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第几次课啊?”舞蹈老师那尺子拍了拍卫笈抬起的手,“手放低点。”
“后天还有一次课就结束了。”
舞蹈老师:“那你这还得多练。”
卫笈绷着肩,点了点头。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深呼吸一口气,蓦地下腰旋身,指尖擦过地板,脖颈扬出一道弧,核心收力,起身时正对上舞伴。
舞伴鼓了鼓掌:“好腰!”
舞蹈老师也满意点头。
“时间到了,你们自己练练,我先走了。”
和舞蹈老师告别后,卫笈捡起扔在地上的衣服套上,额头上还有一层薄汗。
舞伴张立问:“不练了吗?”
卫笈:“我先去吃点东西,回来再练。”
张立:“正好我也没吃饭,一起吧。”
张立是专业的舞蹈演员,用齐明山的话来说就是请专门的人过来托底的,能力高事少。
两人在附近找了一家面馆,卫笈给小果发消息,让她今天不用来接她了,她得多练习练习。
吃完了饭,张立带着卫笈过了一遍舞,纠正了几个不太严谨的动作,到点了就收拾东西准备走人。
“别练到太晚啊,晚上夜路不安全。”张立叮嘱。
练舞的地方不在横店,离酒店也远,卫笈不想麻烦助理,仗着人糊经常自己打车回去,这地儿晚上车少,要是真走迟了还不一定有车。
“得嘞。”卫笈应声。
张立走后,卫笈对着镜子自己一人过了一遍舞,然后照着张立说的盘动作。
公司在之前给她报过班,美其名曰没有演技好歹得有点特长,结果练了两月就停了,后来卫笈空闲的时候也会自己找点舞蹈视频来看,拆解动作跟着跳,这算是她为数不多的兴趣爱好。
所以她现在倒也不觉得累,心情平和得很。
外面天黑沉,天气预报说今晚会有大雪。
贺情洗完澡出来坐在酒店床上处理事情,正要把几个邀约全推了时房门被敲响。
她过去开门,是沈知晓。
“给你块茶饼,从老齐手底下骗来的,”沈知晓眨眨眼,“你可别告诉他。”
贺情挑眉,接过袋子:“你是怎么骗的?”
“我说下个剧本年前肯定写完。”
贺情:“他信了?”
“三杯酒下肚,我就说我明天把剧本给他他都信!”
沈知晓扬了扬手里剩下的袋子:“我还留了一块给小卫。”
卫笈房门就在贺情旁边,沈知晓走两步敲门,没人应。
“休息了?这还早啊。”
沈知晓给人发了个消息,很快就收到回复。
他对着一直站在房门口没回去的贺情说:“哦,在练舞,还没回来。”
“练舞?”贺情皱眉。
“对,下周有场舞戏。”
“今晚不是有大雪吗?”
沈知晓:“她助理应该在,不用担心。”
他把给卫笈的茶袋递给贺情:“等明天你给小卫吧,我先回去了。”
和沈知晓分开后,贺情回屋后继续处理手头上的事,手机上方弹出暴雪黄色预警,她点开这条消息,看了几分钟,又退出。
手机进来一通电话。
贺情接通。
“妈妈。”
贺永隽温温柔柔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小情,休息了吗?”
“还没有呢妈妈,马上就休息了。”
“好,明天降温,你多穿点衣服呀。”
贺永隽是南方人,说话慢声慢气,语调总是柔和。
“妈妈你也注意保暖。”
贺永隽笑笑:“最近有没有和方城联系呀?”
贺情抿唇:“联系了。”
“你最近在剧组拍戏,方城也不好去找你,他事情也多,你们两个多说说话,培养培养感情,你方叔叔还问我你什么时候杀青,说是让小方来接你呢。”
“不用了,剧组不方便外人来,我杀青的时候还有人要拍戏呢。”
贺永隽诶了一声。
贺情看着窗外慢慢飘落的雪花,稀稀疏疏的,也没有兴致找个话头。
方城和她基本没什么联系,两人对感情这事都没什么看法,她是没感觉,方城是一心扑在事业上,婚姻是锦上添花。
当初两人见了面,也只得出一个结论:先试试吧,双方家长都看着呢。
这个男人大概也察觉到贺情的冷淡,倒也没太多顾虑,直接说:“订婚也只是形式,不一定结婚,真结婚了,你要是没想法我也不会有,我们可以互不干涉,到时候离婚也行。”
贺情当时说了好。
她也算是给她妈妈一个交代。
贺永隽得知自己女儿松了口,心头的石头也落了下来,大概是心情松快了,病情也好了不少,没过多久就出院,只是还没好好和贺情聊聊,贺情就进组了。
难说她是不是在故意躲着贺永隽。
“你拍的是什么戏啊?”贺永隽问。
“是民国戏。”
“有吻戏吗?”
贺永隽有些保守,她知道自家女儿的职业特殊性,能理解两个人因为拍戏而亲密接触,但是心里多多少少会有点膈应。
贺情顿了下,说:“有。”
然后,像是故意似的,又说:“还有床戏。”
贺永隽沉默了。
好一会儿,温温柔柔的女声又响起:“你们拍这种戏,会不会尴尬呀?”
贺情想到卫笈在自己身下红着脸,眼底有水光,想看她又不敢看她的场景,蓦地轻笑了一声:“她会吧。”
“人家男生尴尬什么,你当心吃亏。”
贺情没有去纠正贺永隽的话,只是说:“我不会吃亏的。”
“我看那些电视剧,有很多演员会因戏生情呢,你可不要这样。”
贺情垂眸:“不会的妈妈,你放心吧。”
贺永隽:“妈妈不是让你不要去喜欢别人,妈妈只是担心。”
贺情不说话了。
贺永隽:“我知道你对方城没有什么感情基础,但是感情这个东西都是相处出来的,日久生情,更何况婚姻里不只是有感情,还要看两人是不是门当户对的。”
窗外雪变大了,大片雪花敲在窗户上,卷起的絮又落下。
贺情起身走到窗前,看了眼地面,地面上已经积了一层薄薄的雪。
她又看了眼时间。
贺永隽大概也觉察出女儿对这事不想多谈,叹了口气:“小情,你会觉得妈妈在逼你吗?”
贺情沉默了一下,说:“妈妈,你该休息了。”
“你在怪妈妈。”
贺情:“我不怪你的。”
她回身坐到床上,余光瞥见茶几上的茶袋子,微微抿唇。
“妈妈不说了,小情你早点休息,今晚雪大,你多喝点热水。”
贺永隽把电话挂了。
贺情坐到沙发上,从茶袋旁边的包里翻出一盒烟。
女士香烟,薄荷味,细烟管。
是方城某次撞见她抽烟送她的。
贺情把烟盒扔在旁边,翻出了自己之前随便买的一盒烟。
她没有烟瘾,也不怎么抽,只有心烦的时候会来一口,大多数时候都是等着烟自己烧完。
贺情擦火点了一根。
软皮沙发把她整个人包进去,屋里暖气足,贺情穿了件宽松的衬衫,领口开了两粒扣,锁骨露在外面,长发遮住侧颜,往日冷淡的眉眼多了几分躁意。
一根烟烧完。
雪好像又大了。
贺情觉得有点闷,走到窗户前面开窗透口气,冷风铺面,夹着了雪味的风闯进屋内,冲淡了烟味。
贺情伸手接了一片雪花,等雪花在掌心融化后,她关上窗拿起手机。
“睡了吗?没睡上楼,把车钥匙带给我。”
—
舞蹈室开着暖气,卫笈穿着一件白卫衣也不冷,舞蹈音乐在空旷的房间的打着旋,一个大节拍猛地落下,音乐引来短暂的哑声,卫笈不敢松气,等音乐再次响起,她迅速下腰旋身,在极快的一个拍子里起身,核心拉着膝盖离地,像是有外力控着她,将她整个人托起。
像是失魂落魄的偶人。
肌肉记忆带动身体向下舞动,音乐逐渐和缓,卫笈也慢慢松了口气,动作逐渐柔和。
最后的谢幕,卫笈看向镜子,正准备弯腰的时候,余光看见舞室的门被打开,一个人站在那儿。
卫笈:“!”
弯腰的动作硬生生被她扭成了向后转,她看着来人,一时间有些磕绊:“贺……贺老师?”
贺情进来关上门。
她站在这儿好几分钟了,敲门的声音被舞曲掩盖,于是擅自开了门进来,入目就是卫笈扬手,露出雪白细韧的腰肢。
贺情就这么站在原地看完一支舞,目光在卫笈绷紧的指尖上停留了好久。
“不好意思,打扰到你了。”贺情说。
卫笈看着贺情濡湿的肩头,连忙摆手:“没有没有。”
贺情顺着卫笈的目光,拍了拍肩:“雪化了。”
“外面雪很大吗?”
贺情点头。
她问:“你还要练多久?”
卫笈一愣,心头一动,然后答:“刚刚就是整体跳了一遍,可能还得再练一会儿。”
贺情点头:“那我等你。”
卫笈眼睫颤了颤,她直视贺情的眼神,试探问:“贺老师是来接我的吗?”
贺情顿了一下。
卫笈垂眼:“贺老师不用等我,马上雪下大了不好走,我到时候打车就好。”
“这里没什么车过来,”贺情把衣服脱下来挂在椅子上,“你练吧。”
她没有回答卫笈的问题,只是用行动表明自己的态度。
卫笈笑了一声:“好。”
这首曲子叫《来客》,齐明山找人编曲编舞,相当于电影的主题曲,也是卫笈在影片中要跳的舞。
她需要表达出的感情基调就是悲。
贺情坐在椅子上看卫笈。
卫笈的身体很美,之前拍那些戏的时候贺情就深有体会,这一优势在宽松的卫衣下并不明显,贺情目光追随着卫笈的指尖,滑到腕骨,再到笔直的腿上。
一舞终了,卫笈呼吸有些急促,她转身看向贺情:“贺老师,好看吗?”
这是她第一次在贺情面前直白地表达自己的情绪。
贺情愣了下,然后笑笑:“好看。”
卫笈又从头播放音乐,她在跳,贺情在看,空气里除了流淌的音乐,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
贺情察觉到了这丝暧昧。
等卫笈跳完,她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笑得开心:“这次很顺,没有磕绊。”
贺情:“那还要跳吗?”
卫笈摇头:“不了,不早了,明早还有戏。”
贺情把卫笈的衣服递过去。
卫笈接过衣服,正要道谢,就看见贺情的衣领翘了个边,下意识就伸手帮忙整理。
贺情也没有在第一时间避开。
就像之前的一场戏,闵姝帮宋词整理衣领,并索了一个吻。
那个吻很浅,卫笈却总是演不好,因为一些莫名的心悸,只有完全放下自己演员的身份,她才能走进贺情编织的笼。
而现在,她们目光相接,短暂地和角色相重合。
直到手背碰到贺情的脸,卫笈才如梦初醒,赶紧收回手,有些无措:“……冒犯贺老师了。”
贺情也像是刚回神:“……没事。”
“贺老师一个人开车来的吗?”
贺情点头。
卫笈哦了一声,耳尖有些红,她穿好衣服,关了暖气,然后走到贺情旁边。
两人出了门,骤降的温度激得卫笈缩了缩脖子。
卫笈双手捂着嘴,不让冷风吹进来,随即开口:“贺老师为什么要来接我?”
刚刚那一幕似乎让贺情的心情沉了下来,她微微侧身看身旁人:“你觉得呢。”
卫笈没想到贺情会这么回答,这个问题被抛到她这边,卫笈下意识就想到了某种可能,却又觉得自己想法很幼稚,几个字在脑子里润色了好几遍才慢吞吞说出来:“是关心吗?”
贺情嗯了一声。
“前辈对后辈那种吗?”
贺情又嗯了一声。
卫笈咬了下唇,又问:“就只有这样吗?”
贺情停下脚步。
卫笈跟着停下。
贺情不着痕迹地拉开半步距离,她收敛了笑意,还是平常的语气:“就只有这样。”
听见这个回答,卫笈抿唇,然后把手放进衣服口袋,笑了下:“贺老师你真好。”
贺情:“为什么这么说?”
卫笈扯了扯嘴角:“影后关心一个透明后辈,在大雪夜独自一人开车来接后辈,还耐着性子等了好一会儿,果然圈里人说的没错,贺影后真的是个好人。”
贺情微微皱眉。
卫笈笑着看她:“你说是吗,贺老师。”
贺情想,可能自己的行为给了卫笈错觉,所以也让这个后辈胆子大了起来。
“卫笈。”
卫笈:“嗯?”
贺情想说什么,看见卫笈的假笑又闭上了嘴,她叹了口气,拿出车钥匙。
“不要说了,雪大了,我们回酒店。”
啊,她俩这也太内敛了!所以我为什么要写这种人设!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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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 10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