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太阳下雨难捉摸 第28章 平安夜

平安夜——

黎忱飒生平第一次跷了课。

她步履匆忙地走在学校的路上，斜后方跟着步调不疾不徐地蓝朔也。两个人之间保持着半米的距离，朝着学校南门前进。

晚上的计算机基础课才上了二十分钟，黎忱飒就接到陈子陶的来电。也正是因为陈子陶的不请自来，让黎忱飒做贼一般猫到教室后门，闪出门口的那一瞬间，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儿。心惊肉跳地刚要加快步伐，蓝朔也的一只手拍在她的肩头。

学校南门外，身着一件浅粉色呢大衣的陈子陶，双手揣在衣兜里，跺着踩着五六公分高黑色短靴的双脚，不时朝门内张望。

黎忱飒见状，“啧”了一声。就算她真当自己是一朵粉嫩的桃花，也不能在这大北方的十二月底开放啊。

“穿这么少，冻不死你！”黎忱飒扯着嗓子骂一句。

陈子陶眯起眼睛寻找了一会儿，锁定目标成功之后，立即迈着欢快地小碎步跑上前，一把抱住黎忱飒，牙齿夸张的打着寒颤，哆哆嗦嗦地说着：“可算把你给盼出来了！冻死我了！”

“松手！”黎忱飒浑身上下都透着嫌弃，扒拉开陈子陶。

“大过节的，别这样对我。”陈子陶嬉皮笑脸，刚想再次将双手攀上黎忱飒的脖颈，猛然发现站在一旁的蓝朔也。她先是一怔，随即恍然大悟，面露迷之微笑给黎忱飒使眼色，“谁呀？还不快介绍一下。”

蓝朔也主动上前一步，微笑：“你好。我是蓝朔也。”

“你好。我是陈子陶。我和小飒是初中同学。小飒她不够意思，根本就没告诉我。要不然我是不会来打扰你们两个过节的。”

刚才还跟那挤眉弄眼呢，一扭脸变得笑容可掬，落落大方地做起自我介绍。黎忱飒一瞧她这个模样就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面无表情地甩过去一句：“你现在也可以回去。”

“哎呀~亲爱的飒~！”陈子陶拖长尾音扑过去给她一个热烈拥抱。

“你给我......”黎忱飒把“滚”字用发力的双手给表达了出去。

蓝朔也看着两人无奈地笑。

再一次被黎忱飒嫌弃地推开后，陈子陶对着蓝朔也笑了笑，不要命似的说道：“不好意思啊，抱了你该抱的。”

一只手轻按黎忱飒的肩膀稳了稳她的情绪，旋即松开，蓝朔也的唇边荡漾出好看的弧度：“没关系。你还没吃饭吧？”

“饭你肯定是要请的。不过还是改天吧。”陈子陶说，“我刚和家唯说好了，她已经给我蒸上米饭了。我不能吃独食，等有机会我们姐妹四个聚齐了，你再请我们吃饭。好吧？”

“没问题。”蓝朔也应道。

黎忱飒看向蓝朔也：“那我们先回去了。你快回去上课吧。”

蓝朔也点头，然后和陈子陶道别。

陈子陶的脸上挂着欣慰的笑容，目送蓝朔也走向校园，一回身发现黎忱飒已经走远。她追过去挽起黎忱飒的手臂，异常兴奋：“什么时候在一起的？快和我说说你们俩的事儿！”

黎忱飒充耳不闻：“今儿不好打车，走着吧。”

“你真想冻死我啊！”陈子陶尖叫，瞄了一眼信号灯，拉起黎忱飒一路小跑到马路对面，完全忘记刚才吃了一记闭门羹。

十几分钟后，黎忱飒斜睨一眼环抱双臂取暖的陈子陶，不紧不慢地说道：“有这个时间，你都吃上家唯给你蒸的大米饭了。”

陈子陶生怕打个眼岔的功夫放过去一辆空车，双眼紧盯着车流：“你没看我穿着高跟鞋呢吗？”

黎忱飒吐槽：“你怎么不踩高跷呢？”

“臭小飒！”陈子陶一巴掌拍在黎忱飒的肩膀，顺势一搭，勾住她的脖子施力将她拉向怀中取暖。

黎忱飒的注意力，全放在刚刚在两人面前停稳的这辆车上，没时间更没心思陪陈子陶在大街上胡闹。她奋力挣脱开藤蔓一样攀附在自己身上的陈子陶，反手抓起她走过去拉开车门，动作干净利落，一气呵成。

待陈子陶反过闷来，一只脚已经踏进了车里。

“飒啊~！”陈子陶把着车门框疾呼，“咱不能随便上别人的车，太危险了！”声音之惶恐险些破音。

“是钟奕让。”

“钟谁？”

看陈子陶手上的力道松懈了下来，黎忱飒一把将她推进车里。

“你房东？”陈子陶边问边向里挪动位置。

黎忱飒坐上来关好车门，白她一眼：“我还能把你给卖了？”

车子缓缓启动，陈子陶靠向黎忱飒以求安慰，换来的却是对方无情的推搡。她坐正身子，惊觉刚才自己过于失态，打算开口和钟奕让打声招呼，不知怎的，只觉得眼前的驾驶座周遭氤氲着一股慎人的气息，于是她不带一丝犹豫就放弃了这个的念头。

黎忱飒看着钟奕让的侧脸，知道他在紧咬着牙关生闷气，不予理睬，转头问陈子陶：“你想吃什么菜？”

陈子陶故作矜持，低声慢语：“酸辣土豆丝。”

“太麻烦。”黎忱飒立即否决，随后替她做了主，“西红柿炒鸡蛋，省事儿。”

陈子陶立马抬高音量抗议：“我不吃！今天吃了一天‘糖’了，你还让我吃！腻死我得了！”

“那我给你炒个咸的？”黎忱飒看向陈子陶，“齁死你。”

“不吃！”陈子陶把脑袋一昂，“我就要吃酸的！”

黎忱飒别过头：“你是够酸的。”

……

不过，黎忱飒这个刀子嘴豆腐心，最终还是给她做了酸辣土豆丝。

陈子陶打从一进门就抱着金蛋蛋不撒手，坐在沙发上和郤家唯扯闲篇，间隙朝厨房喊一句：“真的不用帮忙吗？”

黎忱飒喊回去：“您倒是动身啊！”

郤家唯作总结：“陈子陶就是虚情假意本身。”

“你们都欺负我，我要回去了！”话虽是这么说的，可说话的人却瘫向了沙发。

土豆丝刚要下锅，钟奕让就走进厨房叮叮哐哐地开着柜子。忍无可忍之时，黎忱飒回头看见他手上的泡面，嘴硬心软呵斥道：“放下！出去等着。”

正合钟奕让之意。

不一会儿，酸辣土豆丝和青椒胡萝卜炒鸡胸肉就端上了桌，另外附赠一盘糖拌西红柿，直接推到陈子陶的面前，惹得人家朝黎忱飒直皱鼻子。

细心的黎忱飒害怕钟奕让和陈子陶尴尬，把菜分成了两份。不过从青椒和胡萝卜的刀工上来判断，又是带着情绪切出来的。

钟奕让没法像陈子陶一样，为了得到黎忱飒的白眼而发自内心的道谢，一是他快饿抽了，二是他还没有消气。

下午课上，他收到了奶奶的短信。老人家点名要吃玫瑰饼。下了课，钟奕让直接去完成任务。拎着糕点一进门，只见钟志铎坐在沙发上。他二话不说，放下点心摔门而出。

钟奶奶早就对这父子俩的见面方式习以为常，也不跟着劳心费神。只是对于自己的孙子把吃玫瑰饼这个小小心愿误解成“鸿门宴”还是有些介怀，于是乎恶狠狠地瞪了自己亲儿子一眼，然后就美滋滋地去餐厅吃玫瑰饼了。

被突如其来的摔门声吵醒的钟爷爷，拧眉走出卧室。一看见沙发上坐着将近一年未出现的亲儿子，稍稍一怔，紧接着开启退休老干部模式，背起双手踱步到餐厅，坐下身的同时用整个屋子都能听到的音量对钟奶奶说：“一年尽一次孝道，今年提前了。”

“不说他。”钟奶奶笑着递过去一块儿糕点，“老幺给你买了木糖醇的。快接着！”

“没啥吃头儿。”钟爷爷嘴上很抗拒，手上却很诚实。

“你呀，就是口是心非！”

“你也不是小姑娘了，少吃甜的。”

对于自己三位血缘至亲的无视，钟志铎同样习以为常。说与不说得到的终归都是冷嘲热讽，与其坐在这里被二老甜到牙倒，还是主动去做饭为好。

……

“喝水。”

此时的黎忱飒，左臂伸平搭在钟奕让的椅背上，望着他说出以上两个字。再一抬眼，对上陈子陶错愕的脸，立马呲儿一声：“吃你的饭！”

陈子陶牵动一下嘴角，眼神略过正在喝水的钟奕让，她微微一笑，说道：“看你就跟个山大王似的。”

黎忱飒收回手坐正身子：“我这是切土豆丝累的。”

陈子陶撇撇嘴，忽然想起一个事儿来，起身向客厅走去。

“怎么着，要回去了？”郤家唯逗她，“慢走不送啊！”

陈子陶返回之时，手里抱着用塑料包装纸包裹严实的四颗苹果：“背了一路，你们俩还不知道心疼我。”

“哎呦呦！”郤家唯忙起身接过苹果，“谢谢咱家小桃花！”

看郤家唯朝厨房走去，陈子陶出声提醒：“哎！那个包装纸可别扔了啊，就数它贵。”

“你是打算一会儿给颂祈拍个照片发过去，让她望苹止渴？”黎忱飒问。

“知我者小飒也。”陈子陶说完，不好意思地笑笑，“现在不是正好四个人吗？就不给大祈子发照片了吧。”

第四个人把视线从饭碗移动到陈子陶的脸上，扯出一个勉强而不失礼貌的微笑表示感谢，不等对方回应就垂下眼皮儿继续吃饭。

黎忱飒想到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你先拍照片发给颂祈，再把苹果给钟奕让吃—— 一举两得。”

郤家唯把洗好的苹果放在桌上，对黎忱飒说：“你就别挤兑陈子陶了，人家能背着苹果来一趟不容易。”

这话乍一听挺暖心，细咂摸却全是刺儿，陈子陶看向郤家唯：“装啥知心大姐姐啊，平常就你最能挤兑我！”

郤家唯咬着苹果咯咯笑。

黎忱飒伸手拿苹果，正儿八经地说道：“事儿是这么个事儿，但我们都非常爱你。”

“谁用你爱！”陈子陶逮谁怼谁，“爱你们家蓝朔也去！”

此话一出口，在场三个人的心里同时响起了“咯噔”文学，“咯噔”了一声。

静默两三秒钟，黎忱飒用手指点点钟奕让的手臂：“帮我拿张纸，谢谢。”

陈子陶抢在钟奕让之前抽出一张纸巾递过去，笑盈盈地：“客气啥呀！”

“你赶紧吃饭吧！”郤家唯说她，“从一进门就嚷着要吃饭，这么半天了也没扒拉下去两口饭。吃完赶紧洗碗去！”

“臭唯唯！”陈子陶朝她皱皱鼻子，气鼓鼓地夹一口菜，吃完还是觉得憋屈，拿起手机，“我要打电话给大祈子寻求安慰。”

和陈颂祈诉了几句苦之后，应其要求，陈子陶按下免提，把手机放在三人之间。

陈颂祈在电话那头假装嗔道：“故意打电话气我是吧？”

“哪能啊。”郤家唯接话，问道，“你干嘛呢？”

“宿舍的人出去玩的出去玩，去图书馆的去图书馆，我一个人看剧吃橘子呢。”顿了顿，陈颂祈又说，“所以你们三个在这个时候给我打电话，搞得我内心很脆弱，有点儿想哭啊。”

话锋突然变得严肃，三个人听后也不约而同地感伤起来。

“嘿嘿”笑了一声调节气氛，陈颂祈说：“小飒呢？怎么不说话？”

黎忱飒垂着头摇摇手，示意自己不想说话。她就是这样，外冷内热，眼眶子浅得很。

“小飒她吃苹果噎着了。”陈子陶说接话，“请问陈护士有没有办法可以解决？”

“我倒是比较相信你可以干出这种事。”说完，陈颂祈开心地笑了起来。

陈子陶哀嚎：“我在你们心里到底是有多蠢？！”

郤家唯拍了拍她的肩膀：“比你想象的要蠢得多。”

“臭家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