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恋大作战 第19章 只有我记得吗

见面的地点在一间偏僻的咖啡馆，冉昕选的。也亏得这个点，就有咖啡馆营业。

“你记不记得，《初恋大作战》这个剧组？”

也许是因为熬夜，心率显得过快，耳膜都因为剧烈的心跳声而闷痛。

叶矜玦的脸上看不出早起的困倦，他应该才剪过头发，深邃的五官更加惹眼。

冉昕垂下眼，盯着桌面。

叶矜玦在观察她的表情。

能考上A大的人，没有笨蛋。但现在，他摸不准她的意思。

这个点，特地把他喊过来，又提起这部电影……

“记得。”他想了想，据实已告。

被导演隔空喊话后，他就去图书馆借了这本书。冉昕沉浸在专业课的那些日子，他坐在她身后，把书从头到尾读了两遍。

冉昕心底一下空落落的。

她还以为叶矜玦没看过这本书，想着先跟他复述一遍情节，再看他会有什么反应。

没想到，他比她还熟悉书里的情节。

这一刻，冉昕也成了笨蛋，她没有多想一想，叶矜玦为什么要把一本普通的青春文学读两遍，而是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他看过这本书，但依然没有接受导演的邀请上。

因为一直以来的自卑，给自己潜意识的暗示，她在开口问之前，就觉得也许是自己想多了。现在听到叶矜玦的回答，更觉得，已经没必要再谈，免得被人发现，她竟然这么自恋。

自恋到，把自己和一本小说里的女主相比。

叶矜玦发现冉昕扶住了额头。

这个点，他订的餐厅应该还没把早饭送到女生宿舍。

所以，这是低血糖？

叶矜玦起身，又去吧台点了份可颂，眉心浅浅印出两道折痕。一来一回的时间，他回想了遍刚才的对话，又觉得，冉昕的情绪似乎是在他说看过原著小说后发生了变化。

叶矜玦坐回冉昕对面，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测浮上心头。

咖啡端上来，两人视线一撞，随即又分开。

冉昕啜了一口，刚才的几分钟里，已经管理好情绪，她抬起头，开门见山地说：“导演和编剧都来找我，编剧留了微信，我还没加。”她声音有点喑哑，“他们想让，想让我们演男女主。”

她扯了扯嘴角：“是不是挺好玩的？你没答应，找我有什么用？”

“……”

叶矜玦沉默着。

一时没得到回应，冉昕脑子里重播刚才说过的话。她觉得应该还算自然？没透露她的一厢情愿？难道还是被看穿？

就算被看穿，叶矜玦也不至于，当面给她难堪吧？

他在她印象里，应该不是这样的人。

几十秒的沉默，已经足够让一个内向的姑娘走完所有心理流程，为了逃离尴尬，她能一口喝干滚烫的咖啡，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离开现场。

脑子里已经排演了一遍撤离的过程。

但叶矜玦接下来的话，把她死死压在了座位上。

叶矜玦喉结滚动，深深注视冉昕，她不敢点透的话，他来说：“是不是看完书就觉得，他们来找我们，是因为我们可以本色出演？”

冉昕眼睫一抖，抬眼看他，对上他漆黑眉眼，下意识想逃避，又硬生生忍住，口舌都开始发干。

叶矜玦垂下眼睑，又抬起，定定地望进冉昕眼底。他说得这样直白，坦坦荡荡，像把整个胸腔都打开，赤.裸.裸地展示炽热的心。

如果是他误会，这颗心没人愿意接，那就任它坠落，他应当承受这一切。

“书里的男主太胆小，女主又太自卑，但他们最终，还是在那封信里相爱。看的时候，我常常在想，如果是我们，会有什么不同的发展。”

如果，是，我们。

他真的，和自己有相同的感想。

只不过，他们对结局的理解不太一样。

“在那封信里相爱？”

“对，在那封信里相爱。”

太阳从东边升起，明媚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打在叶矜玦脸上，将他幽深的眼睛，都拓了层半透明的光。

“如果她不爱他，为什么要在最后伏案痛哭？”叶矜玦说，“如果我是男主，我爱的那个人，能够这样回复我的感情，我一定不会再有遗憾。”

为什么？那么爱一个人，却没能和她在一起，为什么还能释然？

冉昕心中一酸，盯着眼前人，半晌说不出话来。

叶矜玦眼底甘之如饴的浅笑。

有的人，爱是为了占有。但也有人，将爱意铸造为铠甲，弯下骄傲的脊背，心甘情愿做最忠诚的骑士。

他要托举他爱的人，登上那注定的王座。

冉昕觉得，这样的人，她这辈子还没运气好到能遇到两个。

她好像回到了中考前爬上窗台的那一天，望着烧红的天空，脑中浮现出光在大气层中穿梭的路径。

1000公里厚的大气层，阻挡了很多人的光。每个拨云见日的日子，都是生命中的一次奇迹。

她被这道光点亮过一次，本以为，不会再有第二次。

但那个消失在互联网中的陌生人，还是跋山涉水地回到她身边。

冉昕忍不住笑起来，所有的不安，都只是杞人忧天。

她念出他的id：“只有我记得吗？”

只有我记得吗？

叶矜玦嘴角弯起。

接着，笑意一点点扩大。

像是再也控制不住，灿烂而热烈地无声大笑。

好一会儿，才敛起笑容。

“我还以为，过去的事，你全部都忘了。”

冉昕说：“没有。”

她眼睫潮湿，失而复得的狂喜在胸腔里横冲直撞，传来极度不真实的感觉。

“我还欠你一声谢谢。”她顿了顿，将鼻腔里的酸意压下去，声线依然无法自制地发涩，“那段时间，其实是我人生中最难熬的日子。是你把我从最深的黑暗里拉了出来，我本来想去见你，可是，账号被人盗了。”

“我知道。”叶矜玦说，“不然，我为什么要学信息安全？”

冉昕怔住。

竟然会是这个原因。

叶矜玦抬手，揉了揉她的头顶。

服务员把可颂端了上来。

热腾腾的可颂散发着浓烈的黄油香味，令人不自觉分泌大量唾液。

话题又回到电影本身。

叶矜玦告诉冉昕，他回绝邀请的真正原因：“导演和编剧只问我要不要演男主，可如果这个故事的女主不是冉昕，对我来说，故事就只是故事，没有任何意义。”

“三百万，也没有意义？”

冉昕用餐刀把可颂切成两份，将餐盘往中间推了推。

叶矜玦注视着她的举动，喉咙里泄出一丝笑意。

“千金不换。”

“除非，这是你希望的。”

这是我希望的吗？

如果真的一起去拍电影，就代表她要去演绎那个女主角，她将和叶矜玦在银幕相爱。

她并不想走演员路，只是这部作品太有感触，才会产生出演的想法。

如果她不能以同样的爱回报他，岂不是对他太不公平？

她的迟疑，他看在眼里。

“不用有什么心理负担。”两个人的距离，一定要彼此各走50%吗？

他既然懂她，就愿意走完100%。

“在选角定下来前，你想好的话，我们就一起去拍电影，那是命中注定的，只属于我们的故事。”

叶矜玦说：“永远不要担心我会改变，再过一百年，我也只爱你。”

……

“叶矜玦这就表白啦。”余木樨差点没控制住音量，“虽然我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还是没想到进度会这么快。不过，你们以前就有那么深的牵绊，也难怪。”

“但我没有给他任何承诺。”冉昕一想到叶矜玦的话，耳根依然会发烫。

但理性到极点的人，不彻底搞清自己的感情，绝不肯罢休。

“所以，他已经告诉你，所有事都会以你的想法为第一准则。”余木樨揪住冉昕脸颊拧了拧，“怕有包袱吗？你可是让校草追了四年的女人，支棱起来啊。”

冉昕被她带得身体晃动，瞥见她包里露出的《初恋大作战》封皮。

和叶矜玦聊完后，她就加了编剧微信，抱歉地告诉她，她没有办法立刻做决定。

编剧不知为什么，不但没有失望，反而因为她这个模糊的回复更兴奋起来。

[不管多久，我愿意等你们。]

冉昕盯着那个“们”字看了一会儿，收起手机，用力吸了一口奶茶。

所有人都对他们有信心，除了她自己。

……

度过了兴奋期，大部分新生最上心的还是学业，虽然才大一，但已经有不少人在研究保研。

绩点已经卷上天了，所幸大学赛道多，有人转向竞赛，有人开始申请大学生创新项目。

不少人来问冉昕，有没有组队意向。

冉昕硬着头皮参加社团活动，以为能提高社交能力，结果除了辩论社被选中参加新人游戏那次，一次也没敢主动参与。

她觉得自己这是没救了，每次都用“没时间”回绝。

她知道这样会错过很多机会，但她就是做不到。

期中考试完，她的高数和物理都是满分，很多人看到她都喊一声学霸，她却没有太多骄傲的感觉。

有天晚上，她做了个噩梦。

是初三那年，所有坏事的开端。

学校每天晚自习到九点半，爸妈又要倒夜班，没时间接她，她便自己骑车回家。

回家路上要经过一段还在修的路，坑坑洼洼不好走，常有鬼火少年逗留，成群结队，跨坐在摩托车上，露出的胳膊脖颈大片刺青。看冉昕一个小姑娘，嘴里常常不干不净。

有个男同学听说这件事，说他正好顺路，以后他也不让家里接，和她一起骑车回家。

冉昕那个时候胆子还挺大的，因为看到那段路有两个监控，也没多害怕。

但有人主动提供帮助，她很感激，也觉得有个人同行确实也安全点。

确认对方骑车也很方便后，冉昕就跟他结了个放学搭子，之后为了感谢他，冉昕特地针对他物理方面的薄弱点，给他做了个定向纠错练习本。

她那个时候真没想到，这样的举动会引起男生的误会。

那天晚上被告白时，她整个人都懵了，她对那个男生只有感激，没有一点异性之间的情愫，想也不想地拒绝了他。

以她家的条件，她是绝对不会早恋，浪费父母辛苦赚来的钱的。

男生的脸色刷地沉下来，阴沉地盯着她：“你信不信，我在这儿把你办了。装什么冰清玉洁，我能弄得你跟a.v女.优没区别。”

冉昕捏紧了为鬼火少年准备的折叠刀，男生一步步走近，目光放肆地流连在她脖颈上，过了好一会儿，忽然一笑：“开玩笑的，真信了？”

当时冉昕已经打开了折叠刀，手心全是冷汗。

从那天之后，两人就没有再一起回家过，关于冉昕的流言却越来越多，有说她家庭条件不好，放学后要做援.交才能赚到学费，还有的说她有好几个校外男朋友，其中一个就是那条路上的鬼火少年。

越来越多男生来问冉昕多少钱一晚上，甚至有校外的男人加她Q.Q，冉昕去问那个男生，是不是他做的，男生满不在乎地耸肩：“这是你应得的。”

冉昕不懂：“为什么？”

男生理所当然地说：“你当我是沸羊羊啊，利用完了就扔，哪有那么好的事？当婊.子还要立牌坊，想得美。”

明明是他自己提出来，要陪她放学的。

她也帮他补课，还了这份情。

冉昕被男生的形容兜头泼了盆冷水。

她没有哭，冷静地回家，跟爸妈提出要转学。忙于生计的父母这才知道女儿在学校遭遇了什么，却因为转学的费用与手续犯了难。

冉昕是个懂事的孩子，反正离中考没多久，忍一忍，忍到上高中就好了。

她跟爸妈说，不用转了，她没事了。

她努力无视那些污言秽语，一门心思学习。

那个男生中间来找过她，说愿意再给她一次机会，只要她同意做他女朋友，他就帮她平了这些事。

她没有答应，男生骂骂咧咧地走了。

那天，她以为等待她的会是更猛烈的风暴，回家后爬上窗台，差点就做了傻事。

正好漂流瓶被叶矜玦捡到，和他聊完天，她重新打起精神迎接那些不堪。

没想到，第二天，那个男生不知出了什么事，竟然没有来学校。

又过了几天，冉昕听说了他转学的消息，以及那条总也修不好的路，多了好几个路灯和监控。

男生消失后，有关她援.交的流言也停歇了。

学生还是成绩为王，冉昕成绩好，大家投来的目光也渐渐不再夹杂着鄙夷，仿佛所有的事都已经过去。

没有人在意，冉昕从此以后就很畏惧陌生人的目光。

后来的同学只知道冉昕是个内向的女生，根本没人知道，她以前也阳光灿烂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