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蛋卷儿完成了任务,钟奕让便喊它回家。
得到口令的蛋卷儿意犹未尽,耷拉着一双小耳朵慢慢踱步到他的面前,慢悠悠地坐下身。
钟奕让蹲下身,给它解释道:“今天时间晚了,明天给你补回来。咱们俩现在得回家和二飒一起洗菜,不然她一个人太辛苦了。”
似乎是听懂了,蛋卷儿突然咧开了嘴巴。
“真乖。”钟奕让摸摸它的脑门儿,勾好牵引绳领着它快步往回走去。
太阳庄园的治安没话说,可他就是不放心把她一个人留在家里。
回到家,钟奕让先去卫生间把手给洗干净了,然后朝厨房走去。
蛋卷儿早就抢先一步跑了过去,虎在黎忱飒的脚边等待着被投食。
“没有你能吃的呀。”黎忱飒早就忘记了刚才自己是如何被冷落的,声音温柔得快要腻死个人。
“就算有我也不能给你吃呀,钟奕让会骂咱们俩的。我一生气,就该揍他了。”
最后一句话,让钟奕让忍不住弯了唇角。他望着眼前的画面,只想发自内心地感慨——岁月静……
“好”字还没吟出来,他就看到黎忱飒转过身来,一手拿着莲藕,一手握着削皮刀,横眉竖目地瞪着他。
“你赶紧把它带走!”
眼前的她,看似是一只“母老虎”,实则是一名合格的“贤妻良母”。钟奕让沉醉在这种氛围当中,没心思管蛋卷儿,柔声问道:“还有什么要洗的?”
“不用了。”黎忱飒相当无情,“就你那抓狗粑粑的手。”
钟奕让:“……”
“带它走。”语毕,黎忱飒回身继续削莲藕皮。
钟奕让默默地向右横跨一步,站在她的背后,慢慢缓缓地抬起双手,从她的脖颈两侧伸过去捧起她的脸,轻轻地按了按,松开。因为他也不记得刚才自己是用哪只手抓的狗粑粑。
“钟奕让!”黎忱飒即刻炸毛,忽地转过身,“我削你你信不信!”
“是吗?”钟奕让一副有恃无恐地模样,“我不信。”
“……”黎忱飒感觉自己被采访了,举着削皮刀尬在当地。
钟奕让向前迈进一步,深情脉脉地凝视着她的眼眸:“你不忍心。”
黎忱飒注视着近在咫尺的他,嘴角勾起一缕浅笑:“请你小心。”
“……!”钟奕让的面部线条霎时绷紧了起来,斜一眼已经移动到两人之间的“凶器”。
“带它走。”黎忱飒一手肘把他给推开了。
饿的。钟奕让宽慰自己。听说人在饿肚子,血糖较低时,大脑会启动类似压力的应激模式,使人的情绪变得不稳定,脾气暴躁。所以她如此不解风情,一定是饿昏了头。
钟奕让说服了自己,然后招呼蛋卷儿:“走了蛋卷儿,洗脚去。”
听到口令的蛋卷儿,依依不舍地跟着钟奕让离开了厨房。
给蛋卷儿洗了脚,擦了身子,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各类菜品已经摆上桌了。
黎忱飒端着水壶往锅里添水,一面利落地吩咐钟奕让:“你去把牛肉拿过来。”
“好。”
“还有碗筷。”
“知道了。”
“哎,算了,我拿吧。你拿肉就行了。”黎忱飒放下水壶,匆匆忙忙地小跑去厨房。
原来生活,真的是一半烟火,一半清欢。
钟奕让听说过,也看到过,却不曾奢求过。此时此刻,他看着她忙绿的身影,才深刻地体会到,自己是多么的贪婪,多么热切的希望此刻可以永久。
然而,过去是一座永久的牢笼,将他桎梏其中。黑暗之中,似是有无形的双手扼住了他的喉咙,一点一点地收紧。任凭他如何挣扎、抵抗,喉咙也发不出一个音。没有人知道他的危险处境,更不会有人来将他解救。
“想什么呢?”
听到黎忱飒的声音,钟奕让猛然惊醒过来,眼里噙着还未退去的惊慌。
一看他的神色不太对,黎忱飒紧张起来:“怎么了?不舒服?”说着,便放下碗筷去摸钟奕让的额头。
“没事儿。”钟奕让下意识躲开了。
黎忱飒也没多想,一把把他按在椅子上,絮絮叨叨地说着:“你中午是不是又没好好吃饭啊?刚才都说了在外边吃完了再回来,你偏不。你瞧瞧,脸都饿白了。”
钟奕让原本茫然无措的脸上,在听完黎忱飒的话语后,突然浮起一丝冷笑:“在你眼里,我就这么弱?”
黎忱飒一怔,终于察觉出了他的异样,小心询问:“你怎么了?”
“没事儿。”钟奕让站起身,越过她大步向厨房走去。
黎忱飒的心头一沉,但很快就又恢复了平静。
什么情况?是不是因为刚才自己对他态度太差了?假的啊,都是假的。每次他一玩开始深情,她就立刻产生一副玩不起的怂心态,小心脏突突地跳个不停。哎,不装了,再也不装了,直接主动出击。
黎忱飒一通反省,说干就干,转身追去厨房,从背后一把搂住他的腰。
她的拥抱,温暖且充满了力量。锁链一般冰冷地扼在喉咙的那双手,生生地被撞开,使他得以喘息。然而,那种濒死的恐惧感依然在心中翻滚,他害怕将她裹入其中,急忙拍拍她的手。
黎忱飒松开手,探过头去观察他的反应。
“拿过去吧。”钟奕让转过来,把手里的牛肉递给她。
黎忱飒接过来,正想开口说话,只听钟奕让又说道:“吃草莓吗?”
“啊?”
“苹果吃吗?”
他就像没事人一样,神情温和地将她望着。但是黎忱飒感觉得到,他在极力地遮掩。具体是什么,她猜不到。
深深的迷惘充斥在黎忱飒的内心,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小声说道: “都吃吧。”
“回去等着吧。”
“嗯。”
黎忱飒端着两盒牛肉,头脑还不太清明,慢慢踱步回到餐厅。在椅子上呆坐片刻,她转过半个身子看向钟奕让,欲言又止。她不由叹了一口气,伏在椅背上望着他的背影发愁。怎样才能让他敞开心扉?
忽然,钟奕让回过头来。黎忱飒一惊,挺直脊背。两个人沉默地对视了几秒钟,钟奕让开口说道:“你把锅开一下。”
“哦,对了,我给忘了。”
黎忱飒按下电源开关,又回身趴在椅背上继续观察他。
“转过去。”钟奕让头也不回地说道,“一会儿让你看个够。”
有心情耍贫嘴,看样子是自己调节得差不多了。黎忱飒忍不住笑起来:“臭不要脸。”
几分钟之后,一碗草莓和一盘苹果就放在了黎忱飒的面前。草莓颗颗摘去了萼片,苹果削皮并切成了小块儿。想不到这个又自恋,脾气又阴晴不定的人,竟是个精致boy。细节满分,啥也不琢磨了,开吃。
听到咀嚼声音的蛋卷儿,如同巴普洛夫实验里的那只狗,条件反射地从桌子底下探出一颗小脑瓜儿,下巴颏儿抵在黎忱飒的膝盖上,巴巴地盯着她手里的半颗草莓。
“出来。”黎忱飒指了指身边的空地,“坐这儿。”
蛋卷儿得令,“呲溜”一下钻出来,坐下身。大概是害怕自己坐姿不够标准,两只前爪又在地上倒腾了一番,然后端端正正地坐好。
黎忱飒把手里的半颗草莓塞进嘴里,拿起一块儿苹果放在手心伸到蛋卷儿嘴边。小家伙吸尘器一样将苹果吞进嘴里,三下两下就咽了下去。
“咔嚓咔嚓”清脆地咀嚼声十分治愈人的心灵,黎忱飒一不小心就给蛋卷儿喂下了半盘苹果。
这时,钟奕让开始发话了:“别给它吃了,有点儿多了。”
黎忱飒要拿苹果的手在空中僵了一下,随后她不动声色地换另一只手拿起一块儿苹果,欠起身子,塞进钟奕让的嘴里。
钟奕让:“……”
“吃吧。”黎忱飒说道,“一会儿氧化了,别糟践了。”
盘踞在钟奕让内心深处的恐惧,顷刻之间,竟被眼前这位一本正经“勤俭持家的女人”给扫走了。那种让他头皮发麻,心绪崩溃的窒息感瞬间也消失了。
“哎,你看!”黎忱飒突然惊呼。
钟奕让刚恢复过来,神经仍处于脆弱状态,吓一跳,差点儿没咬了舌头,口齿不清道:“怎么了?”
“它扒拉我。”黎忱飒的语气中满是不可思议。
钟奕让:“……”就这?
“不许扒拉我。”黎忱飒拂掉蛋卷儿的小狗爪子,“坐好了。”
锅早就咕嘟咕嘟的冒泡了,钟奕让夹了两筷子肉放到锅里,十分严厉:“扒拉你你也不能给它。”
“听到没,钟奕让不让给你吃了,你扒拉我也没用。”
看扒拉确实没用,蛋卷儿只能坐稳身子,给黎忱飒咧嘴乐一个。
这狗子什么都好,趴下、握手、翻肚皮,各种小本领一教就会。出去玩儿也不大撒欢儿,一喊就能回来。就是馋得不行,每次做个饭吃个饭都要被它盯视,这次还学会扒拉人了。
看着那真诚的笑容,黎忱飒的心里纵是万般触动,也不敢付出实际行动。一只手在苹果盘子上空抓了一把,握紧递到蛋卷儿面前。
蛋卷儿立马凑上前使劲嗅了嗅,又用湿湿凉凉的小鼻子拱了拱。
经过几轮嗅、拱之后,黎忱飒缓缓摊开手,脸上蓄满了狡黠的笑容。
搞不懂人类套路的蛋卷儿,“嗷呜”一口,咬了一嘴空气。以为苹果被自己拱丢了,忙低头找了找。找寻未果,又抬头舔了舔黎忱飒的手心。
“哈哈哈~小傻狗!”黎忱飒可给自己开心坏了。
钟奕让可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你别逗它。”
“你懂什么?”黎忱飒笑着将满手的口水抹在蛋卷儿的脑袋上,语出惊人:“这叫‘皇帝的苹果’。”
钟奕让竟觉得无言以对,默默夹一筷子肉到她的碗里。
“你先吃,别等我。”黎忱飒站起身,边走边说,“一手哈喇子。”
她前脚一走,蛋卷儿后脚就钻进了桌子底下,吧唧吧唧嘴巴回味一番口腔里残留的余味,满足地闭上眼睛眯觉了。这小东西,机灵着呢,知道该对谁使用什么样的招数。所以它从来不到钟奕让的面前去碰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