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先生!小宋!”外面一阵大呼小叫的声音,听着是杜鹃来了。
这杜鹃还挺自来熟的,就一晚上把称呼就想好了。
杜鹃跑过来把吃的放下,高兴地对宋昶说:“小宋,寨主答应你去拿伙房的东西自己煮饭了!”
宋昶心不在焉地点点头,范笃行看看他,替他道了谢。
吃过饭,杜鹃领着两人在龙虎寨转了一圈,范笃行在心里默默勾勒出一幅龙虎寨的地图。
龙虎寨所在的山头规模并不小,整体依山而建,得有几个村子大,但是住得是比较集中的,根据杜鹃的介绍,西北方向地势较低的地方主要是一般人住的,东南方向住的都是土匪头头,寨子的议事堂和其他重要的地方也在那边。大概这些没什么可隐瞒的,潘明月也没有不让杜鹃告诉他们。范笃行并没有看到防御设施,估计都藏在比较远的山林里了,倒是见到了几个巡逻的土匪,打扮得确实就像普通农民,没像打劫他们时那样全副武装,不过腰上别了把长刀,一看就不好惹。
除此之外,看上去就像个普通山村,虽然成年男人居多,但也有不少老人和女人,基本上都有自己的事情在忙——他们过的大概是集体生活。
杜鹃显然和这些人很熟,一路下来和不少人都打了招呼。那些人对两个来历不明的新人或多或少有些好奇,范笃行对于不时投过来的探究目光有些不自在。
宋昶以前可没机会见到这么多人,反倒兴奋起来,无师自通地跟着杜鹃向他们打招呼,还缠着杜鹃问这些人都是干什么的,后者也很乐意地向他一一介绍。
范笃行听着颇有些感叹,这些家庭差不多都是在混乱中被拆散了,估计潘明月能把人整合起来安顿好也是废了一番功夫。之前磨盘村的人跑路得很彻底,他还没什么机会感受到所谓的内忧外患对下层人的影响,如今倒是有机会深刻体会到了。
龙虎寨的人从好几个村子过来,一开始闹灾死了不少人,官兵也捉了很多人走,打仗时又牺牲了不少人,后来逃难时有些人跑散了有些人撑不住了……最初的龙虎寨不过是一个幸存者的聚集地。
范笃行又有意想把话题引到潘明月身上。这人的确不像个籍籍无名的流氓头子,反倒是有些有勇有谋,说不准也是个能商量的,最好能从他身上下手早点离开。
“范先生,不是我不想告诉你,实话实说寨主的身世我知道得也不多,并且估计整个龙虎寨也没几个人知道。这在我们这里算是个秘密,寨主自己不乐意谈,我们在下面也不敢讨论。”
这话说得斩钉截铁,范笃行心知再问下去只能讨个没趣,也只能作罢。偷偷看了一眼宋昶,果然一听到他说潘明月的事又不高兴起来,别过脸不跟杜鹃说话了。
后面就走得极为安静,杜鹃偶尔提一两句某个地方的用途,也不再多说什么,一时间氛围尴尬不已。
范笃行也没什么感觉,只是反思问话是不是太直接了。杜鹃在这里应该算是能比较接近潘明月的,她都不知道潘明月的底细更不要提其他人了。转念一想,还不如直接去问潘明月!
如果宋昶知道他师父的想法,绝对要骂出声了。这人的确是个木头脑袋,这样问能问出结果就见鬼了,不过范笃行显然觉得这个主意不错,也没打算去征求宋昶的意见。
只是得找个好时机。
自己初来乍到,和潘明月不过几面之缘……说不准能从他那个儿子身上下手。
杜鹃心里觉得尴尬,走得越来越快,不一会儿就把两人带着爬坡上坎,这是要去比较重要的东南边了,得亏潘明月初见就这么信得过他。
不过这边反而没几个人,范笃行猜测和之前潘明月被叫出去的事情有关。
这边的房屋明显修得要精细些,杜鹃没具体介绍都是干什么用的,只是带着他们往前走。
差不多走到很后面的地方时便停下了,现在不用介绍就知道此处是潘明月的住处,修得比别处都要富丽堂皇,看来虽然处境不怎样,潘明月作为寨主也是没让自己吃苦的。
杜鹃没有领着他们走正门,绕到旁边从侧门进去了。里面一个小孩正在自己玩蹴鞠,和潘明月长得有七八分相似,一看就知道是亲生儿子。
“哎哟少主……你怎么又把我藏起来的蹴鞠给找到了!寨主回来看到得不高兴了!”杜鹃痛心疾首,跑过去就要抢走蹴鞠,小孩向后一闪就躲开了。
“你对我爹那么言听计从干嘛,他就是个老古板,自己都当了土匪还不让孩子干这干哪。”
小孩眼神转悠,一下就看到了后面的范笃行:“他还不死心?又给我找什么教书先生来了?不过这次的至少长得不错——怎么还带个小的?”
范笃行心道不好,听这说话语气估计是个不好伺候的主。
只见那小孩把蹴鞠往后一抛就朝这边走,杜鹃跑去捡的同时还不忘叮嘱:“寨主说这次的教书先生不简单,你对人家尊重一点。”
小孩在范笃行面前站定,颇有些趾高气扬:“你就是新来的教书先生?”
小孩比范笃行只矮一个头,范笃行本想装出低眉顺眼的样子给他行礼,结果小孩挡在他面前他也没法弯下身,只得眼观鼻鼻观心地答道:“是,在下范笃行,是从江南来的教书先生。”
“嚯!还挺远!”小孩吃了一惊,领着他们走,“跟我进来吧。”
“我叫潘肃肃……”
小孩明显是打算介绍自己,不过宋昶在后面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把人别人话音给打断了:“潘——肃——肃——这什么名字啊,只有女孩子会取吧!”
范笃行一怒:“宋昶!不可无礼!……”
不过被嘲笑的那位显然更生气,直接几步过来一把抓住了宋昶衣领:“你懂个屁,这是我爹给我取的!他可是翻了……呃……好几本书!问了好几个先生!”
范笃行怕他下手没轻没重,急忙低声下气的说:“少主息怒,是在下管教不严,你看他年龄还小也不懂事,我就先替他说声对不住了。”
这态度有几分真情实感倒说不上,不过潘肃肃做少主做惯了,对这番话还算受用,再加上杜鹃赶过来拉他,也就不情不愿松了手。
宋昶被人揪了衣领倒还挺淡定,整整衣服还接着说话:“肃肃兔罝,椓之丁丁。赳赳武夫,公侯干城?”
“……肃肃秋风起,悠悠行万里?”
宋昶迟疑的目光在几人之间来回打转。
只见范笃行一脸木然,杜鹃和潘肃肃更是痴呆儿一样望着他,宋昶突然不想继续说下去了。
“一个是《诗经》,一个是隋炀帝的篇目。你说你爹从书里找的,总有个出处吧。”
潘肃肃顿住片刻,估计也没遇到过什么文绉绉的人,回过神来十分坦然:“我咋知道,你问我爹去吧!”
小插曲之后,几人的氛围倒是缓和了不少。范笃行对于该怎么教潘肃肃没有半点头绪,潘明月也没和他提过要求,看着潘肃肃躺在椅子上一副无赖样,只得求助杜鹃。
杜鹃想了想,有些为难:“我是一个字也不识的,虽然经常在这边伺候少主,但那些先生说的话我听不懂,他们也不乐意和我聊天……至于寨主……他一直想让少主去考试然后当大官,就让那些先生照着这目标去教少主。”
闻言范笃行一骇,这不就是考科举吗!这事情让自己没少吃苦头,一个土匪竟也有经邦济世的理想?
不过这些事情还轮不到他去想,人家想干什么是自己管不着也没精力去管的,眼下自己的困境都还没解决,当务之急还是糊弄段时间然后找机会出去。
“范先生,你知道之前那些先生的下场吗?”大概是范笃行的想法都写在了脸上,潘肃肃突然出声。
范笃行皱着眉头看了过去。
潘肃肃微笑着伸出一只手横在脖子上比了比——这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范笃行惊疑不定地看向杜鹃,后者看了看潘肃肃才道:“的确有几位先生下场不太好……”
潘明月看着也不像个滥杀无辜的,这几位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又是怎么惹到他了?范笃行觉得出去这事要从长计议了。
“范先生,你可要小心了。糊弄我问题不大,糊弄我爹说不定就会死无全尸。”
范笃行强笑称是,这是给他个下马威呢。
一旁沉默许久的宋昶突然开口:“潘肃肃,不管是你还是潘明月都别想动我师父一根汗毛,否则死无全尸的或许另有其人。”
“哈?!”或许是吓人吓惯了,潘肃肃还没想到有人会反驳自己,正跷着椅子坐呢险些摔了下来,干脆站了起来指着宋昶问:“你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孩也敢和我对着干?你是谁!”
范笃行连忙拦在宋昶面前,刚想赔着笑脸说话,宋昶自己站了出来,叉着手说:“宋昶,永福十七年生。”
“比我小两岁,我记住你了。”
眼看着气氛又剑拔弩张起来,杜鹃没料到两个小孩也能把气氛闹得势如水火,一时间着急起来:“好好好各位都是大人物,以后都是要干大事的,我们现在先把书念了好吗,一会儿寨主问起来我不好交代啊。”
范笃行把宋昶抱住安抚他的情绪,一旁潘肃肃虽然趾高气扬,但也没想为难杜鹃,有了台阶就顺着下了。
杜鹃带着范笃行看架子上的书,能看出潘明月还是花了心思,到处打听置办得相当齐全,不过很多书还是崭新的,可能一遍也没有读过。
宋昶似乎是看到了没读过的好东西,问杜鹃能不能借几本去看,杜鹃在这事上能做主,就让他拿去了。
能教的无非还是以前在私塾那一套,范笃行拿了几本书出来,翻了一下,意外发现有几本的前几页还是有些读过的痕迹——至少潘肃肃在上面画了些打架的小人。
“那些先生教我都从前几页教,也不管上一位教到了哪,一开始我还感觉不出来,重复得多了我还是看得出来。”潘肃肃站在一旁向他解释。
“那你没告诉你爹吗?”
潘肃肃白了他一眼:“告诉他干什么,我本来就不想学这些,是他非要我学,我更乐意和他一起出去打仗!”
范笃行有些意外,这孩子还挺有自己的想法。
潘肃肃苦口婆心:“所以你也不用太认真教我,反正我又不会真去科举考试。”
“少主……”杜鹃很是无奈。
范笃行毕竟是个传统儒生,不太想糊弄人,更何况潘肃肃之前吓唬的话也不像空穴来风。不过他也不想逼着人学习,就想了个折中的办法:“我就教你些基础的东西吧,不会太难,但对你或许有帮助。”
潘肃肃懒洋洋地躺了回去:“随便吧。”
坠子的《女寝皆是修罗场》太好看了,游戏作者居然是我小学时代玩的游戏的作者(《尉迟恭是什么鬼》也算是本人史同启蒙了……)今天拉磨拉到后面格外通畅,难道我就该一口气写他个几万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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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紫骝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