揣摩 第39章 开学

“我送你们过去。”

开学这天七点不到，殷少明已经等在巷子口，说推了早上的例会，非要送殷言新去学校，顺便还揽上同校的江予舟和成若山。

“要不跑两趟吧。”

车里满打满算只有四个空位，可塞一个家长又不够。

“那我们俩就不去了，”

见状殷少平夫妇就打了退堂鼓，二中离这里并不远，刚开学殷言新的东西也不多，左右就是跟去了他也要自己收拾。

况且江予舟和成若山的家长似乎也没有要送的意思，他们对殷言新这么宝贝，倒显得有点过了。

“小新自己收拾一下吧。”

“走吧那。”

殷言新径直钻进后车厢，紧随其后的是江予舟。三个小伙子不能都塞在后面，苦了成若山只得红着脸去坐副驾驶。

发动机在轰鸣，成若山系上安全带，见后面追上来的影子就摇下车窗。

“那就麻烦殷总送我们家老成啦！”

成父乐得清闲，圆盘似的粗框眼镜架在扁平的山根上，笑起来别提多憨厚，自己骑辆脚踏车跟殷少明打招呼，

“我上班去了！”

“回见！”

最近殷总手里项目多，人逢喜事精神爽，他打算忙完这阵再换辆高档商务车，这段时间勉强就桑塔纳凑合。

普通小轿车的空间略显逼仄，后座的两个人明明隔着段距离，却还是觉得对方的呼吸近在咫尺。

于是殷言新不动声色地挪了屁股墩儿，悄摸贴上窗边。

密闭的车厢里，烟味在强劲的冷气里若隐若现，殷言新轻轻咳嗽一声。

那天的尴尬在之后的几次见面里反复刺激着他，回去后殷言新就追悔莫及，不知道为什么就想出这么个折兵损将的馊主意。

“言新，”

沉默的车厢被低沉的声音打破，殷言新抬眼，他叔叔正从后视镜里看他，接着殷少明收回视线，开始他的语重心长：

“在学校跟同学们好好相处，别怄气，也别总自己呆着。”

殷言新点点头，坐得上小叔的车，自然忍得下他的气。

“同桌之间的关系最为紧密，”

路上车很多，一周的开端最为拥堵，两个红灯就足以消磨掉一个人全部的耐心，终于车子在下个路口转弯，殷少明却还没嘱咐完，他接着说：

“你们相互勉励，成绩才能稳步提高……”

就这么一路念到校门口，挤不进空位的殷少明才终于把心思挪回方向盘上，

“到了叔叔，”

下了车殷言新猛地带上车门，又从后面取了行李箱，才绕回来跟殷少明道别：

“那我们就赶紧进去了。”

“嗯，周末再来接你。”

殷言新点点头，转身的瞬间那点挂着的浅浅笑意已然消散不见。

送行的家长其实很多，校门口熙熙攘攘，等三人到了宿舍楼下门厅，进出忙碌的叔叔阿姨就更多了。

打扫的，倒垃圾的，还有出来买东西的，挤得他们都不好意思再往里进。

“这人也太多了！”

看这架势一时半会儿也余不出空位给他们收拾，殷言新打算放了东西就先去教室，之前他没问过江予舟和成若山被分在哪个寝室，临到了楼下才觉得巧合：

“你们也住这幢楼？”

寝室楼一共四幢，其中男女对半，虽然大部分男生都在这边，殷言新下意识还是觉得他们可能会去隔壁。

“是啊，”

成若山扶了扶镜片，原先放假还不觉得，这会儿殷言新才察觉到，他的镜片似乎又加厚了。只见这人翻着手里的册子，猜字谜似的找他的房号：

“我找找啊——这儿，502！你们俩呢？”

不等殷言新去翻自己的册子，江予舟脱口而出——

“502。”

“我跟你竟然是一个寝室的！？”

成若山凑近江予舟的册子，那上面一模一样的数字赫然眼前，于是他赶紧问：

“那言新呢！？”

殷言新皱起眉毛，像突然不认识502这三个阿拉伯数字，但他自己手里的册子上明晃晃写着——也是502。

他们俩没参加分班考试，因而册子也是当天才刚拿到的。但他们俩不应该在不同的实验班吗？

这回轮到殷言新忍不住，问：

“你是哪个班的？”

天道轮回，这次没绕过他殷言新。

看到数字的同时，江予舟也反应过来不对劲，但他当即侧转册子，甚至夸张地往后退一步，偏不让殷言新瞧了。

“你，”

殷言新剜了对面一眼，随即掠过他去后面，十分紧张地提醒：

“别挡着后面的阿姨！”

周围人实在不少，江予舟身体先行，往殷言新的方向过来两步才恍然大悟。

但那册子已经到了殷言新的手里。

粉红色的几张纸用订书机订在一起，随着抖动发出清脆的声音，殷言新把两份册子并排——

两个高一（五）班，甚至连学号都是紧挨在一起的。

排名前几的学生错序打乱分别插入两个实验班，这么多年来几乎已经是二中不成文的规定了。

况且第一第二分在同一个班，难不成各科老师在周末小测的时候也想端着保温杯凑神仙打架头破血流的热闹？

“学校教务分班的时候知道我跟你的成绩吗？”

殷言新把册子按在江予舟胸口，喃喃自语道：

“那我还能喘气吗？”

“谁不让你喘气？”

这句江予舟听清了，微微嘟嘴的殷言新看起来有些可爱，于是江予舟笑着哄：

“我帮你收拾他！”

“滚！”

“你俩是在一个班了，”

虽然八班和五班就隔了20公分不到的一层楼板，但那却是天差地别的厚度。

“我在八班呢！”

“没事儿，”

得知自己和殷言新同班，江予舟心里喜出望外，他揽上殷言新的肩胛，穿过一堆叔叔阿姨，上了五楼寝室。

“放了东西先去教室里报到！”

学生宿舍都是四人寝，上铺下桌，阳台往里还有干湿分离的卫生间，条件相当不错。

他们三个都是自己来的，在两排拥挤的寝室里就显得他们这间特别空荡。

“你们也是502的吗？”

正在门口的床下拾掇书架的男生听见动静探出头来，棕黄的碎发在他额前散动，半框眼镜下的眸色亮晶晶的，露出来的脖颈手臂几乎要与白色衬衣融为一体。

看起来十足像个贵公子。

“嗯，我叫江予舟，”

江予舟扫过室内，先跟人打招呼，他的床位在靠墙右侧，和殷言新住对门，随即他绕回来，问：

“你是几班的？”

“你好，我叫文浩，”

答完他就一头雾水，

“可这不应该按班级分的寝室吗？”

“那可不一定。”

江予舟摇头，指着进来的两人介绍：

“这是殷言新，这个住你对面，叫成若山。”

“对，”

最后进来的成若山自己也觉得离谱，他点头附和：

“我就是那个例外。”

“还能这样啊？”

文浩放下手里的画册，想到什么似的，随即问：

“那你们之前就认识？”

岂止认识，他们还就住在同个院儿里，这么说起来就太巧合了。

“嗯，认识。”

闻言江予舟和殷言新四目相交，然后江予舟就开始在当过老师的殷少明以及正在当教授的姨夫之间琢磨。

左右是跳不出这其中之一的安排。

“难怪——”

文浩还想说些什么，突然厕所里走出来个头发半白，西装笔挺的男人，刚才三人都没注意到厕所里的动静，这么突然的一下可把他们吓得够呛。

只见那男人朝文浩毕恭毕敬，

“少爷，厕所阳台都收拾好了。”

“陈叔，在外面别这么叫我，”

这个称呼烫到了文浩的耳朵，他皱起眉头赶紧制止：

“那你先回去吧，周末来接我！”

“我快收拾好了，”

然后他尴尬地朝他们笑笑：

“那等你们一道儿去教室吧？”

好的少爷。

他们三人不约而同都想重复这个称呼，毕竟平时只能在电视上看到这种尊贵的做派。

不过他们还是给这位新同学留了点面子。兴许是刚才那个陈叔顺道把所有人的床铺书桌都收拾过了，殷言新上手一摸都没有看见灰尘。

于是他拿出抽纸简单擦了一遍，就把东西往里塞。

既然不用进出，收拾起来就方便得多。而且上午除了报到就没有别的事，午饭之后才开始正式上课。四人在寝室结束战斗，马不停蹄就去教室拿教材。

走廊里都是解下来的打包带，横七竖八的还有各种废弃报纸，新的开始，一切都是乱糟糟的。

“接下来发物理教材！每张桌子都放一本，大家别错拿多拿了！”

三人绕过这些垃圾还没进门，一道清亮的嗓音先声夺人，闻言江予舟和殷言新都愣了一下——

跟那天撞上他们的女生好像！

两人对视，继而加快步子走进教室，只见那个短发女同学正在讲台上分发教材，忙得不亦乐乎。

她正指挥其中一个同学去门口那排发东西，再转过头就看见了进来的两人。

“这是是多出来的，你归到那边去吧，还有哎？——”

体力活最消耗耐心，那同学忙得焦头烂额，怎料这人突然就不应了，于是他索性拔高了嗓门喊：

“叶初阳，你听见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