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小梁一早将梁摩诃的发现传信回了京中。徐铖接到线报时,本已经打算启程去金陵的,只是玉人引的蛊毒不同寻常,他便又在京中留了几日,亲自领人在各个藏书的殿室中找寻相关信息。
宫中的藏书非民间能比,从瀚如烟海的书籍中找寻关于玉人引只言片语的记载,如大海捞针,并非易事。好在宫中藏书多分门别类的收着,按照找出苗疆以及前朝那小国相关的书册,能轻松大半。
京中不似江南黄梅天的烟雨蒙蒙,高悬的艳阳照得人睁不开眼睛。只不过鹤鸣司的公廨在重
重院落屋中之间,挑檐阻挡着阳光,显得昏暗阴沉。
“指挥使,咱们这几日翻遍各个藏书殿室找到关于玉人引的内容便都在这儿了。”
徐铖穿着玄黑的制式官服,翻看着汇总的案卷,看得越多,眉头蹙得越厉害。
玉人引瞧上去像极了市井话本中的苗疆情蛊,那些话本儿中的苗疆情蛊只要两人不背叛彼此,蛊便不会有危害,甚至有益人身。然而玉人引似乎并非如此……
汇总的案卷中正经关于玉人引的记载只有寥寥数笔,与梁摩诃所知相差不大。更多的是关于那小国国君与宫妃的记载,自宫妃给国君种下玉人引后,她便如愿得了国君独宠。但也是自那时起,宫妃接连有孕最终难产而亡,国君则在宫妃死后不久也英年早逝。此后玉人引便成了那小国的禁忌秘闻。
徐铖不觉得这是巧合,他更倾向于玉人引还藏着他们不知道的危害。如梁摩诃所断那般,子蛊受母蛊控制,但母蛊对于载体定也不是无害的。
鹤鸣司的书吏见他眉头紧蹙,忐忑问道:“指挥使,有何不妥?”
徐铖摇了摇头,他不是大夫,也不通蛊术,只能提笔将些许猜测记于案卷末尾。
“你去誊抄两份,一份送往积善堂,一份送去金陵给梁大夫。”
积善堂便是萧臻豢养医家的地方。书吏接过徐铖手上的案卷便去办事了。
然而徐铖将此事吩咐下去后,心中的担忧不曾减少——
萧臻虽然年轻,可他对待身份有疑义的人,从来都是宁可错杀也不放过。韫娘是赵廉清从风月之地买回来的,而鹤鸣司在湖广查抄诚王府的账册中显示扬州风月场上泰半生意背后皆是诚王,买下韫娘那老鸨便是诚王的人。萧臻绝不会轻易放下对韫娘的怀疑。
而另一面,无论身心,萧臻从不是能甘心受人支配的人。他如今或因蛊毒受制于韫娘,心中必定不虞。
韫娘同时犯了他的两大禁忌,即便此刻他因为蛊毒暂时不会杀她,可只要解了蛊毒,他恐怕不会留她。
徐铖目色幽深,不由想起了鹤鸣司在湖广查到的韫娘的身世。此番回京他便纠结是否要将韫娘之事告诉大长公主……愣神的片刻,手下人便前来禀告。
“指挥使,明珠郡主知道您回京了,遣人来请您过去一趟。”手下的人问道,“您看,您是过去一趟,还是属下去回了大长公主的人?”
明珠郡主是安寿大长公主的女儿,她自小便黏着徐铖,徐铖也将她当亲妹妹一般宠着。
徐铖沉默了片刻,起身说道:“我过去一趟。”他确实有些日子没见着明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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鹤鸣司的公廨离大长公主府并不远,只隔了一条街,但明珠也没想到徐铖会这么快过来。
“红叶,快帮我把前几天打得簪子拿过来,还有沁春阁的香粉,快点!”
明媚的小娘子听到小丫鬟的禀告,便手忙脚乱起来,红叶含笑推着明珠坐在梳妆台前,望着镜中明珠灿若桃花的小脸笑道:“郡主不用着急,徐指挥使来府上,得先去拜见殿下。郡主慢慢梳妆打扮便是,徐指挥使既然来了,也不会跑,您说是吧!”
明珠闻言镇定了下来,羞怯怯笑着点了点头,但还是小声催促着侍奉的丫鬟动作快些。
如红叶所说,徐铖到了府上便先去拜见安寿大长公主,他来时安寿正在花厅侍弄花草。
身边的老妪正好声好气哄着她吃药。
徐铖站在花厅门口的牡丹花边,他轻声换了一句:“姑姑。”
安寿一身素白的宫装站在锦簇的花团间:“延澄过来了。陛下在江南可好?”
安寿是代宗皇帝和太皇太后唯一的孩子,自幼金尊玉贵,代宗皇帝将她眼珠子疼爱,她不想像先代公主一般只有尊荣没有权力,代宗皇帝便破格让她监国辅政。先帝对这个妹妹亦是信任有加,临终前将当时还是太子的萧臻托付给了她。
诚然安寿爱权,但萧臻即位后这些年,她确实不曾负先帝临终所托,尽心辅佐新帝,在萧臻和阁臣发生冲突时亦是多方调和,稳定朝纲。
“陛下无事,姑姑放心。”徐铖看了眼老妪手上端着的药盏,目光关切望着安寿,“姑姑可是生病了?”她的气色实在算不上好,甚至比起年过花甲的太皇太后还要颓靡几分。
当日宝儿骤然失踪,安寿已有两个月的身孕,惊疑小产后不曾休养便去寻孩子,由此落下了病根。之后驸马又在找孩子的时候意外身亡,若不是她还有明珠,徐铖都不知道她该如何撑下去。
安寿不在意地摆了摆手:“都是些老毛病了,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明珠小题大做非要请太医来开了一堆没用的方子。”她提到明珠,面上多了几分笑意,虽是抱怨的话,可语气却多有宠溺。
其实她远比徐铖想得要坚强。在明知宝儿失踪、驸马意外身亡绝非意外的情形之下,她纵有怀疑之人,但碍于形势、为了明珠,她也能忍住,只等一个合适的时机讨回来。
徐铖闻言道:“宫中那几个太医确实没什么本事,我回头再让齐大夫过来给姑姑瞧瞧。”
齐大夫是积善堂的医者中专擅郁证的大夫。先前也给安寿瞧过,只是安寿心病不除,她的病便好不了,齐大夫也只能尽心调理。
“你怎么和明珠似的,她去为难那几个太医,你去为难齐大夫。”安寿有些无奈,她开玩笑似的打趣道,“你俩可得注意点儿,得罪了大夫,小心哪天吃药的时候人家往药里放黄连。”她说完又觉得不吉利,“呸”了几声,拍了三下旁边的木头,“你们都要好好的,平平安安,无病无灾。”
徐铖何尝不知安寿的心病是什么,一个是未曾找到当日失踪的宝儿,另一个便是未能诛杀当年那两件事的幕后黑手。
宝儿失踪十二年,安寿便派人找了十二年,京城之中知道此事的私下都嘀咕,这么多年没有找到,说不准孩子早死了。便是太皇太后也曾数次劝安寿放下此事,可是安寿却不,活要见人,死,她也要将她的宝儿带回来。
徐铖唇角嗫嚅:“姑姑……”他不知道该不该在还未确定的时候将韫娘的存在告诉她。
安寿关切地看着欲言又止的年轻人,一眼便能看出他藏着心事:“延澄,可是在外遇上什么事儿了?还是你父亲又让你为难了?你与姑姑说,姑姑替你做主。”
徐铖牵强的笑了笑:“姑姑,我没事儿。我如今是正三品的鹤鸣司指挥使,谁能教我为难?便是父亲不敢的。”
安寿凝眉盯着他:“那究竟是何事?叫你如此难以开口。”
徐铖抿了抿唇,沉默片刻,还是说道:“我与陛下,在扬州遇见了了一个女子,她的眉眼像极了宝儿……”
安寿手中的浇花的瓢砰得砸在了花房的地板上,她红着眼紧抿着唇,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
“长得像就一定是我姐姐吗?!”
明珠提着宽大如凤尾得裙摆冲进花厅,圆圆的脸蛋夹杂着几分红晕,不知是跑得急了还是气得。她本着急来见徐铖,可一来便听见他说起此事。
“这些年找上门的,或是底下人找回来的,哪个长得眉眼不像我姐姐,有几个甚至长得比我还像母亲的女儿!可她们都不是姐姐。”
她第一次冲徐铖发火:“徐二哥查验过了嘛?可有核对我姐姐身上的特质?你若都查过了,只怕早将人带到母亲面前来了。你既然没有将人带来,多半便是没有对上!若是如此,你忽然与我母亲说这话是为何?”
这些年安寿派出去的人几乎每年都能找到几个相像的,甚至有人听说后也曾带着孩子上门。可再三核查之后,无一不是假的。从满怀希望到希望落空,周而复始,郁结于心……明珠不知道姐姐还能不能回家,但她不想再失去母亲。
安寿闻言收敛了失态的模样,轻轻叹了口气,理智回笼,她拿着帕子拭去眼泪。这么多年,她已经快麻木了。
明珠杏眼瞪得又大又圆,她推着徐铖:“走走走!别来打扰我母亲休息!”
徐铖垂着脑袋,任由她推着出去,他不该如此冲动将一个未曾证实的消息贸然说出来。
“明珠!”安寿见状无奈斥了一声,“不许无礼。”
明珠委屈地看着安寿,豆大的眼泪刷得掉了下来,她狠狠瞪了一眼木头似的徐铖,大声道:“我再也不要喜欢徐二哥了!”说完便跑了回去。
明珠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安寿忙让身边的老妪跟上看着她。她对徐铖道:“驸马去得早,宝儿又……”她顿了顿,有些恍然,“我平日里对明珠溺爱了些,你别同她计较。”
徐铖忙道:“姑姑,我都明白。况且这回明珠说得对,是我莽撞了。”他眼中带着愧疚。
安寿笑着摇了摇头,可她的笑又苦又涩,徐铖看着忍不住红了眼眶。她见他这模样,感慨道:“你呀你,还同小时候一样,惯会往自己身上找错处。我知晓你是好心,想来也不是平白无故同我说那小娘子。”
徐铖道:“当年驸马得到消息,说宝儿流落到了江南,他一路循着线索追到扬州,那女子也是那段时间被卖到扬州,只是驸马到了扬州后不久便又得消息称宝儿在江宁,驸马急急赶去,却在路上遭遇不测……”
听他再说起这段往事,安寿面上一阵恍惚,他们都害怕她囿于旧事,小心翼翼从不主动在她面前提起宝儿,提起驸马,可是,比起伤心,安寿却更想报仇。
她恍然的眸色霎时凌厉:“你的意思是,驸马寻去是,宝儿就在扬州。”
徐铖道:“我这两天重新翻看了鹤鸣司当时的案卷,便有此猜测。只是未曾证实。”驸马李蓦当年便是鹤鸣司指挥使,故而鹤鸣司中有当年情形详细的案卷。
安寿问道:“你的猜测,恐怕只有找到当年知情的人才能验证了。你说的那小娘子耳后可有红痣。”
徐铖在安寿希冀的目光下,缓缓摇了摇头:“她耳后并无红痣,而且鹤鸣司曾查过她的来历,据说,当年是她父母将她卖入了风月之地。这段时日,我同陛下在湖广平叛,偶然间查出那女子的父母这些年便在诚王府做管事,他们另一个女儿是诚王的姬妾。只是诚王死后,这对夫妻便不知所踪了。”
“民间有人可凭空点出红痣,想来也有办法将耳后红痣消除。至于父母,也未必是亲生父母。”安寿拿起一旁的剪刀,将虫蛀的、枯黄的枝叶减去,“延澄,你觉得她会是我的宝儿吗?”
她已经失望了那么多次,可她依旧希望,这一次是真的。即便这一次依旧是假的,她也依旧在希望下一次。
“我不知道,姑姑。”徐铖喏诺道,“我会再派人去寻那对夫妻。”
安寿微微点头:“当年我欲动江南赋税,母后觉得我太过冲动,先帝也劝我不要太得罪人。我不以为然,宝儿便失踪了,尔后驸马也遭了意外。我知陛下这次去江南的目的,我也希望陛下能够做到他想做的事,但你在他身边,还是需要劝他三思而行,保护好自己。”
徐铖愣了愣,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
重新编排了一下,改变了明珠的出场顺序,增加了徐铖对玉人引的猜测,以及他在湖广查探到关于韫娘身世的事儿,从而加强了徐二去找公主的动机,增加了当年宝儿失踪、驸马遭遇意外的原因。同时,因为增加了部分内容,一章内容太长,所以精简了部分描述。祝读到的朋友阅读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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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暗爬行小皇帝×重生虐渣假公主
预警:含年下叔嫂、女非男C、雄竞修罗场,伪兄妹、替嫁、替身、三角等各种狗血情节
#兄长知道女主和他没有血缘关系,女主不喜欢兄长
#在前夫死前女主和男主是盟友情
盈月十七那年,府上兄长对她起了异心,颜家为保清名主动献出女儿替公主和亲北齐,而兄长却能风风光光尚公主。
她与北齐信王成婚十年,从相敬如宾走到离心离德。后来南楚更迭换代,弟终兄及登临帝位的信王借南楚送假公主和亲的名头,出兵征楚,于阵前杀了她与女儿祭旗。
盈月怀着满腔的恨意回到女儿刚出生时——
信王为了他的侧妃,同她大闹了一场,盈月负气搬去了别庄,遇险早产九死一生,幸而在附近狩猎的北齐小皇帝送来了御医和护卫。
后来前世早死的北齐小皇帝成了别庄的常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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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淮璟原本只想要兄长的命,后来——
信王英年早逝,留下貌美的王妃与年幼的郡主,顾淮璟情真意切道:兄长不在了,往后便让我照顾嫂嫂和菩提吧!
然而还未等他行动,南楚便来了人,声称要接他们的公主回国。
顾淮璟听闻来的是盈月那位兄长,霎时黑了脸。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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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 17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