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五点,钟奕让和冷冰伟就出发了。
冷冰伟坐在副驾上,一连打了三个响亮的哈欠。钟奕让从裤兜里掏出两包小饼干扔过去,用来堵他的嘴。
“呦!”冷冰伟从腿上拾起一包小饼干,“被我飒姐彻底收服啦!你以前可嫌这腻得慌。”
钟奕让嫌他烦得慌,伸手按起音乐。
饼干是草莓夹心的,一包两块,冷冰伟一口一个,吃完觉得齁甜齁腻,还粘牙,没再拆第二包。
沉默了一会子,冷冰伟伸手关掉音乐:“咱俩聊会儿。”
钟奕让:“你睡会儿吧。”
冷冰伟瞧了他一眼,动手把座椅调整到舒适的角度,闭上眼睛将双臂环抱在胸前。就在钟奕让以为他真的准备睡了的时候,他突然开口说道:“说真的,你对我飒姐好点儿。你看你昨天,使那么大劲拽她,你把她从楼梯上拽栽下去怎么办?”
深知自己的行为恶劣至极,所以钟奕让没开口为自己辩解。
冷冰伟闭着眼睛继续说:“咱们都是单亲家庭的孩子,内心都敏感、脆弱。所以咱们要互相体谅,互相扶持。别动不动就耍自己的脾气,闹得最后成了互相伤害。太伤心伤神了,对身体不好。”
钟奕让在他说第一句话时眼中闪过一丝惊诧,待他话音落定转过头去看他。冷冰伟似是知道他看过来了,把头偏向窗外。
钟奕让收回视线,内心五味杂陈,因为冷冰伟刚才主语用的是“咱们”,而不是“你们”。
“你知道了?”钟奕让问他。
“嗯。”冷冰伟的语气淡淡的,听不出一丝情绪,“早就知道了。”
冷冰伟搬到钟奕让家住,也不完全是为了郑歆。而是在这之前,他在家门口听到了父母的争吵,从他们的只言片语中,他得知了近些日子以来他们貌合神离的真相。不想再看他们为了他拼命飙演技,费心费力地表演和睦,索性他就搬出去,给他们留足充分喘息的时间,同时也给自己时间慢慢去接受这个残酷事实。
冷冰伟有时会想,自己要是年少个十岁就好了,那样他就可以毫无顾忌地往地上一躺,边哭边打滚,没有人会说他任性妄为,因为那本就是孩子的天性,也是他为了表达不满可以行使的权力。可是现在不行,他已是一个成年男子。纵是哭,都不得痛快。
北方四月中旬的早晨还有些凉,冷冰伟打开空调,又保持刚才的姿势躺下,继续说道:“你这段时间没事儿就轰我回家,是我妈找你了吧?”
“学姨让我和你谈谈。”可钟奕让不知道该怎么谈,只能赶他回家去多陪陪他妈。
“什么都不用说,你以后也对我好点儿就行了。”冷冰伟慢慢道,并且趁着钟奕让现在心肠比较软他赶紧提出要求,“跟我程子哥和川儿哥似的,没事儿多亲亲我,抱抱我。”
钟奕让:“……”常常因为不够变态而显得和他们格格不入。
“算了。”冷冰伟说完不禁打了一个寒颤,嘴里嘟哝,“想想就瘆得慌。”
事已至此,钟奕让也不想做过多的说教。刚好路口红灯亮了,他停稳车子,伸手去帮冷冰伟把粘在嘴角的饼干渣子给扑棱掉了。
“卧槽!”冷冰伟真真吓一大跳,触电般弹起上半身,防色狼一样双手交叉捂在自己的胸口,神情异常惊恐:“你还真上手摸啊!”
钟奕让面无表情地斜睨着他,真想让他滚后排去,但又怕他突发性敏感脆弱,最终只轻飘飘地横了他一眼。
看到这熟悉的厌弃表情,冷冰伟心里可算踏实多了,安心躺下眯觉了。
……
不到十点二十分,钟奕让就回来了。他打来电话的时候,黎忱飒正在往头上套一件圆领短T,接起电话应了一声便急匆匆穿好衣服,抓起牛仔外套和背包往楼下跑。
大门轻启一条半人宽的缝隙,黎忱飒从中挤出半个身子,门里的那条腿用力抵挡着蛋卷儿激动的身躯,忙忙叨叨地说着:“小卷儿乖,好好看家,我们一会儿就回来。哎呀你别挤!脑袋不要啦!夹傻你!往后退!坐下!”一番厉声恫吓,总算顺利关上了大门。
钟奕让眉眼含笑靠在车头看着这一幕,右手食指轻轻摩挲着左腕上的那颗南红珠子。自从编了这条手绳,他连手表都不戴了,反正手机也可以看时间。
“臭小卷儿,蹭我一腿狗毛。”黎忱飒自言自语,弯腰摘去裤腿上的狗毛。
钟奕让耐心看着她忙碌,不去催促,待她抬起头看向他的那一刻,他的唇边绽开一弯明朗的弧度。
昨天晚上光顾着干仗了,黎忱飒都没去关注过伴郎服是什么模样。眼下看到他倚立在车头前凹着造型,不出意外的被他给帅到了。
黎忱飒望着他怔愣了几秒,然后就开始犯起花痴,咧着嘴巴眨着星星眼走过去,一把将他从车头上拉开,豪放地在他屁股上怕了一巴掌:“别给蹭脏了!”
这一巴掌下手不轻,钟奕让一脸懵逼。
黎忱飒的嘴角都快咧到耳朵根子上去了,向后退了两步,灼灼的目光在钟奕让的这身行头上来回逡巡,犹如欣赏一件极美的艺术品,啧啧称赞:“我男朋友真帅,幸亏我下手快。”
伴郎服是清浅温柔的天蓝色西装套装,干练利落的剪裁,完美的修饰出钟奕让颀长挺拔的身姿。他在内里搭配了一件圆领白T,正式又不失少年感。脚上是一双小白鞋,红色的鞋底是整身搭配的点睛之笔。
“真好看。”黎忱飒上前帮他整理了一下胸前香槟色的伴郎胸花,又顺势向上去摸他的脸,“瞧瞧这小脸蛋儿,多标致!”
钟奕让被她逗得心情大好,抓住她冰凉的小爪子用双手捂了捂,然后拿过搭在她臂弯处的外套给她披在肩上,又绅士的帮她拉开副驾车门,陪她一起闹:“快上车,去晚了小孩儿那桌该坐满了。”
“别呀,我坐喝酒那桌。”黎忱飒坐进副驾,“菜都是我的。”
钟奕让揉了揉她的短发,一脸宠溺地调侃:“也是,这么好色的姐姐,还是别去荼毒祖国的花朵了。”
黎忱飒十分上道,冲他勾勾手指:“过来,让姐姐亲亲!”
钟奕让的右手僵在门框上,居然被调戏了。
“哈哈哈……”黎忱飒朗声大笑,推开他的手臂关上车门。
钟奕让:“……”感觉自己不是她的对手。
……
宴会厅在酒店二楼,电梯门才一打开,黎忱飒就看到今天的男主角站在不远处向这里张望。看到他们俩的那一刻,雨哥热情地挥舞起双手。
“好靓啊!郎才女貌呀!”雨哥高兴地飙出一句粤语。
因为黎忱飒穿了一身复古牛仔装,内里搭配一件酒红色圆领T恤,棕色斜挎包包,黑色帆布鞋,再加上她利落飒爽短发的衬托,很有八十年代港风的味道。
这句发音和普通话相似,黎忱飒听懂了,笑着道喜:“新郎最靓!雨哥新婚快乐!”
雨哥今天穿的是藏蓝色粉笔条纹西装,双排扣,彰显叔级沉稳魅力,气场全开。
“谢谢谢谢!快请进!”雨哥怕这嘴甜的实在孩子往账桌走,所以一直等在电梯门口,现在正引着黎忱飒直奔宴会厅。
“哎……”黎忱飒回头看钟奕让。
钟奕让走上前牵起她的手:“小孩儿只管吃。”
一踏进宴会厅的大门,黎忱飒一眼就在熙攘的人群中看到了程嘉朗。一米九的大个儿,不显眼也难。因此站在公平公正的角度来讲,黎忱飒认为今天他最靓。只可惜,路子太野,现在就跟孔雀开屏似的站在三个伴娘中间不知道说着什么,总之是惹得人家齐齐掩嘴娇羞地笑。
见此情形,黎忱飒的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下撇,收回视线的一瞬,看到第四位伴娘正哀怨地将她望着。立刻黎忱飒也就明白,这是看上她男朋友了,然后她的嘴角便受控制地向上扬,冲那位伴娘略略点头,心中暗道一句:有眼光!
“来,坐这里。”雨哥把黎忱飒带到了主桌,安排在他亲外甥女的身边。
小姑娘和黎忱飒同龄,方便说话。简单嘱咐了几句,雨哥就去候场了。
冷冰伟他们三个见黎忱飒来了,一起过来打招呼。四个小伙子身着同样的衣服,个个身姿挺拔,阳光帅气,十分抓人眼球。就算刚刚脸皮厚如城墙调戏自己男友的黎忱飒,此刻也有些经受不起这等美色给她带来的负担,看了一眼时间便让他们也赶紧去准备,吉时马上就要到了。
“飒姐,帮我装下手机。”说着,冷冰伟就把手机往黎忱飒的手里塞。
“谢了。”黎忱飒才把冷冰伟的手机放进包里,李逸川的又递了过来。
“还有我的,谢谢。”看李逸川的装好了,程嘉朗递出自己的手机。
“装不下了。”黎忱飒突然睁着眼睛说瞎话。
程嘉朗:“……”这份团结友爱居然不包括我?
就连冷冰伟和李逸川也看傻了眼。
只有钟奕让明白黎忱飒的心思,他忍着笑用手指勾了一下她微扬的下巴,接过程嘉朗的手机往她的包里塞,不紧不慢地打圆场:“童言无忌,别介意。你们先过去吧。”
“不是!”李逸川瞬间激动,“她到底多大?”总感觉黎忱飒不到十八。要真是这样,那钟奕让可够禽兽的。
“十五!我叫她飒姐就是客气。”冷冰伟捉住这只老实人的肩膀,使劲推着他往前走。
介意倒不至于,不过程嘉朗觉得黎忱飒挺牛的。因为他明显能感觉到,自从钟奕让认识她以后,整个人都铆起一股鲜活的、认真活着的劲头。
“辛苦了,谢谢。”程嘉朗一语双关,笑着把攥在手心里的一把水果形状的棒棒糖放在黎忱飒的面前。
都是刚才别人送给他的,正愁没处打发,刚好用来贿赂这个能够治愈他兄弟心灵的“小朋友”。
看程嘉朗也走远了,黎忱飒没好气地瞧了钟奕让一眼,“咔哒”一声扣上背包盖子。
钟奕让微笑着俯下身,在她耳边悄声说:“做得好。”
没见过这么重色轻友的,况且他本人曾经也是个半斤八两,想起来心就堵,果然男人有点姿色就爱嘚瑟。黎忱飒一胳膊肘子怼开了他。
钟奕让笑了笑,把手机塞进她的手里,摸摸她的头转身归队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