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嘉朗他们三个又在厨房忙活了一阵子,赶在八点之前开饭。餐桌上除了拍黄瓜是李逸川拌的,其余都是出自程嘉朗之手,冷冰伟主要负责陪聊。
看着一大桌子卖相十足的菜,黎忱飒对程嘉朗的偏见稍稍往回正了一毫。
“我去叫老让吃饭。”李逸川说,“这都快睡五个小时了。”
“我醒了。”钟奕让的声音从楼梯处传来。
蛋卷儿一秒将注意力从餐桌上抽回,忽扇忽扇着大耳朵跑去过迎接钟奕让。
“好家伙。”李逸川停住脚步,“你是闻着味儿醒的吧?”
钟奕让确实是被饿醒的,恢复元气的他心情格外好,看到黎忱飒安静地坐在餐桌前,走过去伸手揉了揉她的短发。
黎忱飒不自觉微微偏头,仿佛窥探被逮个正着。她的耳畔瞬间回荡起一道阴森无比的讥诮声,不断地向她重复着:发现你了,偷窥者!
她羞愧难当,不知道如何面对钟奕让,没敢与他对视。
“头不疼了吧?”程嘉朗问道,顺势在黎忱飒手边放下一碗饭。其实这话他也是替心重的黎忱飒问的。
“没事儿了。”钟奕让淡淡道,随后在黎忱飒身边坐下,情不自禁轻捏她的脸颊,声音瞬间变得超级温柔,“怎么不说话?”
“吃饭。”黎忱飒撑开他的手,低垂着眼帘把米饭推到他的面前,起身往厨房走。
钟奕让以为人多她害羞,暗自提醒自己要克制。
“飒姐,我盛饭了。”冷冰伟正端着两碗米饭往过走,微微扬手向她示意。
“我不吃。”
黎忱飒没什么胃口,去拿了一个空碗回来。钟奕让见状,默默拿起勺子给她盛了一碗奶油炖菜。
“飒姐,给。”冷冰伟贴心地把汤匙放进她的碗里。
黎忱飒被这俩货搞得浑身不自在,夹了一筷子风味茄子,机械地咀嚼了几下,发现味道不错,对程嘉朗的偏见又往回正了一分。
“你俩别走了。”钟奕让说,“一会儿打麻将。”
“行。”李逸川应完又赶紧说道,“冰伟,我今天睡你屋。”他可不想再爬楼梯了。
“咱俩挤挤。”不等冷冰伟说话,程嘉朗突然抢先道。
李逸川破口骂道:“去你大爷的!跟你躺一个被窝要命。”
程嘉朗睡觉打把式,不是一掌拍脸上,就是一脚踹屁股上,出其不意,防不胜防。
“凑合一晚。”程嘉朗给李逸川夹了一筷子糖醋里脊,试图贿赂。
李逸川夹起来放进嘴里:“不凑!”
于是程嘉朗又给他夹了一筷子荷兰豆,荤素搭配,营养均衡,笑容可掬地提出解决方案:“咱俩今天一头一尾睡。”
此法子一出,李逸川都知道自己是怎么英年早逝的了,面容冷若冰霜:“你踢死我?”
程嘉朗无辜道:“怎么会呢?”
“你别给我呢呢呢的。”李逸川放下碗筷,不无嫌弃地往旁边挪了挪椅子,与他拉开距离,“老让被窝有刺儿啊,你不去睡非要祸害我?”
钟奕让被窝儿不是被黎忱飒躺了吗,程嘉朗觉得他和李逸川再去躺不合适,又不好明说,只能软磨硬泡。虽然李逸川睡觉打呼噜,但只要他先睡着了,就没人能阻挡他自由伸展四肢。
“你要不睡钟奕让被窝那你就只能睡沙发了。”冷冰伟说,“剩下都是女生的房间。”
想不到还有推波助澜的,程嘉朗哑口无言。他想吃完饭就回去了,打麻将什么的,一点儿都不好玩儿。
现下,钟奕让也后悔提议打麻将了,他应该把冷冰伟也轰回家去,因为他想和黎忱飒躺一个被窝。
虽然黎忱飒看不透钟奕让的花花肠子,却似乎听明白了程嘉朗的顾虑,出声道:“我下午一直在沙发上。”
此话看似能接上冷冰伟的话茬儿,又实属没头没尾。但程嘉朗听懂了,他忽然咧嘴笑道:“打麻将最好玩儿了!”
钟、李、冷三人齐齐看他:“……”傻A傻C中间那个。
......
哥四个一人干了两碗大米饭,菜也是盘盘光,就连没胃口的黎忱飒都吃了两碗奶油炖菜。不得不说,程嘉朗的厨艺相当精湛。黎忱飒决定以后把他当个好人看,草率了,也肤浅了,可毕竟他并不是一无是处。
然而,蛋卷儿却是食之无味,小鼻子在干巴巴的狗粮里拱了拱,勉强张开嘴巴含一口,又尽数吐回碗里。早上说好的晚上加餐,怎么全加到人的肚子里去了?
黎忱飒瞧在眼里,恨不得过去端起狗碗“哗啦”全部倒回粮桶里,小样儿惯得你,不吃就饿着。最终也是于心不忍,切了一些胡萝卜丁拌在狗粮里聊表歉意,谁叫她早上许诺了它呢。
出去疯跑了半个小时,蛋卷儿开始顺气了,趴在麻将桌底下悄无声息地排气。
“卷儿,怎么没完没了啊?它刚出去拉了吗?”蛋卷儿的屁股正对程嘉朗,浓度超标的臭气沿着桌底一路飘扬而上,熏得他眉头拧作一团,以手扇风。
话音一落,脚底下又传来“呲”地一声闷响。
“咱卷儿报复心理可真强。”李逸川也是头一遭感受到狗屁的威力,着实遭受不住,堵着鼻孔起身去窗口透气。
“钟奕让,你赶紧放臭屁蛋出去找我飒姐吧。”冷冰伟一边哗啦哗啦洗牌一边借题发挥,“熏得我手气臭。”
钟奕让斜睨他一眼:“你手气什么时候香过?”
话虽如此,钟奕让也是服了蛋卷儿,这都不是臭气,简直是毒气。他闭着气打开门让它出去了,心里琢磨着必须给它换个其他牌子的狗粮。
“快,换换气。”冷冰伟抖出一支烟递程嘉朗,起身走到窗口又递给李逸川一支烟。
钟奕让独自一人坐在牌桌处码牌,等着不紧不慢吞云吐雾的三人。突然,他想起黎忱飒在饭桌上说的那句话,再联想到当时的情形,不由抬眼看向程嘉朗,问道:“程子,下午黎忱飒在我房间干嘛呢?”
“一个人哭呢。”此时的程嘉朗大脑完全处于放松状态,想也不想,对答如流。
“我飒姐哭了?”冷冰伟惊呼。
“吓我一跳!”李逸川被他吓一激灵,嗔道,“你激动什么?”
冷冰伟心慌啊,他飒姐哭了全是因为他意志不够坚定啊。
“他飒姐是他亲姐。”钟奕让镇静自若地说道,其实他的心里一点儿都不平静,他最害怕黎忱飒掉眼泪了。
“因为你喝酒的事儿。”程嘉朗本打算单独找个时间继续当嘴替,既然已经说出来了,也就不挑时间了。战术性吸了一口烟,他慢慢说出心里话,“你家黎忱飒心挺重,刚吃饭的时候都闷闷不乐的。她有多在乎你,这应该不用旁观者再去告诉你了吧?你能重新站上舞台,也不光是因为雨哥。看得出来这次你挺认真的,既然想要珍惜,想要和她好好的,就别老纠结于过去,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好好对你自己,只有你自己变好了,你才能对黎忱飒更好。”
这一番真情实感的肺腑之言,听得李逸川都感动了,不免有感而发:“是啊,老让,我们也都希望你好。”但是他语言匮乏,说了这句也想不起其他的话,只得面色深沉地把烟给捻灭了。
冷冰伟的脑子里更是没词儿,他完全不信黎忱飒哭是因为钟奕让喝酒,随着李逸川一起把烟捻灭在烟灰缸里,心里一阵一阵地发慌。
四下寂静无声。
钟奕让垂眸安静坐着,右手食指指腹慢慢摩挲着左腕上的那颗南红珠子,许久,他低声道:“知道了。”忽觉眼眶微热,他猛然站起身往出走,一面说:“你们仨熏死我了。”
程嘉朗手里的烟都举到嘴边了,一听这话忍不住笑了:“熏得热泪盈眶啊。”
......
要说下午那件事儿还没让黎忱飒过劲,钟奕让也不信。她要因为这件事儿掉眼泪,以她的性格,在酒店卫生间就哭得稀里哗啦了,忍不到回家偷偷哭。现在想来她在吃饭的时候也并不是害羞,而是在对他刻意回避。
匆匆洗漱完毕,钟奕让下楼回黎忱飒的房间睡觉。
二楼没开灯,洗手间的磨砂玻璃上透着光亮,有水声伴着歌声隐隐传出,是冷冰伟在洗澡。
视线落在郤家唯的房间,钟奕让看到门缝下透出一道微弱的光线。快凌晨一点了,不知道黎忱飒是忘了关灯还是睡不着。
定定看着那道微光,钟奕让强压下心里那股敲门的冲动,抬起脚往反方向走去。
蛋卷儿睡在黎忱飒的房间门口,听到脚步声爬起身,睡眼惺忪地随着钟奕让往里走。
躺在床上,钟奕让辗转反侧,始终想不起来他今天还干了什么蠢事惹到黎忱飒。估摸着冷冰伟已经睡下了,他抓起手机给黎忱飒打电话。
果然,黎忱飒还没睡,很快便接起了电话,轻声问他:“赢了吗?”
钟奕让也不回答她的问题,语气略带轻佻:“过来一起睡。”
默了片刻,黎忱飒笑着轻声斥责:“别不要脸。”
钟奕让反而蹬鼻子上脸:“那我过去找你睡。”
知道他就是过过嘴瘾,所以黎忱飒痛快说道:“来吧。”
钟奕让:“……”
“快睡吧。”黎忱飒轻轻道,“晚安。”
钟奕让不说话也不挂电话。
等了一会儿,黎忱飒轻声唤他的名字:“钟奕让?”
“你为什么哭?”钟奕让突然严肃地说道,“你不告诉我,我睡不着觉。”
仿佛踏空了一级台阶,黎忱飒的心神狠狠地往下沉了一下,异常惶惶不安。片刻后,她说:“程嘉朗是属大喇叭的!”
“你别……”钟奕让的话还没说话,电话就被黎忱飒给掐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