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芽生殖也配有对象吗 第50章 爱与责任的饶恕

这场火灾像平静海面之下卷起的暗流，风暴中心反而最平静，但离得越远，对风暴的感受就越明晰。

“……总之，目前军区的情况就是这样，上头来人找了组长两次，气势汹汹的，都被我们挡回去了。”

刚从流氧机上下来，氧气含量过高的气体让就算是珊瑚虫属亚人的希顿都有些头晕，里昂的声音在通讯那头时远时近的，希顿让他足足重复了两遍，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

不过就是说上面拿他和佘岩违反规章制度、擅自参与警方调查做文章的那一套。

“你和组长不在，我们组现在没有办法推进新深度的引力洞探索工作了，但上面说你和组长的请假理由站不住脚，其实……你俩用的都是个人假，引力洞探索工作也不算是什么紧急任务，上面到底急什么……”

希顿扶着治疗室的外墙，有气无力地接道：“还能急什么，越心虚的人被拆穿后就越跳脚。”

这次礼赞的火灾收尾工作如此语焉不详却无人追责，但凡聪明点的人都知道是上面的手笔，不该多问深究，里昂他们也只是帮佘岩他们遮掩，上头借题发挥骂了埃尔法组一通，他们几人心里也有数，面子上应付过去就完了。

这种时候，大家心照不宣的，这事情红脸白脸各方一唱，也就过去了。

那头的里昂还在继续闲聊，说佘岩请假后，不接刘一百的通讯，刘一百在这大声唱着“被辜负的人、心伤得好深”实在是太过烦人云云，希顿似乎也听到了通讯那头的鬼哭狼嚎，被逗笑了，他扶着墙走出治疗室，一抬眼却看见了怀江。

怀音最先出院，然后是怀慎，佘岩的情况复杂，所以在紧急流氧治疗结束后，他就被转去了政府的基因医院，现在是他的非蜕皮时期，强行使用了蛇形态对他的身体有损伤。

所以现在，机关医院就剩下外伤严重的怀江，和内伤严重的希顿。

这一层是呼吸科治疗室，怀江出现在这一层，很明显就是找希顿有话说，于是希顿匆匆挂了里昂的通讯：“行，那先这样，有事再联系。”

怀江冲希顿点了点头，此刻是傍晚，前几天的阴郁已经过去，晴天的傍晚有很漂亮的夕阳。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上去说。”

希顿于是跟在怀江身后一起进了走廊尽头的电梯，怀江摁下了电梯操控面板顶端的按钮，带着希顿上了急诊的天台。

拟态卵壳的天气并不全然是模拟，全域生态建模有云有雨，除了太阳月亮这种天体行星的模拟光亮外，地气而上成为的云、天气而下降落的雨其实都是真实的天气，真真假假的天空，就是现在沃列塔人拥有的一切仰望。

前两天，希顿甚至都有刻意避开怀江的意思，他久违地跟莫斯撒娇，让他哥下班来给他送饭，以拒绝朱叶帮他和怀江在医院食堂打两份饭的好意。

对此莫斯表示，礼赞的火灾把他弟的脑子也烧坏了。

朱叶眼里有被她掩饰得很好的歉意，还有她和之前希顿去怀家吃饭相比更加客气温柔的语气，无一不证明她认为希顿受的伤有怀音的责任，无论是她还是怀江，都对希顿在火场里救怀音那一刻的犹豫毫不知情，对此希顿只觉得愧疚。

前几天怀音来找他的时候，态度也不同以往，希顿本就有话难言如鲠在喉，之后也一直和怀音没有什么联系，也许怀音真的很忙。

他和怀音，大概就只能到这了。

所以此刻，怀江抱着手站在天台阳光房的窗边看晚霞，希顿也没有主动搭话，怀江很照顾他头晕慢行，刻意把阳光房中央的长椅留给了希顿。

“人证被杀，当时礼赞的那几个客人应该就是为了除掉齐炬才留下来的，熊茜当晚就带着她的人离开了央区，我无权跨区追捕。那天晚上，智能消防警卫莫名调离，直接导致火灾救援不及时，赶到现场的警卫机器人扫描了现场，但数据无端丢失，本体也破损了……还有，现在想来也是最反常的一点，齐娅的尸检报告里并没有标注解离剂含量异常高，只注明了特殊成分，所以警局也有人刻意掩盖了这件事。”

不止是军区高层，沃列塔警方高层也有牵涉。

希顿扶着脑袋听完这段，没有一个好消息。

“这还真是……我都有点怀疑我们是不是误入了高层委托给私研所的什么秘密任务了。”

佘岩、怀江的级别已经不低了，可私研所的势力范围比想象得还要深远，查了这么久，走了这么远，希顿确实迷茫了，怀疑自己的上峰、和高层站对立，真的是一件正确的事情吗？

怀江听完，转过了身，他猜到希顿会有这样的感受，对此他毫不意外，所以火灾之后，他才一直都想找机会和希顿单独聊聊。

很多年后，希顿回忆起这个傍晚都会觉得感慨，那轮嵌在地平线外的半轮夕阳，像沉没的鎏金。他和怀江有过三次单独的对话，每一次都让他记忆深刻，之前的军用机上是第一次，而这个傍晚余晖下的，是第二次。

“希顿，你知道沃列塔军、政、警三方共同守护的其实是什么吗？”

希顿一愣。

怀江没有等他回答，而是越过阳光房的玻璃，看向毫无阻拦的天幕：

“是人。”

是人，不管是军校、警校，还是政府高墙外，甚至基因繁衍的宣传栏标语，都在强调这一点。

——“鼓励生育，繁衍生命，你一人，即是蓝星。”

人，才是蓝星。

“如果没有人，这个蓝星，这片沃列塔，和所有其他湮灭在宇宙里的星球相比，又有什么区别呢？不过都是时间的尘埃，洪流的浪花。但有了生命，有了人，这个星球才会被我们人类认为有许多当下和瞬间值得一活。”

悲观主义者认为时间是虚无的，生命最后都会走向寂灭。

唯物主义者认为就算没有人类，在适合生存的环境下，也会有别的意识从物质体中产生，不一定非要是人类。

但当下人类既已诞生，现实是，生命诞生后每一个关键的迭代节点、所有生命的进化，都在朝着“生存”的共同目的而努力，没有生灵把寂灭当作终点，人类甚至合成了其他生命的繁衍方式进入自己的基因，只为利用科技手段谋求生存。

现在，在这份生存已经得到确保之后，人类却开始了同类之间的压迫与掠夺，以同类为实验体，生存的质量开始有了金钱地位的分化。

“所以，如果人类高层的决策是以人类本身的生命为代价，去谋求发展和科技进步，甚至分化出了阶级，以一部分低等的死，换取高等的生，那么这就已经违背了军警政的原则，基因阶级的出现是压迫掠夺的开始，但总要有人记得初心，哪怕最开始为生命发愿的人，现在已经忘记了苍生。”

所以私研所的存在，在怀江看来，是绝对错误的。

正义老派的总署收回了望着天空的视线，转而看向希顿，年轻的军官从没有考虑过这些，眼里仍满是震惊。

“之前的路，也许你是被怀音那个傻孩子懵懂地拖拽上路，但之后的路无关怀音，你要自己想清楚再继续走，之后的调查会更加凶险，我失去过挚友，我知道他们的手段，如果你依然只是为了怀音走上这条凶险的路，没有人会为你的失去担责，怀音很在乎你，我不想你因为这件事恨他。”

说了这么多，这才是怀江个人的私心，希顿必须要明白那些大道理之后才能做决定，他不能再稀里糊涂地跟着怀音胡闹了。

能够撬动蓝星、改变未来的杠杆，需要一个坚实的支点，这个支点可以是大义、可以是理想，但不能是一个人。怀音并不能做希顿的支点，他扛不动希顿可能会面临的任何失去，怀江也不希望他去承受希顿的指责与恨意。这是怀江作为父亲，为怀音之前莽撞举措的道歉，对希顿未来可能风险的忠告。

希顿听见最后那句“怀音很在乎”和“不想你恨他”心神大震，怀江说得坦然，于是希顿心里的阴暗更加无处遁形。

怀江叹了口气。

“当然，你有权利拒绝，就此退出调查，不冒任何风险，但你要和怀音谈恋爱，你就有可能还要面对这些事情……我私心希望争取你的力量，希顿，你想让你的孩子生活在怎样的世界里呢？生活在……因为他父亲是军区上校，所以他才能有资格获得疾病治愈基因的这种世界里吗？”

不知何时，被流氧治疗充盈过的肺都开始隐隐作痛，希顿本只是想感慨对私研所的调查举步维艰，怀江却回复了一通宏大叙事的理想，希顿并不想触及这么核心又深沉的话题，怀江却猝不及防、直击靶心。

怀江看得太清晰了，他似乎知道希顿内心深处的忧虑一般，并且神奇地抚平了。

希顿终于艰难地启唇：

“……我明白这些道理，但是我没有深想过，说实话，我甚至觉得，反正这些迟早会发生，凭我也改变不了什么，我只想照顾好萨沙。不过，作为军人，如果真的有能够做出改变的机会，我也不会拒绝，所以我不会因此恨怀音，相反，我犹豫的点不在这里。”

希顿看向了怀江，没有军用机的监视器，怀音也不在场，他得以用另一个父亲的身份直白地同怀江对话：

“怀江总署，如果有一天，情况危急到我必须在我自己和怀音中选择，我无法毫不犹豫地选择他，因为我有萨沙，他太小了……怀音无法在我这里成为第一顺位。”

这段话希顿说得艰难，怀江听后一愣，他看着希顿有些闪躲的眼神和紧皱的眉头，认真地看了眼希顿的神色，发现他的纠结真诚而担忧，于是随后大笑出声。

“哈哈哈哈！我的儿子怀音是个优秀的警官，从他报考警校的那一天，我也在保护他和放手让他干之间犹豫，但是怀慎教会了我这个道理，孩子大了，他能为自己的选择负责。如果真的遇到了你说的这种情况，怀音应该也会难过的，他会伤心自责，他让你陷入这个选择的境地，他让你的余生都活在沉重的愧疚和悔恨的失去里了。”

怀江这话说得骄傲，他的孩子，从来都奉献、坚定，他们不会找爱人索取生命代价的保护与牺牲。

“……您不会觉得我自私吗？”

怀江顿了顿，随后摇了摇头，缓缓地说：“说实话，我会伤心，甚至恨你、怪你，但我理解，就算是出芽生殖，那个孩子不是你亲身去生育的，但他却是你分享出去的一部分自己，所以这不叫自私，孩子，这是爱与责任。”

在怀音面前见到的怀江，总是一个张牙舞爪的、霸道呛声的父亲，但此刻，他声线低沉、音如静水，眉眼间带着沉静的睿智。

希顿和萨沙之间没有脐带能拴着，可这个孩子依然沉甸甸地在希顿的心头时刻惦记，怀江的这段话说完，这些时日以来一直饱受自责与负罪感折磨的希顿如蒙大赦。

他猛地松了口气，沉重的心终于轻松地跳动，这话像是救赎与饶恕，火场里那令人窒息的二十秒犹豫让希顿终于在此刻可以重新续上呼吸。

怀江被突然弓着背、扶额哽咽的希顿吓了一跳，走近后手足无措地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希顿很早就开始做一个父亲，可今天，在心上人的父亲面前，他久违地做回了一个、得到长辈宽慰的孩子。

翁婿的一章（bushi

老丈人解开希顿心结，这一章老大们不难看出，其实攻的心理要比受成熟很多。

毕竟攻是当爹的嘛

迪士尼把我膝盖走废了，我真是年纪上来了……（斑马咳嗽）

各位读者老大们啵啵！想死斑马辣！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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