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客 第20章 20.方辉案（4）

三年前，蒋曦晨从卷宗里第一次发现了楚客那个名字。但是，那时候他不想活，对于白雨曦的死也因为师门的陨灭而没了那么多的执念。那个时候他就想，如果电疗结束，自己还能记得那个名字，那就去查，一定追个水落石出。

三年后，他刚开始查，便有人给他下马威。而且，按照目前查到的线索，楚客身为双面间谍，她似乎真的如她自己日记里写的那样，与尖刀缠绵，和死神共舞，无数次与死神擦肩，终不敌人心叵测。

会议室有点闷，荣若兰走过去将空调再次调低两度。

她捏着遥控笔，将绿色光点移到蒋曦晨的胸口，然后转换成了红色，“嘣”！

“你是不有什么大病——”杨清见小丫头不懂规矩，拿方辉枪击案开玩笑，还对准了自己的弟弟，一个没忍住手中的笔就飞了出去。

荣若兰巧妙接住，没理杨清，坐到了桌边，笑着问蒋曦晨：“晨儿，您大小也配合一下。”

蒋曦晨点头，轻咳一声，将舌头伸出来，咬着舌头装死。

肖克耸了耸眉头，用眼神示意杨清稍安勿躁。

靳隋年搓了搓下巴，慢悠悠地开口：“按照你这个说法，距离不到一米，还是消音枪，很显然是老相识。”

荣若兰点头，“而且，现场只提取到一个人的痕迹，那就是方辉。”

“我插一句，”蒋曦晨收了舌头，抬指松开了一颗制服扣子。他这一系列的动作看得视频会另一头的余家傲口干舌燥，端起杯子一顿猛喝。若得靳函等几个同事开口嘲笑他年轻人自制力不行。

蒋曦晨可没空注意视频那头人的举动，站起身来，走到靳隋年背后，扶着他的椅子，继续说，“如果，我说如果，当年楚客的死跟他有关呢？”

靳隋年也抬手松了松领口，歪头看向蒋曦晨，“你的意思是他自己畏罪自杀？”

“不是没有这种可能。”蒋曦晨说着走回自己的位置坐下，指着PPT中的枪支模拟图说，“家傲，你刚说这种枪只有K国才有，型号、弹头型号找到了吗？”

余家傲愣了愣忙应道：“找到了，请看屏幕。”

视频被投到了另一个显示屏上。

“这种枪是K国最新的消音枪KB-25，用的是进口钛合金弹头，这种材质的弹头只有A国才有，每一把价格炒到了3000万K币。”

“用这么贵的一把枪自杀，有点得不偿失吧？”肖克抱着臂，斜靠在椅子里，若有所思道。

“如果他的死能换来你自乱阵脚的话那就另当别论了，蒋曦晨。”杨清弹了弹烟灰，缩了缩瞳孔，望着蒋曦晨。他的眼睛大小适中，很漂亮，与蒋俊晨一样有着有神又坚毅的神色在里面，蒋曦晨看着他就很安心。

咱兄弟俩还真是心有灵犀。蒋曦晨心中默念，但面不改色道，“当然，——毕竟，我很可能揭开大家的丑事，让三国情报人员都下不来台也说不准。”蒋曦晨拿起烟盒，晃了晃，抽出一根烟来，点着了。

“你少抽一点。”余家傲一根没忍住，在视频那头嘟囔了一句。

“哎吆，我们晨儿现在是有管家婆的人了。”荣若兰开口嘲笑蒋曦晨。

“少来！”蒋曦晨笑一声，就吸了一口，便就着烟灰缸研灭了。

“你不抽给我，”皇甫圣华说着捡起那根新锃锃地烟，再次点着了，“浪费！”

靳函看着两个小屁孩“争风吃醋”，他轻咳一声说：“所以，我觉得，杀了方主任的这个人，要么是他自己，要么是——他管家婆。——毕竟，能让他那么听话的，再想不出第三个人来。”

说起管家婆，蒋曦晨便将目光投向靳隋年问：“诶，我记得上次我们去你那儿买家具，他家有个小孩，但没见他媳妇儿，你见过吗？”

靳隋年咳嗽一声，坐直了，说方辉没有结过婚，那个孩子是同事的孩子。

“没结过婚？你们那个年代？”肖克深表怀疑。

靳隋年点头说方辉确实没有结过婚，但有过一个心上人。是个体制外的，画家。还说那个小男生长得白白净净的，不过就是不爱说话。

话说方主任现在都那么帅，年轻的时候不白净吗？有人开口吐槽，若笑了大家。

靳隋年摆手说让小辈们别咬文嚼字。他说那个年代，不像现在，同性情侣并不受认可。加上方辉身份特殊，两人最后便不了了之。

“就真再也没联系了？”荣若兰问。

靳隋年点头，说据他了解，就真断了联系。

“真是个遗憾的故事。”皇甫圣华说着拿了一个薯片，放到嘴里，咬得“咔嚓”作响。

肖克见时机差不多，示意皇甫圣华放另一个素材。

那是一段那天他们三人从找到地道开始的视频。

视频一开始，会议室便鸦雀无声。

直到视频结束，肖克才问：“这是我们那天在地下仓库找到的暗道，我派人查过了，这个工程及当年的下水工程，都是我们自己的工程部修的。”

“也就是说，那本来就是为情报服务的，是吗？”有年轻人开口问。

蒋曦晨点头，“很显然，不过我记得当时那些门面的招标工程施工方因为强行中间介入，还上了新闻。事情传到最后就是官商勾结，招标只是走形式。靳书记，这件事情，麻烦您给大家阐述一下调查结果。”

“哦，咱们的同志自己赚钱我不反对，毕竟也是刚需。”蒋曦晨不忘补充一句。

靳隋年示意圣华将材料投放到投影仪上。

按照靳隋年的调查结果，那条街本来起初是当地政府的商业版图规划。后来考虑到其地理位置特殊，工程部才介入，当地政府便以前期招标程序存在问题为由，再次招投标，工程部中标。但前期中标公司也是到底的地头蛇，所以才会闹出那样的新闻。至于后期修建，都是合法合规，不存在大问题。也就是说，蒋曦晨他们那天发现的那个暗道，什么也证明不了。

“那么这个呢？”余家傲毕竟年轻，没沉住，直接将一颗糖投到了显示屏上。

荣若兰顺势道：“我们那天在地道里捡到了一个糖纸，是K国进口的糖，我化验过，也比对到了DNA。”

荣若兰说着看一眼蒋曦晨，见蒋曦晨点头，于是说：“跟蒋站的DNA拟合度高达99.99%，跟杨清组长的DNA拟合度高达99.98%。”

随着荣若兰的话落，会议室一片鸦雀无声，视频的那头仿佛画面卡顿了。

杨清本来怕连累蒋曦晨，还想藏几年，怎料因为这个案子，自己的身份就藏不住了。他看着蒋曦晨，心中五味杂陈。

“叔叔，也就是说，他的信息一入库，您就知道他是谁了？”

“对不起，你小姨的性子你也知道，我找过她了，她不愿意。”

这是若兰将结果拿给他之后，他与蒋怀瑜的对话。

所以，次日，他一看到杨清与肖克在那儿**，他就本能的出手保护了自己的哥哥。毕竟，人言可畏，肖克的身份在那儿，他怕自己的哥哥受伤害。

“呵呵——”蒋曦晨想着仰头，抬手捂脸径自笑了——笑到最后抽泣起来。

“曦晨，我不是故意不认你，我——”杨清起身走过去，拉开蒋曦晨捂在脸上的胳膊，看着他睫毛上还跳动着的泪珠，开口道歉。

“不要紧，你只需告诉我，你跟这件事情有没有关系就行了。”蒋曦晨坐起来，收回自己被杨清攥着的胳膊，一字一顿地问。

杨清摇了摇头。

蒋曦晨指了指杨清原先坐的位子，示意他坐回去。

“这件事情可以证明，我的另一个哥哥，蒋雨晨也在咱们系统，或者在敌人的情报系统。我已经找了他很多年，还没有找到。这些是目前关于方辉案的所有证据，证据指向自己人，也指向敌国情报系统。”蒋曦晨说完，合上了笔记本，“靳书记，此案的后续还望您继续追踪，蒋雨晨，我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靳隋年点头。

“那今天的会就到这里，散会。”蒋曦晨说完，起身头也不回的走了，出门的时候还和同事们说说笑笑，仿佛没事儿人似的。

肖克示意杨清快追上去。

杨清跑的很快，但因为人多，最后他在蒋曦晨的宿舍门口堵到了他。

“对不起，我怕连累你，毕竟我劣迹斑斑。”杨清抬臂拦住蒋曦晨说。

“哥哥当年背叛组织，倒向我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会连累你？”蒋曦晨绕开他，掏出钥匙开门。

“我不是说过吗？我迟早被你害死。”杨清亦步亦趋地跟了进去。他有些后悔先前跟肖克出去了，要是他不出去，这个事情他可以私下跟若兰商量，也不至于摊到这么多人的会议上。

摊到这么多人的会议上？杨清突然反应过来。蒋曦晨就是要在这么多人的会议上说，就是要让他无路可退。他仰头看了看天花板，白灰刷的，不如他那彩钢吊顶的宿舍奢华。这个腹黑鬼，就是对自己太吝啬。

“坐，咖啡还是茶？”蒋曦晨将本子扔到了桌上，依旧面无表情。

蒋曦晨越是这样，杨清越难受。他也学着蒋曦晨的样子将本子扔到了桌上，走过去抱住了要泡茶的蒋曦晨说：“我不喝茶，我错了！”

“放开！”蒋曦晨冷漠道。

“哥哥真的知道错了，这么多年默默看着你一天天长大，越来越有能耐，我很开心！”杨清没有放开，反而抱的更紧。

“你看我像开心的样子吗？”蒋曦晨想将他放翻在地，但又一想他中午跟肖克出去了，便心软了，于是将伤害他的动作留在了意识里。

“对不起！”杨清再次开口道歉。

“不用，小姨她对你好吗？我听说她就是个疯子。”蒋曦晨最后还是心软地抬手，揪着他的双耳，哭着问。

“我跟着我爸——噢，我养父杨孝列长大，跟她接触不多。”杨清开口给蒋曦晨宽心。他怎会不知道自己的小姨疯，当年叶云楠和他哥哥叶明岩差点被她弄死。后来为了两个孩子的安全，叶云楠便求了自己的好兄弟杨孝列一起带着孩子跑了。

蒋曦晨闻言，这才放心下来。说：“原谅你了，想喝什么？”

“茶！”

泡好茶，蒋曦晨将杯子递过去的时候笑着揶揄杨清：“给你加了枸杞，肖师兄从小在部队长大，你们晚上悠着点。我跟意涵说过了，给你俩换了新床。”

“那就多谢！”杨清倒是一点都不害臊。这让蒋曦晨大感意外。

“哥哥倒是坦率，蹉跎半生，我还想您今天下午肯定参不了会，或者肖书记扶着腰来参会。”蒋曦晨开口调笑一句，从怀里掏出一个长命锁，放到杨清手上。

杨清抬指摩挲着长命锁，笑道：“你小子，你以为我俩会跟你一样，大白天，肆意宣淫。人家老靳那天都要你抱着下车了，你说你过不过分？”

“戴上，母亲留下的唯一东西。”蒋曦晨抿一口茶，示意杨清将长命锁戴上。不提那天还好，提起他就尴尬。

“我都多大了？我是你哥。”杨清说着将长命锁塞到了制服口袋里。

蒋曦晨笑着点头，又贱兮兮地凑过去问：“你俩真没有？那边可是有星空帐篷哦。”

“他订了，约我晚上去。”杨清说着将手机递给蒋曦晨。

是肖克发的消息。

蒋曦晨一个没忍住，喷了一口茶。

因为肖克发的是自己健身后裸着上半身的照片，紧接着第二条便是订房信息。杨清还没有回他。

“他是不是很奇怪！”杨清帮蒋曦晨顺了顺背，皱着面皮问。

蒋曦晨也没想到两人真又跑去吃了第二顿午饭。他嘬着茶碗边，口齿不清地问：“你不受他这一套啊？”

“三十多岁了，总感觉有点奇怪。”杨清有些惆怅道。

蒋曦晨问他接吻是不也觉得奇怪。

杨清摇头，说那倒不是，还挺心动。

“那就主动点。”蒋曦晨开口怂恿他。

“你越这样说我越紧张。”

“那你就拒绝他。”蒋曦晨贼兮兮地盯着杨清。

“诶呀——”

蒋曦晨看着杨清那纠结地表情，就知道有些事情，他想拦也拦不住。肖克是不是良人他不知道，但他知道如果——如果家傲回来的话，辈分有点尴尬。

“哥。既然喜欢，就别再错过了。早死早超生。”蒋曦晨最后给出了这样的建议。

“那我明白了，多谢！时间差不多了，我走了。”

蒋曦晨看一眼腕表，确实快到晚饭时间了，于是翻箱倒柜找了一盒不知什么东西，然后才送他出门。

肖克的车已经等在路边。

蒋曦晨送杨清上了车，趴在车窗口意味深长地看了肖克好一会儿。

肖克不知道他要干嘛，只能说让他有屁快放。

“接着！”蒋曦晨将刚才的那盒东西扔给了肖克。

这回杨清算是看清楚了，脸也唰地红了起来。

“谢了！”肖克说着升起车窗，还没等蒋曦晨站稳，车子便飞了出去。

“肖克，你这是卸磨杀驴！”蒋曦晨对着远去的车子一顿输出。

“行了，晨儿，咱能不能稳重一些？也不能怪杨清师兄，我要是你哥，看你这么讨厌，保准打死你。”荣若兰不明所以，便跑过来劝他稳重一些。

稳重，稳重，蒋曦晨碎碎念着，踱步回了宿舍。

“不吃饭了？”荣若兰问他，但没有得个响。只能无奈地摇头，然后跑去多打了一份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