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时已至,结婚典礼正式开始。司仪在台上和雨哥互动一番,接下来便是迎接今天的女主角登场。现场所有人员随着司仪的指引纷纷将目光投向宴会厅的大门,工作人员缓缓开启大门,雨哥手捧鲜花激动地又向前迈了两步。
T台前围了一圈举着手机照相录像的人,黎忱飒不好意思过去,坐在椅子上伸长脖子张望。
只见新娘手挽父亲的手臂踏上T台,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向着新郎款款而来。
看到这一幕,黎忱飒的内心颇受触动,不受控制地想要掉泪。她忙低下头眨眨眼睛将泪水给逼了回去。
钟奕让站在不远处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不免有些心疼,想着将来和她的婚礼一定要把这些俗套的仪式全部免了。
T台上,新娘父亲将女儿的手交与新郎手中,一对新人在全场热烈的掌声中走向舞台中央。婚礼仪式按部就班进行,当司仪激昂地说出“圆满礼成”时,场内又爆发出阵阵掌声。
“好,我们先请新娘下台休息片刻。”司仪朗声说。
雨哥感到疑惑,按照流程来讲,现在应该是亲朋好友合影的环节,刚想开口问,只听司仪又说道:“今天,我们伴郎团的帅小伙们,给新郎准备了一份特殊的新婚礼物。来,让我们掌声有请——推倒公式乐队!”
余音回荡,新郎张谷雨震惊得瞳孔都要地震了。时间仿佛开始倒转,带着他回到2004年5月的某天,几个即将要参加中考的孩子聚集在他的办公室,商量着暑假组建乐队的事。因为田晓坤和几人不在同一个城区,只得通话参会。
当时的冷冰伟,还是初一的小毛孩儿,死皮赖脸也要弹吉他。钟奕让扔给他一本《吉他入门经典教程》,让他先去一边看看吉他有几根弦。
“三角函数……推导公式……sin……”田晓坤在电话那头自言自语做着数学题,他必须抓紧一切时间学习,和他们考上同一所高中。
“推倒什么?”冷冰伟突然抬头问,清澈的目光中透着丝丝傻气,“把什么推倒了?”
在场人员:“……”这孩子缺根弦。
电话那头的田晓坤抽空说道:“等你初三就该学了。”
“我知道乐队叫什么名字了。”程嘉朗伸手摸摸冷冰伟懵懂的脸庞,继续说道,“就叫推倒公式,推倒一切公式化的生活方式和条条框框。”
李逸川想了想,点头同意:“可行。”
“我没意见。先做题了。”语毕,田晓坤就掐断了电话。
冷冰伟得意洋洋地看向钟奕让,昂首挺胸一拍胸脯:“这乐队没我不行!”
于是钟奕让又扔给他一本谱子,让他进一步学习。
朦胧中,雨哥看到记忆中的那群少年在他眼前等比放大,他连忙背过身去抹了一把眼泪。
......
程嘉朗第一个背着电吉他走上舞台,招摇的步伐赢来阵阵尖叫。冷冰伟紧随其后,整个人相当低调,毕竟是名草有主的人了。李逸川的架子鼓已由工作人员搬上舞台,他高举右手转着鼓槌。走在最后一位的是钟奕让,身后背着一把贝斯,与黎忱飒目光交汇的刹那,两人相视一笑。
“哟,老泪纵横啦!”程嘉朗开雨哥的玩笑。
“你们这帮小兔崽子!”雨哥挨个用眼神威慑了一番,眼中还噙着欣喜的泪花。
钟奕让默不作声,卸下贝斯递给他。
雨哥精通各种乐器,以前还经常充当他们乐队的替补贝斯手。见到钟奕让依然愿意将这个位置交由他来演奏,知道他是从过去的阴影中,一步一步地往出走了。同时雨哥也十分清楚,每走一步,对于他来说都是艰辛万苦。
可是没有永恒的黑夜,雨也一定会停,只要心中还有一丝希望,就不会被迷茫囿于原地。
雨哥欣慰地在钟奕让的肩头上捏了捏,接过贝斯背在身上,问道:“什么曲目?”
“《好不好》。”李逸川回复,说完就去组装架子鼓了。
“好!”雨哥声音洪亮地喊一嗓子,抬起双手举过头顶,向台下的新娘比了个大大的爱心。
台下“哦~~”声此起彼伏,新娘难掩喜悦之情,一连给雨哥飞了三个吻。
雨哥虚空一抓,按向自己的心口,如痴如醉,两人甜蜜的笑了片刻,之后雨哥开始和大家一起调试乐器。
钟奕让这个主唱无所事事,但却非常专注,单手扶着麦架凝视着黎忱飒。
黎忱飒的位置背对主舞台,不知道他男朋友热情似火的目光都要将她的后脑给看穿了,闲适地饮茶。
雨哥外甥女见状戳戳黎忱飒的肩膀,示意她快看。
黎忱飒放下茶杯看过去,钟奕让立刻用左手食指在空气中画了半个圈。
此时,所有乐手均已准备妥当,李逸川轻击两下鼓槌,几人相互对视点头,鼓声起。
台下的黎忱飒才按照钟奕让的指示转过身,就被雨哥外甥女拉了起来,跟着鼓点一起挥动手臂。没挥几下,小姑娘又开心地跑到台前去给他老舅录像了。
黎忱飒淡定自若地站在原地,与钟奕让遥遥相望。
不是第一次听他唱歌了,虽然他总是故意往跑调了唱,但他本身声线就很好,咬字也清晰,所以黎忱飒认为没什么可张扬的。毕竟她不是今天的女主角,不想喧宾夺主。
但是,当钟奕让认真地开嗓,音色、音准、气息全部在线,黎忱飒还是一下被惊艳到了。好小子,深藏不漏啊,不知道以前在玩什么里哏儿楞。
这首歌是闽南语,并不在黎忱飒常听的歌单里。钟奕让温柔的嗓音将歌词一字一句娓娓道来,似春日最轻柔的风,带着和煦的暖阳吹进黎忱飒的心扉。
她逐字逐句听懂了少年的心声……小心翼翼地诉说,坚定不移地承诺。
-你的温暖充满着阮孤单的心脏
-我不能继续再等待想要对你说
-呼你想呼你猜
-是谁人整眠烦恼
-烦恼着无情的风无情的雨阻碍咱的路
-甲你疼甲你惜
-甲你捧在我双手中
-我一生唯一的希望
-要给你快乐
-好或不好
黎忱飒的一颗心怦然跳动着,十分想要不要脸地大声回应:好!好!好!特别好!原地结婚好不好!
她的眼睛闪闪发亮,压抑着心底跃跃欲试的欢欣雀跃,回身抄起桌子上的茶杯,豪迈地向钟奕让一举,以茶代酒,敬——天长地久。
钟奕让属实没想到,黎忱飒会在婚礼现场给他整一出拜把子,一个没忍住笑场了。继上次演奏生涯首次笑场之后,这还是他演唱生涯中的第一次笑场。他迅速以拳抵唇移开视线,一秒调整好气息继续演唱。
黎忱飒看他面色从容地又看回来了,立马用唇语问道:“笑什么啊?”表情相当困惑。
简直服了她这个浪漫绝缘体,再多对视一眼一准儿绷不住。钟奕让忙从麦架上取下话筒走到程嘉朗身边与其互动,哪成想这小子早就注意到他和黎忱飒腻歪歪的眉目传情,直接冲着黎忱飒那边扬扬下巴示意他继续深情凝望。
钟奕让没招,只得不动声色地转身走到最后排,站在李逸川身边艰难地演唱最后一小节。冷冰伟和雨哥那边正在激情互飙,他插不进脚。李逸川一直闷头卖力打鼓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很是纳闷唱歌习惯性雷打不动的钟奕让今天怎么挪窝了。
一曲终了,台下的掌声和欢呼声经久不息。
三年未合体,默契依旧不减当年。要不是饭菜及会场不等人,雨哥真想一直嗨唱到天明。现场工作人员以最快的速度将乐器搬下舞台,亲朋好友逐队上台同新郎新娘合影。
伴郎团最后一队上台,合完影雨哥和冷冰伟又蹿下台去拉黎忱飒,一人架一条胳膊,黎忱飒几乎是飘上舞台的。结果才在台上站稳脚跟,镜头前就只剩下她和钟奕让两个人,其他人齐刷刷地靠边站。
钟奕让扫一眼除了新娘都笑得贱兮兮的神助攻,然后向黎忱飒靠近一步,伸手去牵她的手。捞了两下没捞着,低头一看她跟老干部视察现场似的将双手背在了身后,面部线条也相当僵硬,显而易见的镜头紧张症又犯了。
钟奕让轻轻牵动嘴角,去拉她的手,握进手心里。
黎忱飒仰头与他对视一眼,小手在他的掌心里稍稍一转,与他十指紧扣。
“好,来,看镜头。”摄影师说,“笑一笑,来,笑一笑。好!”
在摄影师按下快门的那一刻,黎忱飒大方地把头靠向钟奕让的肩头,发自内心地微笑。
钟奕让也笑得很舒心,心说,总算有一张能看的照片了。
“哎,哥,一会儿现场别着急收拾啊。”冷冰伟突然对台下的一名工作人员说道,“这对儿可能也得结。”
话音一落,台上哄笑一团。
黎忱飒的脸颊顿时绯红一片,但是唯有魔法可以打败魔法。她松开钟奕让的手一把抱上他的腰,探过头向冷冰伟投去一个“怎样”的表情。
“哎呦,老钟来了!”雨哥忽然喜道,言罢拉着新娘下台去打招呼。
“哎呦,家长来了!”冷冰伟替他两位哥哥答疑解惑,然后拉着两人也走了过去。
李逸川还有些懵,拽着冷冰伟又问了一遍,不一会儿黎忱飒就看到他回过头来冲她笑,笑容友好又不失欠揍。
黎忱飒刚刚“怎样”完就松开了钟奕让,也不知道他爸看见了没,带着这份忐忑不安,黎忱飒硬着头皮对钟奕让说:“我也过去打个招呼吧。”
钟奕让没想到她会这样说,因为上次她的反应很大,迟疑片刻说道:“我奶奶也在。”
黎忱飒扣紧牙关,许久憋出一句:“咱爷爷呢?”
雨哥和钟家非亲非故,照顾钟奕让十几年,这等情分,钟家人自然是要来参加他的婚礼的。钟爷爷因为手臂的伤不愿意出门现眼,所以派钟志铎陪钟奶奶一起来。母子俩是在乐队表演的时候进来的,看到钟奕让在舞台上自信放光芒的模样,各自的心中都像是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涩咸,齐齐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