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柳笑生愤然打断童潇的话,那个脆弱的玉坠子也摔碎在地上,发出了微弱的响声。
童潇捏了捏眉心,自知这一战是免不了了。
虽是剑在手中已不得不战,但此时心中却仍有悲凉之意,与昔日旧友刀剑相向确实并非她所愿意。
童潇抬眼时,瞧着四周破墙而入的黑狐,扬手一挥,剑气扫荡间,又是一轮攻击上来,而触发了机关的她也不得不面对从四面八方而来的淬毒短剑。
玉容与与她背对背而战,互相护着对方的不防之处。
童潇自知不能在此久战,否则会陷入不利境地,便脚向后一撤,左手抓住了玉容与的手臂,一用力将玉容与朝柳笑生的方向送了过去。
玉容与倒是机灵,心领神会,也知道世间所有阵法关键在于布阵者,便手握长剑朝柳笑生刺去。
谁知柳笑生将折扇一挡,似乎早有防备,二人缠斗之际,虽然拖出了柳笑生的动作,却并不见这机关阵法有丝毫薄弱改变。
童潇在阵法中央身形闪动,剑在手中抡转,已经快得让人看不清了剑招。
青衣女子的衣衫上已经沾满了血污,气息也已开始紊乱。
玉容与只瞧了童潇一眼,心中便不由一紧,该想到个办法让柳笑生分心!
柳笑生见玉容与分神,手中折扇一掷一收之间,已经朝玉容与额心点去。
玉容与后仰躲过,只冷冷说道:“妙书先生自认对安公子深情一片?”
柳笑生手上动作有些迟缓,玉容与见状,手中长剑挥斩过去,在柳笑生转身之间,削去了对方一缕黑发。
但,阵法依然没有改变。
柳笑生看着自己飘在空中缓缓落向地面的那一缕黑发,眼前晃过了安月明那副要笑不笑的模样。
当时一身玄衣的安月明用自己刚刚铸好的剑削去了他一缕长发。
那缕长发被安月明握在手中,笑吟吟的与他说道:人世间有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的说法,虽说你我皆为男子,但也是倾心相许,比世间许多夫妻都要真切,我们也可学人世间的说法,将头发编在一处,求个好说法。
柳笑生被眼前赤金的剑光一闪,咬牙看向玉容与,掌下运了真气朝玉容与攻去:“与你何干!”
玉容与将剑一横,挡住了柳笑生突如其来的一掌:“可你昨儿晚上不还和你的弟子行了那事?”
少年人捉紧空隙,又朝柳笑生攻去。
柳笑生在玉容与方才的质问之下,合起折扇抬手举起一挡,挡住了玉容与的刺过来的长剑。
这一剑是玉容与饱提内元挥出去的一剑,让抵挡的柳笑生不得不向地一踏,踏得这身下地面都下限两分。
然而——
玉容与余光扫去童潇的方向,发现那阵法依然不松动。
柳笑生趁着玉容与再度分神,将折扇一抽,掷开一扫,一道白光朝玉容与的脖颈而去。
玉容与将身一转,那道白光将他的沾了血污的衣袖割裂开来。
心中不是不急,但也知道急也不成,便只能瞧了一眼一直待在屋门外的阿梨。
随后,只听玉容与大喊了一声:“妙书先生,不知安公子和阿梨你更心悦谁?”
这次——
阵法有了松动,那朝童潇不断攻去的淬毒短剑一瞬停滞,而借着阵法朝童潇不断攻去的黑狐此时也忽然像是瞎了一般找不到了门路。
只这一瞬,童潇捉准时机,将剑一扫,身形闪动之间冲出中心拽住了玉容与的衣袖便脱离了这里。
师徒二人一路奔逃,从这江南水乡的小镇之中逃了出去。
可才出了小镇,进了镇外的密林之中,那柳笑生已经带着许多黑狐朝这边追击而来。
童潇能察觉到柳笑生带来的这些黑狐之中有一个修为颇高,不能正面硬拼,便携玉容与逃至一处山洞之中。
一入洞中,童潇便双手结印,将洞门封了起来。
一层淡蓝色的屏障挡住了柳笑生和自己,童潇才松了口气。
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浑身的血污,又瞧了一眼少了半截袖子的玉容与,抿了抿嘴唇:“待到他们松懈的时候,你逃出去到十二峰找大师兄来。”
玉容与听后,倒是没有矫情,只问童潇:“师父,一般巧云台的人破阵需要多长时间?”
童潇眼神清明,看着那层淡蓝色的屏障对面柳笑生和阿梨的身影,唇畔有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你没发现么?”
听着女子轻柔的一问,玉容与恍然:“我方才故意扰乱柳笑生的心神,在最后的时候……其实被扰乱的不是柳笑生,是他的弟子阿梨!”
童潇侧头看着玉容与,欣慰的笑道:“不错,但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他自己不来?”
玉容与想起之前学到的东西,抬头看着山洞的顶:“巧云台所布机关阵法是精妙非常,但其中所依靠乃布阵之人的元神,而每个能布阵的巧云台弟子都是修炼出了元神分|身的人,这样才不会在敌人破机关阵时伤及自身。”
说完这些,玉容与低头看向童潇,挑眉:“柳笑生已经没了元神分|身?”
童潇颔首,转头再看向洞外的柳笑生,蹙眉:“可他又何必?”
玉容与朝童潇凑近了一些:“何必把自己的元神分|身舍了?想必……”
“想必,是把这东西给了黑狐一族的人换取合作吧?”玉容与低声继续说道,“听说修士的元神最适合炼丹,医治奇难杂症。”
童潇手中还握着烟血剑,剑上血渍未净,此刻连个擦剑的帕子都难寻到。
玉容与伸手到怀里下意识的摸了一下,却猛然想到这是之前童潇给自己包扎手时的帕子,此时拿出来……
心突突跳的厉害,玉容与连忙松开了手将怀中的帕子藏好,未敢拿出。
她垂眸看了一眼珍惜的宝剑,摇头叹道:“修炼出元神分|身天资好的也要三四十年才能修出,他为了报复我,竟然与黑狐做了交易,真是想不到。”
她说着,朝洞口走进了些,盯着洞外那个模糊的人影:“情爱一事,当真如此?”
玉容与也走到了她身侧,静静的看着她,本想开口问些什么,谁知童潇却突然回头看向了他。
那双眼此时有了疑色,倒是让童潇此刻有了几分少女的娇憨之感。
玉容与低头瞧着,只觉眼睛一时挪不开,脸上微红。
可偏偏,童潇问了个更让他紧张的问题:“若是你,也会如此?”
洞中,有一滴水掉落在阴冷坚硬的石上,轻微的响动,却让玉容与心口跟着猛跳了一下,胸口的那一条柔软的手帕好像一团火烧着他。
他看着童潇的双眼,竟缓缓点了点头。
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一时再离不开童潇半分。
又一滴水掉了下来,玉容与喉结动了一下:“若她为正,我也为正,她为魔,我也入魔!”
童潇瞧着他认真的神色,蹙眉道:“那你可不能随便与人接触,得圈在身边好好看着。”
玉容与听着童潇的话,方才的出神状况竟清醒了几分。
他挠了挠耳朵,却又忍不住去笑,小心翼翼的瞅了一眼童潇,心道:那不是很好?能被师父时时刻刻圈着。
童潇没有再和他多言,只走到了洞门口,手掌轻轻在上面一覆,将结界加固了一些。
结界外面的阿梨依然穿着一身娇俏的女装,看着身旁的柳笑生蹙眉问道:“师父,我们就这样一直等着?”
柳笑生听着阿梨的话,思及方才玉容与和自己的话,缓缓阖上了双眼,轻轻一叹,握着折扇的手往身后负去。
“左法使派去的人不是去取破结界所用之关键了吗?”柳笑生沉声。
阿梨垂眸,盯着自己的脚尖:“可是取到了不还是要淬炼吗?算下来怎么也要有三日才成。”
柳笑生睁开了双眼,掷开折扇轻轻晃着,眉眼带笑,一如既往般风流无二:“三日不出,够这对儿师徒发生许多了。”
言罢,柳笑生从宽袖中摸出一个红色的小圆球。
那圆球散发着奇特的香气,甜腻又夹杂些许的苦涩,偏偏最让人心乱。
这指甲盖大小的红色小圆球,阿梨常见,是他和柳笑生经常在房中所燃之物。
阿梨面上一红,从柳笑生手中接了过来:“是要燃上?”
柳笑生颔首:“结界无法破,但用你设的阵法可送这香气入结界之中。”
阿梨听着,只乖巧点头,开始布阵。
只听柳笑生喃喃:“暮君,你们十二峰向来重视名声,若你与那心存别想的男弟子皆闻了这香,不知会选择等待时机还是出来与我一战。”
洞内,童潇原本带着玉容与正对面打坐,谁知竟恍然闻见一股非同寻常的香气。
那香气初闻一股甜味儿,再闻只觉微苦,末了却已分不清是何种味道,只觉晕眩非常,身上生出一股热气来。
童潇明白不好,立刻睁开了双眼,却也见玉容与睁开了双眼。
那双桃花眼中此刻染上了一层雾气,正直勾勾的看着自己,童潇蹙眉,抬手抵在了他的额心:“玉容与!”
玉容与原本有些许混沌的神识恢复几分,却还是痴痴的看着童潇。
他额心处感受着童潇微凉的手指尖,明明从手指尖中透出来的力量让他清醒不少,可看到对面童潇脸上因分心而产生的红晕后,心中又觉混沌非常。
但那混沌却不是源于那香气,可此时,他却有了个完备的理由——他抬手握住了童潇抵在他额心的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