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暴君的男嫂子 第38章 坦白

沈青的目光逡巡在萧锐锋错愕的脸上，那个素来善于掩盖慌乱情绪的帝王如今却像个孩童般茫然而无措。

沈青想象过坦白时的紧张以及后果，然而此刻却异常的平静。

他上辈子曾是个果决的人，可这辈子却由于萧锐锋强势的闯入而打乱了节奏，对坦白真身的秘密也越发犹豫起来。

起初，他是忌惮皇帝杖毙了沈青鸾的事实，不确定对方一旦发现自己的亡魂附在原主身上会不会再引来杀身之祸。

而当他与投诚示好的萧锐锋接触之后，又想借着沈青鸾的身份，得到些赖以生存的补给，以便在深宫之中活下去。

但是，当得知萧锐锋的真实身份以及对他的感情之后，他想要坦白的念头却越发地举棋不定。

事实上，连他都不知道自己在顾忌什么，亦或是在惧怕什么。

萧锐锋那罂“粟”花般浓丽的爱意是沈青不曾见识过的，妖冶得动人心魄，蛊惑得不知不觉。

对于一个从小就把苦难与缺失当做家常便饭的人来说，还从未有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人对他如此视若珍宝过。

他以为自己不在意的，却总不经意地想起萧锐锋含笑注视他的神情，如同世界万籁寂静，他却清清楚楚地听到了一个人因他而动情的心跳声。

他也以为他是忘记了的，却总在午夜梦回之时，又与萧锐锋游在了花灯之中，又闻到暗巷中沸腾的血腥。

他只是不愿承认，那被萧锐锋坚定握紧的手腕，已如戴上了无形的镣铐般，将他的记忆牢牢锁在了那个绮丽又命悬的上元夜。

其实那一夜，他所等来的不仅仅是一个承诺的兑现，更像是旋开他与这个时空真正连接的钥匙——一种奇妙的羁绊。

原来在这个时空里，帝王对他在意的程度远超王权甚至性命。

换句话说，向来是泥菩萨渡河自己度自己的沈青，头一次感受到了被人小心护着的感觉。

因此，他那时宁愿不辞而别，也不愿戳破这个身份的秘密。

然而历经生死之后，现在的他却不再犹豫了，相反，与形形色色的“惧怕”相比，“沈青鸾”这个名字已如缠在他纤细神经上的盘丝般，每听萧锐锋唤一次，就会狠狠扯痛一次他的神经，虽不致死，却也是委实难捱的。

终于，他不闪不避地看着萧锐锋的眼睛，字字诛心似地道：

“萧锐锋，你心心念的沈青鸾早已死在了你赏赐的五十杖下，而我，只是附在他身上的异乡游魂。”

萧锐锋的剑眉深深拧至一处，努力地试图理解对方的话，缄默半晌方才反问：

“那……你又是谁？”

“我是沈青。”

“沈青鸾在哪？”

“我不知道。”

沈青摇摇头，无奈叹了口气，却听对方很认真地问：

“那……你会离开我吗？”

语落，错愕的人却换作了沈青，他以为自己听错了，却见对方上前一步，用深邃的目光凝视着自己，顿了片刻才释怀般地道：

“我早该猜到的……你不是他。可我不敢猜，因为我不觉得罪孽深重的我，会有这般的好运气……”

他见对方难以置信地瞪圆了那双狐狸眼，眉宇的线条柔了几分，像个忏悔的信徒般虔诚道：

“沈青，对不起，我不该把你认成他，你们真的太不相像。沈青鸾他善骑射，可你连马都不会骑；沈青鸾他喜欢端着世家公子的架子，从不会与下人亲近，可你却对下人关怀备至；沈青鸾他擅音律好风雅，是万不会在宫中垦田种地，养鸡遛猪的……更别说你比他要有胆识，有气魄，更有一种未经仇恨血污的天真纯善，以至于哪怕我在洞房那般欺辱你，你的眼中始终都不曾有过沈青鸾对我的那股杀意。”

沈青越听越觉得对方与嫂子的关系似乎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般浓情蜜意，犹豫片刻却还是硬着头皮问：

“……你跟我一个孤魂野鬼似的人说这些干嘛……额……我是说，你要作甚……况且，你不是喜欢你嫂子吗……”

萧锐锋点点头，不无坦诚道：“在决定来寻你之前，我就仔细想过此事了。我对沈青鸾的喜欢其实也并不能称之为喜欢。”

之后，沈青便得知了萧锐锋和沈青鸾的一些怨恨旧债。

沈青鸾是真的想杀了萧锐锋，派过十五个刺客，送过九次毒酒，陷害过萧锐锋五次，怂恿萧锐铎除掉七弟四次……

即便萧锐锋跟沈青鸾解释过当初是奉王兄之命查抄沈家的，可他甘愿承受的伤痛与真心献出的情意也根本填不平沈青鸾对他深渊般的恨意。

沈青心头一凛，可以理解以沈青鸾刚烈到偏执的性格，大概最想要的做就是与萧家兄弟同归于尽，玉石俱焚吧……

听完后，他沉默了良久，方才叹了声道：“虽然我没什么资格，但我希望你可以站在沈青鸾的角度理解他，不要恨他……因为换做是我，若仅凭一己之力向皇权复仇的话，兴许并不会做得比他多一分慈悲，毕竟，在灭族抄家的大仇大恨里，对仇人的每一分慈悲，都会是对苟活之人的一刀凌迟……”

语落，沈青却觉心口紧了一下，就像有一股莫名激荡的力量蛮横地撞入了他的心口，冲得他不禁打了几个抖，眼前一黑。

就在他歪倒的一瞬，萧锐锋却牢牢将他揽入了怀中，焦急地询问他怎么了。

待那股诡异的力量渐渐消散之后，沈青缓了好一会，方才回了神，虚弱道：

“不知道，也许是沈青鸾回应了我吧……大概我的魂魄也只是暂居在这幅身体里，不知何时就会……”

“沈青，”

萧锐锋蹙起眉，前所未有地紧张道，

“留下来，不准离开我。”

沈青怔了下，还未来得及说什么，就听萧锐锋继续道，

“对沈家造下的孽，我既然参与其中，自知难辞其咎，因此我从没真的恨过沈青鸾，而是想尽力补偿他，不管他对我下过多少次手，除了最后的那五十杖以外，我先前并没有报复过他一次，哪怕是最后那一次，我根本也没有想到会要了他的命。”

沈青不禁疑道：“你是说，哪怕挨了一刀，你也从未想要杖毙过沈青鸾？”

“没有，我可以对天起誓。”萧锐锋郑重回道。

沈青看着对方的神态，点点头道：“那好，既然如此，你最好去查查他因何会死。这事对你有好处，对他也是个交代。”

萧锐锋颔首：“嗯，待我回去就查，定会给沈青鸾一个交代。”

随后，他们也把洞房致幻迷香的事说开了。沈青也说出自己看到的幻境，从而推断出沈青鸾当时也一定产生过类似幻觉，言外之意是萧锐锋也不是平白无故地挨了一刀。

经过二人核对，方才发现沈青鸾大概是一直怀疑萧锐锋杀了他全家，而萧锐锋则是一直怀疑沈青鸾与皇兄早就心意相通。

沈青喃喃道：“若能找到是谁跟沈青鸾编排过这等事，或许就能顺藤摸瓜再查到些线索。”

萧锐锋深以为然，越发欣赏沈青的善良与聪慧，诚恳道：

“沈青，若你在我身边，我应该会成个明君。”

沈青一听，眼睛都亮了，真可谓是打瞌睡就来了枕头，一下子精神得从萧锐锋怀里挣脱出来，信誓旦旦道：

“那是，只要你听我的，我肯定能助你励精图治，恩泽天下，开太平之盛世。”

然而，面对沈青如此轻车熟路的“画饼”技术，萧锐锋的面上却并未现出一丝动容，只是用审视的目光定定看着沈青，看得“饼师傅”直发毛，纳闷爷这招怎么不灵了？

半晌，萧锐锋只认真地问道：

“那盛世里陪我白头的，可会是你？”

方才还咋呼的沈青眼下却被噎住了，半天竟没说出一句话来，因为他根本不知道完成这个任务后，自己究竟会在哪，又会做什么，退一万步讲，他甚至连自己能否完成任务，亦或魂飞魄散都不确定。

这就像一场豪赌，而转动甚至操控赌盘的是黑曜。

在沈青的沉默中，萧锐锋眼中的不安如乌云般聚拢而至，他深吸了一口气，目光赤诚地看着眼前人，缓缓沉声道：

“沈青，不管你从哪里来，我都希望你可以一直留在我身边。作为补偿，我会重新求娶你，愿以这江山为聘，许你一生荣华，一世一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