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年 第1章 上篇

时值年末，岁除之日，家家户户张灯结彩，除旧布新，着新衣，贴春联，点红烛，忙得不亦乐乎。

而关于这喜庆之日的来历，民间则有一个常被人们口耳相传骇人听闻的传说。

每当岁除之日必有一凶兽出现，名曰「年」，身形巨大，头生四角，金鬃红毛，目露凶光，凶猛异常。每逢年节之时必定出现，大肆破坏田地庄稼，吞吃猪狗牛羊，甚至还会吃人。

后来紫薇星君听闻此事，救苦救难，为人们驱赶年兽，并告诉人们这年兽生性怕红怕火怕劈啪作响的爆竹等弱点，亲身授予驱赶年兽之法，以绝往后年兽骚扰之苦。

人们谨遵教诲并深以为然，于是每年的最后一天都会常备「红纸、烛光、鞭炮」这三样东西用以驱赶年兽。

传至如今，人们已不知这传说是真是假，皆是如此口口相传，岁岁年年沿袭至今。

平阳城东以南，不过十里地，有一桃花村，桃花村民在此定居已有数百余年，家家户户都会在院内门前栽种一树桃花，静待桃花盛开，做桃花饼，酿桃花酒，秋日摘桃。百年来皆遵循这一习俗，未曾改变。

而今年，这默默无闻的桃花村，却很可怜地成为了年兽的骚扰对象。

不过好在他们也曾听闻那关于年兽的传说，未至年关，桃花村的村民们就已家家户户在门前贴上红对联，各自备好烟花爆竹，当那巨大凶兽闯入村内之际，村民们便一拥而上，点燃手里的烟花爆竹，朝那凶兽的脸上扔去。

噼啪一声响，爆竹在凶兽眼前炸开，凶兽惊叫一声，吓得四处乱窜，撞倒村口石砌围墙，又冲破村口大门，犹如落水狗慌忙往远处的山边奔去。

村民们大笑着，又往那凶兽的屁股扔了两根炮仗，炸得那凶兽屁股一缩，身子一跳。

在村民们的猛烈攻势下，年兽只得蔫蔫地落荒而逃。

“啊呜啊呜，好疼啊，我不过就是想吃点东西，为什么总要把那个噼里啪啦的东西往我脸上扔啊？啊呜啊呜，好疼啊，呜～”红头发小孩揉揉被炸得红肿的鼻头，委屈的噘着嘴哭诉。

此时的他只敢蹲在村外山上的一片草木之中，再不敢在村民们面前显露真身，生怕那些村民们再把那劈啪作响的东西朝他脸上扔来，他可怕极了那东西。

小孩委屈的揉揉鼻子，自觉舒服了许多，正想起身拍拍衣角站起，耳畔却传来些许枯叶被踩碎的窸窣声，他还未来得及警觉，一道稚嫩的童音在跟前响起。

“你没事吧？”

红头发小孩悄悄睁开双眼，便见一个看起来与自己差不多大的孩童此刻正站在自己面前，弯着腰，向自己伸出一只粉嫩小手来。

小手白白净净，圆圆的好像由面团捏造，指尖微微发红，又像染上了胭脂。

日光不知何时突破云层，又穿过树梢缝隙撒下，轻轻地在孩童的脊背与身后的山路上铺散，又在他的身旁洒下点点斑痕。

红头发小孩顺着眼前的小手往上望去，背光的孩童脸上带着稚嫩纯粹的笑颜。

那孩童眨巴着圆圆的眼睛，眼中溢出些许关怀与天真的色彩，再度出声问询：“你没事吧？”

红头发小孩快速眨了两下眼睛，收回目光，推开了那孩童伸出的手，一副高傲自大的模样站起身，下巴高抬：“哼～区区人类还伤不了我分毫”

孩童没有在意他的推拒，反而面带疑惑地盯着他那骄傲的脸瞧，或者应该说是他又红又肿的鼻头？

“可是，你的鼻子好红哦”

红头发小孩立即羞愧地捂住了自己鼻子，不让对面的孩童看见，同时耳朵也胀红起来。

“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孩童捂着肚子，仰起头，自顾自地笑了起来：“红鼻子萝卜头”

红头发小孩生气地跺着脚，噘嘴喝止：“不准笑了！！！”

可谁料那孩童却笑得更欢了，简直就快要捂着肚子笑得在地上打滚了。

“我说不准笑了！！！”

眼见那孩童根本不听劝，笑声越来越张扬，红头发小孩气愤上头就扑了过去，将那孩童扑倒在地后，便惩罚性地不停地挠着他的痒痒。

这回可好，他就算不想笑也停不下来了，直到后来笑得累了，喘不过气了，眼泪都溢出来了，他才开始推拒那红头发小孩的双手不停的求饶。

“好了好了，呃哈哈哈哈哈，我错了，我错了，唔哈哈哈哈，我再也不笑了，哈哈哈哈，饶了我吧，哈哈哈，求你，求你”

“知道错了就好”红头发小孩也是见好就收，从他身上起身，一副大人不记小人过的模样，留下这么一句话后拍拍衣角就准备离去。

然而他才走出不过两步，袖角就被拉住。

红头发小孩回过头，望向一边拂去之前笑出的眼角泪水一边牵拉住他衣袖的孩童。

“你要走了吗？”

孩童糯糯的声音中略带有几分委屈与恳切。

红发小孩眨了下眼，不明白他的意思。

“我明天还能见到你吗？”

那孩童纯真的双眼直直地望进红发小孩的双眼之中，带着祈求。

红发小孩转过身来直面着他。

“恐怕不行，师父说让我明早辰时之前必须回去”

闻言，那布衣孩童垂下头去吸了吸鼻子，仿佛要哭出来了一般，嘴角耷拉着，眼睛红红的，慢慢开始积聚泪水。

红发小孩见他这般，忽觉有趣，这还是头一个会因他的离去而伤心的人类，他面上一喜，说：

“我师父每年只许我下山一次，如果你愿意相信，明年的今天你就在那村口的凤凰木下等我吧”

布衣小孩破涕为笑，挂着鼻涕，携带泪水，拉着他的袖角就开始欢呼跳跃起来。

“那我们可约定好了，我明年一定会去等你的，我叫林不讳，你叫什么？”

“我叫年”

红发小孩笑笑，挥别衣袖离去。

一年过去了，年其实根本不抱任何那个布衣小孩可能会在树下等他的期望。

因为那不过就是一个四五孩童当时只觉新鲜向他提出的请求，如今一年过去，他指不定早已将这约定抛诸脑后。

年下山后，并未马上去村口的凤凰木下赴约，而是打算直接进村，捞点好吃的回来。

师父一年才准许他下一次山，山上只有山货野菜，师父又不准他杀生，百年来真是一点荤腥也没有。

他每次下山，就是打算找点没见过的，好吃的回来。可谁知不管他走到哪里，人人对他都是喊打喊杀，总拿着那些劈啪作响的东西扔他，吓得他四处逃窜，他下山这么多回，可真是一回都没捞着好。

今年也依旧和往年一般无二，他的鼻头还是被那爆竹炸得又红又肿。

他悻悻然地摸了摸又红又肿的鼻头，朝着那村口的凤凰木下悠悠走去。

冬日的凤凰木不同于别日，银装素裹，半黄半绿，挂着弯弯扭扭的刀状果实。

身着金纹红袍锦缎华服的他走在洁白的雪地上尤为显眼，犹如一簇盛开在冰冷雪地上的炽热火焰。

年还未走近，林不讳大老远的就看见了他，一路小跑着向他而来，天冷路滑，他跑得歪歪斜斜，好几次都险些要扑倒在地。

“嘿嘿嘿嘿，你还是来了，红鼻子萝卜头”林不讳傻傻笑着。

“都说了我不是什么红鼻子萝卜头！！我叫年！”年作势挥了挥拳头，却没有要落下的意思。

而林不讳却不听教诲，只知将两只小手互相塞进袖子里取暖，嘿嘿嘿地傻笑着。

年作罢，放下拳头，上下打量林不讳一眼。衣着年节时喜庆的大红棉袄，耳尖鼻头冻得通红，时不时跺跺冻得发僵的双脚，估计是在这等了他不少时间，遂问询：“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在这等的？”

“嘿嘿，我本想凌晨一大早就来这等你的，可是我娘亲不让，说天还未亮，叫我吃了早饭再来，所以估摸是今早辰时吧”

年皱了皱眉头，今早辰时？现已临近申时，那他可不就是在这傻傻等了自己三个多时辰吗？真是个笨蛋。

能在这见他，证实他并未忘记一年前两人的约定，这点已让年惊异不已，如今又让他在这寒冷季节苦等自己三个时辰更是让年愧疚万分。

年掏出他的手来，眼见他一双小手冻得通红，将他双手捧在掌心，哈上一口热气，然后握紧。

“这样是不是比较不冷了？”

林不讳眨眨眼，惊奇地看着自己的一双手，此刻他的手仿佛被一层温暖的绒毛包裹着，一股股热气不断从他手掌的四周传来，终扩散至他的掌心。

“真的不冷了诶！你好厉害哦！”林不讳对自己的双手感到惊奇的同时反复翻来翻去瞧着，始终弄不明白里面的名堂所在。

而年却骄傲地下巴高扬，心中暗道：那是自然，身为神的一口仙气，自当比任何保暖衣物都要有效得多。

“嗯，谢谢你，红鼻子萝卜头”

“都说了我不是红鼻子萝卜头！！！”

年气得跳脚，而林不讳却哈哈大笑得欢，一看就知是故意的。

“红鼻子萝卜头，为什么你的鼻子总是那么红啊？”林不讳天真地眨了眨那水灵溜圆的大眼睛。

若不是他嘴角带着笑意，还真能让人误以为他只是单纯的好奇而已。

年哼哼两声扭过头去不理他：“哼！还不是你们村的那帮村民害的，我一进村，他们就拿东西丢我，每次都朝我脸上扔，当然每次我的鼻子都是红的了”

林不讳这次是真的疑惑了，歪着脑袋，仔细打量年那又红又肿的鼻头。

“为什么村民伯伯们要拿东西扔你呀？你做了什么吗？”

年不满地双手叉腰，嘴巴噘得更高了：“哼哼，我不就是想拿他们点东西吃吗？何况我都还没来得及拿，他们就用那个劈啪作响的东西扔我了，其他的倒还好，那个东西可让我疼死了”

“那他们打你，欺负你，你怎么不还手呀？”

年转过头来，正视着他，一脸认真的说到：“因为我师父说过不能伤人，我是神，是兽，我耐打，皮糙肉厚，他们伤不了我。但是如果我还手了，伤害了他们，那就是我的错，要是被玉帝爷爷知道了是要抓去受罚的”

林不讳听得似懂非懂。

又是一年。

到了年节之日，林不讳满心期待的吃完早饭，马不停蹄就要去村外的凤凰木下等那个一年才能见一次的友人到来。

这回他不再空手苦等，他还带了一些东西来。

低头瞧了眼藏在自己怀里，用他的大红棉袄捂着的热乎乎的包子，想象着等会见到年后，自己将包子递到他面前他会露出怎样神奇的表情时，林不讳就情不自禁的笑了出来。

林不讳家本是城内有名的书香世家，后家道中落，父亲身染恶疾，母亲变卖家当抵押房屋给父亲治病，最终父亲不幸离世，家财也所剩无几，遂搬离了原来的居住地来到这平凡乡村生活。

母子俩携行李来到这桃花村后，仅靠林不讳母亲一人纺织维持家用，家里也还算过得去。

可村里同龄的小孩们却都不愿与林不讳玩在一起，嫌弃他是外来人，文绉绉的，不通时宜，不与他亲近。

自打那日他在村外闲晃遇见那个奇怪的小孩时，他就认定了，那是他唯一的朋友。

今年年来得比去年早了许多，鼻头也不再发红发肿，因为他没有先去村里‘慰问’那群村民，而是优先来了这凤凰木下赴约。

“你看你看，我这回带来了什么”林不讳献宝似得从怀中掏出一个用油皮纸包裹住的东西。

年接过来打开一看，是还冒着腾腾热气的肉包子，喷香袭来，年顿时口水直流，泪眼汪汪，立刻拿起来吭哧吭哧大咬了两口。

香嫩的肉馅与鲜美的汁水瞬间盈满口腔，年感动得都快要哭出来了。

“哇呜！！！是肉包子，我早就听说过人间的肉包子了，可是一直都没有尝过，啊呜啊呜，真好吃，不像我们山上，别说肉包子了，连包子都没有，一直吃什么野菜仙果，我都吃腻味了”

“你吃慢点，小心噎着，呵呵”林不讳见他吃得开心，自己也开心，他还从未见过谁吃包子能吃得这么感动的。

“我这里还有其他的”林不讳又从怀里掏出了些同样用油皮纸包裹住的东西，不过都是些什么果脯蜜饯的寻常之物，不足为奇。

年一见他拿出来就急急忙忙的接过打开，每样拿一些，一下子全部塞进嘴巴里，腮帮子鼓鼓囊囊的像只松鼠一样，嚼都嚼不过来。

林不讳见他这松鼠一般塞得满嘴都是，还瞪着眼睛努力咀嚼的样子，在一旁咯咯直笑个不停。

年好不容易把嘴巴里的东西嚼完了，咽下去了，这才缓过气来开口询问：“你怎么有这么多好吃的呀？你家是开商铺的吗？”

“呵呵，不是的，今天是年节呀，家家户户都会准备好多好吃的，我就顺手从家里拿了一些来给你”

“哦”年点点头表示理解了，后又塞一块果脯到嘴里。可他还是不太明白，年节是什么？

年席地而坐，将那些盛着果脯的油皮纸一一放在腿上，一手拿着肉包子，一边吃着果脯，不亦乐乎。…

林不讳就蹲在一旁，一双小手捧着脸颊看他吃得开心的样子，随口询问：“为什么你长得和我们都不一样啊？”

年停下吃食的动作，抬起头来，对上林不讳好奇眨巴的大眼，他也跟着眨眨眼。

他从没想过对林不讳撒谎，隐瞒自己的身份，却也担心吓着面前的小孩，他学不会婉转的表达，最终也只能选择直言不讳。

年一手叉腰，一手拿着肉包子，一如既往地骄傲模样。直言道：

“那我就实话告诉你，你可得听好了哦，我啊，咳咳，本大爷我可是神仙！”

“哦～”林不讳惊叹的睁大了双眼张大了嘴巴，简直都要伸出手来连拍三声高呼你好厉害了，可之后他却又立刻收起之前惊叹的神情，眯眼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你不相信啊？你不信我可以……”

“我信”林不讳愉悦的笑着说：“你说什么我都相信，我只是在想，你和我一样大，就算是神仙，你也只是小神仙而已，哈哈”

“你敢取笑我？看我怎么收拾你”年放下包子果脯，作势一下子扑上去就开始挠起了林不讳的痒痒。

林不讳不躲也避，笑得前仰后合，后来索性直接躺在了雪地上，仰天大笑得眼泪都溢了出来。

又是一年。

林不讳说：“我娘亲送我去了私塾，那里有好多跟我一样大的男孩子和女孩子，还有一些比我大的大哥哥和大姐姐，尤其是教我们的夫子，他的胡子好长，念书时摇头晃脑的，感觉他的脑袋都要掉下来了哈哈”

林不讳一边说着还一边比划了一下他口中的夫子胡子到底有多长。

“那算什么”年自傲起身跨步而立，来到林不讳面前：“我师父的胡子才长呢，有这～么长，他还会时不时地用胡子拴住我的脚把我倒吊起来”

林不讳看着年比划的样子甚是滑稽，捂着肚子在地上哈哈大笑起来。

年哼了一声扭过头去不再理他。

再一年。

林不讳说：“年，你会爬树吗？我们私塾的好多小孩子都会爬树，我也是最近才学会的，我爬得可高了”

可谁知林不讳辛辛苦苦闷头爬了半天，抬头一看，年却早已站在了自己面前的枝丫上，正得意的俯视着自己，他不过在树枝丫间轻轻几个跳跃，一下子就到达了树顶。

林不讳不服气，奋力的想要往上爬，脚下一个没注意落空，整个身体因为失去重心从树上脱离往下摔去。

年在树顶听见了林不讳的叫声，一个闪身来到树下，将自己当做软垫，稳稳接住了林不讳跌落的身体。

这一个意外让两个人都有些胆战心惊。

年回去后问过师父：“师父，为什么人类都是脆弱的啊？”

“因为他们皆为凡人之躯，没有仙气护体，亦没有钢筋铁骨”

“那如果他们从树上摔下来了会死吗？”

“会”

又一年。

林不讳说：“你还没有进我们村子里看过吧？我带你进去看看吧。”一如初见时的纯真笑颜。

“可以吗？可是你们村里的村民又会打我吧？还会拿那些会爆炸的东西扔我，我才不要去”

“没事的，你看我带来了什么”林不讳从怀中掏出一顶红色绒帽扣在了年的脑袋上：“这样就没问题了”

年摸了摸脑袋上的帽子，将信将疑。

确实，这顶红色的绒帽恰好遮住他头顶的四个小角，也掩盖住他异样的红色头发，让他没有那么显眼。只是这琥珀色的兽瞳似乎就有些麻烦了。

不过没关系，只要不与人对视就行了。

年对这个村的村民们可真是怕极了，才刚走到村头就直往林不讳身后缩。

林不讳温柔浅笑，牵着他的小手亦步亦趋地往村里走去，步履极为缓慢。

年听见周围村民们的说话声时就有些胆怯，只敢从林不讳身后悄悄探出头来观察四周的景物。

家家户户门上贴对联，窗上贴窗花，偶尔来到门前捂着耳朵燃放鞭炮，噼啪声响，吓得年的身躯当即一颤。

林不讳顿觉有趣，故意又把步子放慢了些。

平时在自己面前的年可一直都是一副趾高气扬不可一世的样子，林不讳从未想过，他还能有见到年如此胆小如鼠的一天。

再一年。

林不讳说：“今年夏末李夫子教我们画人像，我都没有可以画画的对象，我第一个就想到了你，可是你又不在，于是我就和夫子的孙女一起互画了，但在那之后我还是凭借着我对你的记忆画了几幅，不过怎么画我都觉得不像，所以今天我就把笔墨带来了，我们一起互画吧”

林不讳兴奋的眯眼微笑着，将身前的雪拂开腾挪出一块空地来，又把笔墨纸砚一样一样地从布包里掏出，规规整整地放在地面上。

“年，你的师父有教过你画画吗？”

“没有，我师父只教过我读书写字，未曾教我写诗作画，要是画得不好，你可不许笑我！”年摆出恶狠狠的表情作势挥挥拳头。

林不讳仔细观察着面前的年，细细打量，然后落笔。

虽然夫子曾夸奖过他作画很有天赋，但在如此不平的地面上还是有些难以施展。

所幸最后颇为神似，无论是头上的犄角，还是飘逸的红发，抑或灵动有神的双眼，以及华贵的红服。

而年的画作就相对显得不堪入目了，仅能瞧出人形，其余的歪七扭八，看得林不讳直捧腹大笑。

年恼羞成怒四肢着地，一招饿虎扑食将林不讳压在身下又挠起了痒痒。

“你答应过不准笑我的！！！”

“哈哈哈哈，我错了，我错了年啊啊啊，下来吧，哈哈哈，快下来吧，放过我吧，年”

嬉闹过后，天色渐晚。

林不讳收好画作与年告别，回程的途中，他心头的疑惑并未解开。

之后的一年，林不讳面带严肃，认真的问他：“年，为什么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一点也没有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