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然早上从床上醒来,环顾四周略显陌生的房间,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自己昨晚是在慕也的房间里睡着的。
而此时的慕也,则从次卧中醒来,他猜测这个点许然还在睡着,便蹑手蹑脚爬起来,洗濑完后在厨房准备煲一锅海鲜粥,这样许然起来就能吃上。
正当他从冰箱取出处理好的鲍鱼打算切丁时,听到了一阵没精打采的下楼声。
“醒了?”他笑着看许然揉着惺忪的睡眼。
“早上要出门。”许然想起自己昨天没和慕也说自己的画得了奖。
其实她昨天想了很多说辞想和慕也分享这份突如其来的喜讯,偏偏自己没由头地开始闹便扭。
思来想去,大概是不安在隐隐作祟,她有朋友也有家人,但这样被人热切地爱着,倒是头一次。
很新鲜,也很惶恐。
幸好这个人是慕也,总能把她暗处炸开的手捋顺。
她站在慕也身后,本能地抱住了慕也,一边感受着透过布料的体温,一边好奇地问慕也早上准备做什么。
她的呼吸如一阵小风依偎在慕也的身后,他的手顿了顿,一时间有些不敢动。
慕也本来是打算熬粥,但一会儿许然要出门,这会煲粥是来不及了。
“你几点出门?”
“九点。”
现在是早上七点,他今早没什么要事,如果把粥改成意面,他可以在家和许然一同吃个早饭。
“你去洗濑,我来做个海鲜意面。”
“能加点芝士吗?”许然嘴馋。
慕也拍了拍环在她腰上的手好笑道:“加几点芝士都行。”
“昨天忘记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了,我的画拿了奖。”
“这是我重新进入油画界拿下的第一个奖。”许然顿了顿,强调了一下。
慕也转头,见许然环着自己,半眯着眼,猜着这会她估计心情很好:“那我们晚上去哪吃顿饭,来庆祝一下我们的大画家拔得头筹?”
“去哪吃?你来定。”许然对这项计划表示满意。
“好,晚上我把餐厅地址发你。”慕也在心里盘算着晚上餐厅的选址,其实他并不太了解这份奖具体的分量,但他知道许然现在很高兴。
她的眼里,似乎比刚来淮海的那段时间,多了几分真心实意的明亮。
许然心满意足,放开慕也,用手比划了个圈:“芝士加这么多就好。”
比划完,她便磨蹭着去洗濑了,梳头的时候,能闻到空气里加杂着黄油的甜香。
黄油块在大火中融化,与牛肉交汇时发出“呲拉”的响声,另一边的灶台,煮熟的意面和洋葱、彩椒和番茄丁翻炒,烟熏红椒粉缀入其中,一齐散着诱人的香味。
慕也不忘许然的嘱托,在意面上撒了大半袋芝士,开着小火加上锅盖让意面焖上两分钟,小块的芝士碎在热气中融着一片金黄。
许然换好衣服的时候,慕也正在把榨汁机里的芒果牛奶倒到玻璃杯里。
“早上吃这么丰盛呢, ”许然感叹了一番。
“今天天气很好,得吃一顿丰盛的早餐。”慕也端着两杯子放在桌上,解了围裙准备和许然一起吃饭。
“慕也。”
“嗯?”
“你穿围裙的样子……挺性感的。”
慕也笑了笑,只是摆好餐具,等着许然坐下。
她趁热用叉子挑了一根意面,酸甜咸香的酱汁袭入味蕾,许然冲慕也比了个大拇指。
“慕也,多和我说说你的过去,我想听。”
“为什么?没什么好说的。”
“啧,我说你这人,挺喜欢逞强的,过去在别人眼里这是一段灰暗的日子,但对我来说,这都和你有关。”
“你想听什么?”慕也不自觉地挪了挪视线,他确实现在对许然没什么隐瞒,但过去的那些事通过他的嘴说出来总有种卖惨的嫌疑。
不过是短暂的饿过一段日子,短暂的住过狭窄的地下室,失去了一个本不就该执着的梦想,世界上过得不好的人多得去了,他受得这些在宏大的苦难面前轻若鸿毛。
许然这道对面这玩意有时候心细得可怕,但也确实看不惯这幅欲言又止的模样,干脆捡了些轻松的聊:“说说浪子吧,什么时候养的狗?
慕也陷入回忆。
三年前,刚回淮海的慕也正式开始自家乱作一团的产业,只身一人在人情世故和债务纠纷里单打独斗,终于把陈芝麻烂谷子给厘清了,他用自己的第一笔利润重新买回了这幢房子。
只是这幢房子早就被别人装修成了别的样子,住在对面的人也早就离开了。
但每每工作到深夜,但看着对面陌生的灯火,还是会贪恋曾经的时光。
他慢慢将公司经营了起来,藏着思念一个人生活着。
工作,应酬,买菜,做饭,他习惯性将自己照顾得很好,这样万一以后遇到了许然,他就能故作轻松地说一句别来无恙。
有一天,一只白色小毛球闯入了他的院子,在草地上玩着落叶。
“你怎么进来的?”他拎着毛球,余光见了墙角的漏洞。
他不喜欢小动物,也谈不上讨厌,就随这只毛球来去自如,在自家院子遇上了就从冰箱里找点吃的喂它,墙角无伤大雅的洞由于忙碌,也就没补过。
他有时候也会看到在别人家的院子里看到小毛球,这条街里的人都挺喜欢这小毛球的,它在每个人家都有不同的名字,这家叫小白,那家叫团子,还有人家叫它什么包子、甜甜、冰糖……
不管是哪个名字,小毛球只要听到别人叫它,都会兴高彩烈地奔向别人。
有一段时间,小毛球不见了,慕也没放心上,结果有一天,小毛球带着三只小小毛球重新出现在了大众的视野里。
三只小小毛各不相同,一只棕的,一只白的,一只花的。
小毛球带着三只小小毛球四处讨营生,街访邻居看到了照例会投喂两口吃食,只是一张嘴变成了四张嘴,小毛球就让着小小毛球。
周围的人都夸小毛球有母性,但没人在意小毛球饿不饿。
一天慕也从公司回来,在自家院子里遇上了这一堆毛球,一看他回来了,就码成一排眼巴巴地等他投喂。
他在家找了个盆,从冰箱里找出一袋新鲜的牛肉碎──他本来想用来烙饼的。
三个小小毛球一见吃的便围了过去,甚是可爱,只是小毛球就站在一旁玩着杂草,仿佛这一切与自己无关。
慕也对此很不爽,一手拎起小毛球,假意严肃地问:“我是念你的旧情才请你们吃饭的,你一只狗倒是一点不领情。”
小毛球只是眼巴巴地望着他。
慕也看着怀里的小毛球,又看看脚边的小小毛球,叹了口气:“当妈了也不能把自己饿死。”
他又进了屋,在碗柜里拿了个碗,打了个生鸡蛋,又从冰箱里把那半袋肉沫也倒了出来,放在了小毛球身边。
小毛球有点犹豫,一只小小毛球抢不过另外两只,见小毛球这有吃的,便小跑过来,想分一杯羹。
小小毛球刚要吃上,慕也却把碗端了起来,把小小毛球拎回到那个盆旁边,把碗对着小毛球:“这是给你的。”
小毛球懂了他的意思,愣了一会,也许是第一次在人类眼里看到如此固执的目光,粉色的小舌头浅浅舔了一下食物。
肉和鸡蛋都很鲜美,小毛球已经饿了很久,它越吃越快,甚至还呛到了。
慕也拍了拍小毛球的背,发现那只小狗的猫已经打结了。
他心里忽然很难受,他何尝不像那几只单纯的小小毛球,只顾着享受眼前,忘了身后的托举。
若不是他当初执意非得当什么钢琴家,若不是他当初轻狂地看不起家里世代用双手攒下的财富,不知什么叫人间疾苦非要谈什么浪漫与梦想,他的父母就不会如此……
可就算浪子回头,曾经的温馨也早已是海市蜃楼。
“慕也,你在想什么?”许然没想到哪怕是问一只狗的来历,也让慕也生生愣了一分钟。
“没什么,当初刚开始接受公司,其实没打算养宠物,后来在一个雨夜,这个小毛球浑身是伤,一直咬着我的裤脚不让我进门,我把它抱进屋子,它也只是不停地扒拉着门,我发现它血流个不停,便连夜开车送到宠物医院里去了。”
那几年宠物医院并没那么流行,他开车开到郊区才找到一个关了门的宠物小诊所,出了几倍的钱才让医生晚上来给小毛球缝伤口。
但小毛球还是失去了它的左眼。
“后来呢?”许然有点预感,这个故事可能对慕也也没那么轻松。
“后来我才知道,这附近平日里有个流浪汉,平日里会捡些周围人家垃圾,因为他也不打扰别人,大家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那几天他太饿了,想着这几只狗没主人,便想捉了吃了。”
“浪子它本来能跑,但她是妈妈,所以就一直跟流浪汉在撕咬,被石头砸成重伤,便想着去找人求助,但我当时没懂它的意思。”
慕也说得其实很平静,但许然心里是暗暗吐槽自己怎么这么该死,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
偏偏面对对这种无法挽留的痛苦回忆,她比谁都明白这种时候语言的无力感,同情太高高在上,若无其事却又太冷淡。
浪子在椅子边打转,它现在狗生美满,不明白人为何沉默,许然看着欢脱的浪子,随口问了一句:“浪子现在绝育了吗?”
“绝育了,当时领养前带它做了全身检查,它有不少病,做了一个大手术,医生说最好绝育,就绝了。”
“那浪子以后就不用再当辛苦的妈妈了,当我们幸福的宝宝就好。”许然摸了摸浪子的毛毛的头,冲慕也一笑。
慕也愣了愣,也笑了:“是啊,我们现在很幸福。”
他默默和许然一起吃完早点,时不时跟许然聊聊最近的新闻,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发现许然最近对AI好像很有兴趣。
吃完早饭,许然看了眼表,理了理衣服便准备出门,推开门的刹那,她听到对方在喊她。
“许小姐,记得带上家里的钥匙。”
许然接过那自己挂着恐龙钥匙扣的钥匙串,发现自己的钥匙串上多了一把古铜色的门钥匙——这是慕也家门的钥匙。
当然,也是她另一个家。
从今天开始日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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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另一个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