蜥蜴属亚人也是人,为什么不会说话呢。
棕红色的长发下带着侵略性和未驯野性的双眼无辜地眨了眨:“之前太饿了,所以不想跟你们说话而已。”
“那你跟我回来,就是单纯想蹭饭?!”
莫斯在希顿的房门外冲这蜥蜴嚷嚷了起来,萨沙已经睡着了,护犊子的希顿立刻小声切齿地制止他哥:
“你俩能不能先出去。”
围在床边、站在门口的几个高大男人都离开后,怀音才觉得没那么不自在了,他把自己往被窝里缩了缩,给旁边的萨沙掖了掖被子。这几天他都没有休息好,除了带小孩陪小孩很心累之外,他心里也一直都为和他爸的争吵而不大舒坦。
外面几人的交谈声低了下去,随后,房门打开了,全域生态建模技术打造出的冬日阳光顺着客厅、房门,泄露进希顿的房间,拉严实的窗帘关起了一室的午睡静谧,被希顿打开房门搅散,像半夜没开灯后打开的冰箱,黑暗中亮起了一盏没有暖意的橙色灯光。
“快点关门,太阳正好能照进来,好刺眼。”
怀音半张脸都埋在柔软的枕头里,杜宾犬耳终于不再机灵地直立着,软趴趴地伏在枕头上,他有些犯困,半阖着眼对着希顿下指令,随后他听见希顿叹了口气,然后轻轻关上了门。
接着,怀音听见衣柜打开的声音,他动了动耳朵听着动静,然后就感觉身后的床垫猛地一陷,他侧卧的角度都有些倾斜。
怀音立刻就睁开了眼,扭过头看向了身后。
萨沙原本睡在怀音的旁边,希顿掀开了怀音的被子,把萨沙抱了出来,闻到爸爸身上的味道,萨沙在睡梦中咂巴了两下小嘴。
重新抖开了一床被子,希顿抱着儿子躺进了被窝,两个金色的脑袋留给了怀音两个毛茸茸的后脑勺,希顿哼了一声,抱着儿子背对着怀音睡午觉。
杜宾少爷把那声冷哼听得一清二楚,于是他继续背过身去,用比希顿更大的声音哼了回去。
“哼!”
“……哼!”
“哼!!”
接着怀音就听见一阵衣物摩擦窸窣的声音,应该是身后的人转了过来,希顿不服气地更加大声地哼了出来,鼻息几乎都要喷到怀音的后脑勺上:
“哼!!!”
怀音火上心头,一推床垫弹了几下就转过了身,和希顿对视着:
“不是,你有病吧!”
已经当爹的人了,为什么这么幼稚!
怀音冲希顿翻了个白眼,萨沙睡得很沉,两人在萨沙的小呼噜声中低声继续吵架:
“我有病?这是我的床!”
“借我睡一半怎么了?”
“你不觉得这不合适吗?我们……你都不尴尬吗?”
“你害羞啦?我都不介意你介意什么,再说了,不该看的我不是都看过了吗?”
希顿露出了迷茫羞愤的神色,他的金发又多又细,摊在枕头上像柔软的拉丝糖画,怀音跟他面对面躺着,背后的太阳烘得人晕乎乎得犯懒。
也许是因为父子俩长相几乎一模一样,而这几天自己已经和小朋友版的希顿很熟悉了,所以怀音起了逗弄的心思:“怎么了?希顿上校,不是灰色的吗。”
之前在审讯室里亮过相的,小狗睡裤下灰色的内裤。
希顿露出了恍然羞愤的神色,他一时失语,干脆抱着儿子翻过了身不再看怀音,耳尖通红地从金发间露出。
身后的怀音无声地偷笑着,在希顿敌不过三天没好好睡觉且抱着儿子的安心感中昏昏欲睡时,怀音才突然凑了过去:
他冲着那还没完全褪色的羞愤耳朵吹了口气:“珊瑚的颜色,确实很好看……”
希顿那因为白皙肤色而显得过于精致的、半透明的耳轮立刻又红了,但他依然死死地闭着眼。
怀音也不戳破,继续逗他:“哎,我有个问题很好奇,你们是不是不能在夏天涂防晒霜啊,你的排泄物会变成珊瑚礁吗……”
怀音还没问完,就感觉一阵天旋地转。
“诶!你…… ”
希顿·利亚上校,央区探空-埃尔法首组的技术探查领队,坐起身后,顶着大红脸,单手抱儿,单手把脸上还残留着坏笑的怀音塞回另半边的被窝里,推着他的肩掖好了一侧被子,然后一推一裹,囫囵个儿地卷进被筒里。
怀音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笔直横着被柔软的被子裹住了,他听见希顿恼羞成怒地凑近了他的犬耳,低声说:
“快睡觉,别狗叫。”
……切,该死的炫彩珊瑚!
……
这一觉怀音睡得不算很久,但是冬天的午休之所以起床痛苦,就在于被窝实在是引人犯罪、让人想睡。
所以他一直赖床到傍晚,萨沙都睡醒了,开始扒拉着他的耳朵要玩骑马马。
萨沙一动,他爹也跟着醒了,希顿的大手一捞,就把小朋友稳稳地拖了回来,然后他就掀开被子,随手套了件针织开衫和休闲裤,抱着小朋友,推开卧室门,希顿状似无意地回头随口问了句怀音想吃什么,怀音愣了愣,说都可以。
希顿逆着客厅的夕晖:“都可以吗?狗能吃巧克力?”
怀音摇了摇头,回答说自己是犬属亚人不是真的狗,看见希顿偷笑后,才反应过来他是在回敬自己睡前问他能不能涂防晒霜的玩笑。
“你真幼稚……”
“你也是,怀音警官。”
等厨房里飘出饭菜香气,怀音才慢腾腾掀开被子起床,客厅一样暖烘烘的,怀音伸了个懒腰。
结果一出房门,他就傻眼了。
莫斯同样一脸“没眼看”的表情:“从我弟开始做饭,他就这副德行了。”
蜥蜴扒着厨房的门框,每隔三五秒就要问一遍:“可以吃饭了吗?”
希顿不胜其烦。
莫斯忍不住吐槽道:“要不是那家叫礼赞的是个酒吧,我现在真怀疑,他是不是去偷吃的贼,被我给抓了现行。”
本是随口一说,旁边原本还在犯懒的怀音却突然蹦了起来:
“你说什么?!你在哪抓到他的?”
几人都被吓了一跳,坐在地上玩全息模型的萨沙都咧着小嘴抬起了头看了过来。
“……中央大街啊,我不是跟你说了吗,我巡逻完去看看案发地点,正好看到他从那个酒吧出来。”
这些怀音都知道,但是让怀音心惊的是那个酒吧的名字。
礼赞……
那不就是边陲-伽马区那家基因科技私研所的交易点吗?!
只是单纯的连锁店?还是把手伸进了央区?
“喂金毛!你能不能把那天发生的事再跟我说一遍?”
希顿一脸抗拒。
大的问了三天,小的接着问,父子俩一个比一个烦人。
怀音一屁股挤开流口水的蜥蜴,神色严肃,希顿正好开小火炖咖喱,盖上盖子擦了手走回客厅,怀音就支棱着耳朵跟着他后面。
“……唉,没什么好说的,我其实没有跟那个死者有什么接触,我们就说了几句话,那几句话也没有什么关键信息,一个兔属亚人女性,个子不高,我连她脸都没看清。”
只有这些信息显然不能满足怀音警官,他仍然目光灼灼地盯着希顿,希顿见他那副和怀江总署如出一辙的严肃专注,也坐在沙发上开始和怀音同步已知信息,旁边的交警把想进厨房偷吃的蜥蜴逮了出来,摸着下巴也凑了过来,做出思索状:
“我不知道你对案件信息掌握到了什么程度,我简单讲讲我个人疑惑的点,第一,她被发现死在男厕所,男厕所被她的尸体挡住了,直到第二天清洁工来才发现,这很不合理;第二,从监控内容来看,她在跟我搭话后进入礼赞,然后就独自坐着,直到起身去了厕所,无论怎么看都不是酒吧工作人员,这与她对我说的话不符;第三,也是我个人认为最奇怪的一点……”
狗脑袋、灰毛脑袋和蜥蜴脑袋都看了过来,希顿突然得意地嗤笑一声:“这一点,你们这群没有孩子的年轻人是不会懂的,这同样也是怀江总署认为我很可疑的最大原因。一名酒吧工作人员,会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放着单身年轻男女不管,反而邀请抱着一岁小孩的父亲,去酒吧参加跨年活动吗?”
当然,这一点,是建立在希顿没有撒谎的基础之上,可录音监视却完整地把他和死者的对话录了下来,加上那酒吧又叫“礼赞”。
所以怀江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他儿子踢出这个案子再说。
怀音也反应了过来,这个礼赞绝对有大问题,和私研所有关的伽马区礼赞的案子,半路被截了,他被他爸以相亲之名调回央区,现在央区礼赞的杀人案,他又阴差阳错地因为希顿停职。
停职一个月是非常严重的处罚,怀音并没有造成实质上的损失,最多只是妨碍了审讯流程,而且他也有私人原因在,他爸完全可以把他单纯骂一通,停职、通报、反思三件套完事。
但直接停职一个月,感觉很刻意,似乎非常不想让自己碰这个案子。
怀音坐到沙发上,愣愣地没说话。不知道他爸是出于什么原因把这个案子截走不让自己管,不过他爸对他查的案子指手画脚甚至半路截胡也不是第一回了。
这都快退休的人了,能不能别老抢年轻人的案子啊!
蜥蜴耸了耸鼻子:“……有股糊味。”
希顿这才蹦起来:“啊!我的咖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