贝直接反手给了那个中年男人一巴掌,接着行李也不拎了,指着那男人痛骂起来。
“流氓!敢摸我屁股!要不要点儿逼脸啊?!也不看看自己长得什么样儿,一大把年纪了还这么无耻,你是不是九年义务教育全翘课,你社会的渣滓啊你?!”
被抽了一巴掌的男人此时也反应过来,捂着自己的后脑勺反咬起梁贝来。
“你有病啊你?!大明白天的在这儿冤枉人,也不看看你长什么样儿,就你这样的连八十岁光棍儿都不稀罕,还模你?你做什么春梦呢你?”
“你特么少在这儿给我装,我忍你很久了,一把年纪了你恬不知耻啊?!”
说着,梁贝直接抓住旁边一个年轻小伙子的胳膊,指着那个男人嚷嚷道:“帅哥,你给我评评理,他刚刚是不是摸我了?!”
没想到那小伙子反而尴尬起来,支支吾吾地把自己的胳膊给抽了回来。
梁贝之所以选他,就是因为她在上身之前就看到他瞥了一眼咸猪手的中年男人,所以料定他是看见了,所以才让他说句话。
可现在看来,这么明晃晃指出他来,反倒是让人觉得他不仗义,更没有勇气,恐怕是伤了他的面子了。
啧,什么玩意儿啊?
正在梁贝心中暗骂时,一个隐在人群中的大妈忽然挤了出来,指着那个喋喋不休唾骂梁贝的男人道:“我看见了!就是你!你摸人家小姑娘你要不要脸啊?”
这下,全车人心中的秤都有了偏向,纷纷用异样的眼光看着那个男人,甚至开始七嘴八舌的骂了起来。
有一个人出头,别的便也受到了鼓舞,纷纷站出来指证,或者大骂,有的甚至开始推搡起那男人来。
而刚刚还十分嚣张地颠倒黑白的男人霎时没了声儿,缩着身子不说话了。
等公交车一到站,他就灰溜溜下车了。
车上的一些人小心问了问梁贝是否还好,见她点头微笑,也就没再多嘴,车上再次恢复了昏沉的氛围。
但因为这场众人参与的正义之举,每个人都流露出一种或激动,或兴奋的表情,一些年轻人更是已经闲不住地开始戳着手机分享起了自己的经历。
到站之后,梁贝拎着那姑娘的行李箱带着她下了车,然后十分自如地离开了她的身体。
姑娘拖着行李箱与梁贝一起并肩往学校走着,行至一条无人的绿荫路上后,姑娘终于开口跟梁贝说起了话。
“你刚刚说的保释金是什么意思呀?”
梁贝抱臂往前飘着,愤愤道:“这种情况你不得揍他呀!就算进了派出所,交个保释金也就出来了,不亏的。”
“可是,万一打不过呢?”
“打不过就跑咯~但总不能任由他欺负吧?再说了,全世界有这么多女人,遇到这种情况时,难道每个都打不过?”
见她懵懂,梁贝解释道:“要知道,只有这种反抗的事情多了,他们才会在做这么不要脸的事情之前先掂量掂量,才会有所顾忌,明白?”
女孩儿点了点头,眼神中忽然焕发出了光彩。
“嗯,我知道了!我一定会努力赚钱的!如果下次在遇到这种事情,我一定打回去!打不过就骂回去!”
梁贝当即摆摆手,道:“当然了也得看情况,有的时候呢,就适合辱骂他,有的时候你也可以扮可怜,让大家替你出头,像今天公交车上这种情况,大家昏昏沉沉都不想说话,这种时候你就要主动出击,自己保护自己,知道么?”
“嗯!”
绿荫路上,一人一鬼慢悠悠往前走着,时不时偏头说几句。
当绿荫走尽,那飘悠悠的身影便已经不见了踪影,而那个女孩儿的身上则撒满了阳光。
自从发现了自己可以随意上别人的身,梁贝解决起问题来就更加肆无忌惮起来。
只要身体的主人同意,有什么做不来的事情便都由她来代劳。
但即便是这样,梁贝遇到的阻碍也相当多,要么是被原主埋怨太狠心,要么就是被一些思想固化的原主搞得心烦意乱。
果然,不管什么事情,只要变成一种职业,都会极其烦人。
就比如现在,梁贝正支着脑袋坐在一个姑娘对面,听着她讲她和男友之间复杂的恩怨情仇,弄得梁贝是头昏脑涨,恨不得再死一回。
“我们在一起这么长时间,他经常不记得我们的纪念日!”
“那就分。”
“可是……他对我也挺好的,经常给我买小礼物。”
“那就不分。”
“但是我们在一起三年他都没带我见过他父母!”
“那就分。”
“可他说等他攒够钱买房就娶我。”
“那就不分。”
“万一他是想赚了钱踹了我呢?!”
“那就分。”
“不过他的工资卡一直在我这儿放着。”
梁贝搓了搓脸,疲惫不堪,拖着长音道:“那就不分……”
正当对面的姑娘又开始纠结时,她忽然听到了一声浅浅的啜泣。
这声音极低,几乎要被对面姑娘的声音掩盖掉。
可她却感受到一种难言的担忧与心疼。
于是不由分说,梁贝闭眼沉思,顺着声音的来处转换了地方。
等耳际旋涡似的风声散去,那哭声便清晰起来。
一睁眼,梁贝发现自己正飘在一个天台上,而天台的栏杆边缘,一个胖得有些不太正常的女孩儿正背对着她立着。
那哭声就是来自于她。
梁贝环顾四周,见周围没有别人,便缓缓飘向了那个女孩儿,却见她忽然踩上了旁边的小板凳,抬起一条腿准备攀过栏杆。
“诶!干嘛呢!”
女孩儿听到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放下了腿,甚至害怕得蹲下了身子。
一回头,看到飘悠悠的梁贝,更是差点忘记了呼吸。
“你,你是鬼吗?”女孩儿的眼泪已经悬在眼眶边缘,“你是来带我走的吗?”
“啊……应该算鬼吧?不过不是来带你走的,是来给你解决问题的。”
“呃……啊?”
“说说吧?怎么想不开想跳楼啊?”
梁贝闲闲飘到栏杆边上,抱臂挡住了女孩儿。
“我……我不想再自取其辱了,这世界根本不需要我。”
“呦,那你可想错了,这个世界不需要任何人。”
女孩儿抬起头疑惑地看着她。
“地球可不管大家活还是不活,都一样,所以呢,你也没必要说这种话,大家和你没什么不同的。”
“可是,我又胖又丑,没有人愿意雇我工作,我现在……已经是一个废人了。”
“说说吧?那个男人。”
梁贝早已看到了些什么,所以直接将问题的重点给抛了出来。
“他,他不要我了。”
梁贝沉默着,等着她坦白一切。
“我是差不多两年前认识他的,当时我才刚进公司,后来一次工作上的合作,我们相遇了,他一直有意无意地靠近我,跟我聊天、谈心。
合作结束之后,他就跟我告白了,他说我很可爱,他很想照顾我。那时候我完全懵了,一个有钱又温柔的男人,还是另一个公司的中高层,竟然会对我这么好,所以我一脑热就答应了。
后来,他让我不要工作,安心待在家里就好,赚钱的事交给他就好。一开始我不同意,后来他磨了很久,说心疼我,所以……”
“所以你就屈服了?”
女孩儿点了点头,道:“公司节奏太快了,我一个新人,难免经常被骂,骂得多了,就怕了。”
“而这个时候你身后正好有个安乐窝,所以你就躺了。”
“对,我辞掉了工作以后,住到了他家,每天什么都不用做,甚至连家务他都不让我碰。”
在女孩儿说到这些事情的时候,梁贝看到了她眼底残存的爱意,那是对死去的幸福的缅怀。
“他总是叫我多吃一些,说我太瘦了,说他就喜欢胖胖的姑娘,抱着舒服。
劝一次劝不动,就每天都说,吃饭的时候哄着我多吃一些,晚上看我累了就给我点夜宵……于是我的体重直接飙增。
我本以为他会不喜欢我,可他捏着我身上的赘肉说可爱,还让我再吃一些,不用担心,反正这辈子他养着,别人都不许说。”
话说到这儿,女孩儿忽然崩溃,大哭了起来。
“可是,可是……上个星期他突然提了分手,他说我又肥又丑,他就像变了个人一样呜呜呜呜……他说我让他丢脸了,他说我配不上他,我让他恶心……”
女孩儿边哭边嘶吼着将这些东西说了出来,仿佛要将自己五脏六腑统统呕出来一般。
听到这儿,梁贝算是明白了,忍不住皱眉忿忿道:“分手就分手,这种变态就该离得远远的,不过,咱这肉都是一口一口吃出来的,管他是喜欢还是不喜欢,都不许让自己受罪。”
女孩儿控制不住地呜咽着,一边抬起头来看她,仿佛抓住了一根稻草。
“总而言之,一切都是他的错,他明明就是故意欺负你,那你就更不能死了,这不得先把他欠你的都给讨回来?凭什么他干了坏事反而要你承担?没这个道理!”
“可……可我现在这个样子,我该怎么办?我的朋友早就和我分道扬镳了,我也找不到工作,每天出门别人都会偷偷看我,我……我要怎么活下去啊?!”
“你这是被PUA了啊,这种人面兽心的家伙,就是故意让你与社会隔绝,把你养胖,再抛弃你,就是要看你失态,看你发疯,看你崩溃,真是够卑鄙的。”
正当梁贝试图劝解女孩儿的时候,天台的门忽然被人推开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5章 零工26—46.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