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是候鸟,象征着对婚姻忠贞不渝,新郎向新娘行奠雁礼,表示自己会对妻子忠诚,不离不弃。
可现在大雁被新娘触碰后疯了,不就代表此婚姻将会波折丛生,不得善终吗?
在众人的议论声中,大雁垂死挣扎得越发激烈,赵府众人吓得面无血色。
“这,这是不祥之兆啊!”礼官惊叫着,扶着林璟珺就要向后退。
林璟珺顺着礼官劲收回下意识护着魏芝的手,详装害怕着往后跌:“哎哟,好生吓人!”
见四周乱作一团,赵元真色极差,喝出一句:“是谁抓来的疯雁,此等大事不认真驯雁,莫不是诚心要干扰婚事不成?”
“求,求大人明鉴,小人冤枉啊!”
骈肩累迹的人群中挤出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他身形孱弱,瘦骨嶙峋的四肢如柴棍般支撑着身躯,艰难的伏倒在地:
“大人,老拙已做了半生的雁倌,此雁驯服了二载有余都未曾出问题,今日却不知因何发疯…”
“你的意思是,我女儿是个灾星,又或者三殿下龙血凤髓之身没有福气咯?”
赵元真这番言语奥妙无穷,将不幸一事归于大雁本身,潜移默化的将赵府与皇室抽离出来,实乃上上计。
林璟珺意会到了,生怕他们以冲撞皇脉为由处死老者,开口护他性命:“那这么说,定是这雁有问题咯,那今日便宰了这雁,不就成了?”
谁料那老者听闻,竟跟要了他的命似的:“大人,大雁皆已迁徙,委实难觅踪迹,家中只剩雁,老身已无亲眷可依,生计皆仰仗于此雁,祈大人赐老身一条活路呐!”
他穿着的麻质粗布短褐,在寒冬中双臂不停颤栗,侧面映射出了他并未扯谎。
可他实在冲撞了皇室,礼官怒不可遏:“活路?此雁耽搁了三殿下的喜事,断留不得,若你无它便活不下去,那便现在就去陪它吧,来人!”
话落,侍卫从迎亲队迈步上前,几人按住老者,不顾老者的挣扎,将他推翻在地。
老者脸重重朝下磕碰,再仰头之际已鲜红一片,他本就年岁已高,如此折腾,面色越发苍白萎黄。
“礼官大人,大婚乃嘉礼之盛,若杀生,恐有不祥之兆啊。”眼见事态无法控制,叶绚心下一紧,忙站出来调和,赵元真紧接着附和道:“在吉日杀生,于礼不合,于情难安,望大人慎思!”
“慎思,三殿下万金之躯,怎能容许我等慎思。”礼官早便听闻这三皇子的行事作风,自然不放过恭维他的机会,于是,他望向林璟珺,等待他发号施令。
林璟珺拉住一旁蠢蠢欲动的燕甲,手下使了巧劲,暗示他别轻举妄动,自己面部肌肉不断抽动,嘴唇蠕动片刻,终于面无表情的甩出句:“杀了吧…”
“慢着。”
千钧一发之际,魏芝喃喃道。
众人循声望去,才发现不知何时,这位存在感极低的姑娘,早已走到大雁身边。
那大雁此刻已肌肉僵直,口吐褐色汁液,看起来无比慎人,再加上实在不详,周围百姓唯恐避之不及,在它身边默契的让出了一个半圆。
可这新婚娘子,反而俯身,打量大雁片刻,语出惊人:“我能治。”
众人皆愕,面面相觑,礼官直接问出声:“赵大娘子,能治是何意?莫不是大雁生病了?”
魏芝想到什么,“对。”字在嘴里转了一圈,变成了:
“不,是中邪。”
“她承认中邪了?”
“这不是变相说自己是灾星吗?”
“清蝉,你在说什么胡话?”叶绚严辞质问。
魏芝未理,站起身:“我病入膏肓,卧床不起时,常常礼佛,不觉中琢磨出来了一些妙法,不如让我一试。”
“让她试。”不等礼官相驳,林璟珺就出声道:“赵大娘子大病初愈本就神奇,生死门中走一趟,参悟出一些东西也不稀奇。”
“可是,这不免耽搁时辰…”礼官踌躇道。
“那又如何!我林璟珺想走便走想留就留,谁敢拦我?你敢吗?”
“微,微臣不敢!”
“不敢便让开,父皇那里我自会去说,别打扰我看戏。”
赵元真从她刚刚那声“治病”听出了此事定不简单,忙与林璟珺统一战线,为她搭建戏台:
“既三殿下已发话,诸位宾客,若不嫌弃赵某府邸简陋,恭请入内安坐休憩,待小女施展神通。”
其余人本就是来看热闹的,自然甚喜如此,接二连三的进了府邸。
戏台主角魏芝倒是冷静得很,唤春明过来,轻言细语:“春明,你去拿二两半的绿豆,甘草煮成汤药,再将瓜蒂研磨成粉,用温水调和,一并端来。”
春明重重点头,起身时不忘放声回:“好的小姐,奴婢马上去调配特制秘药。”
事出紧急,半个时辰后,春明便紧急赶出了两碗汤碗,一并送来。
魏芝忽然一把按住雁嘴,几下便将它分开,拿起其中一碗,将汁水全数灌入,松手之时,大雁一下垂下了脖颈,身子不断在地上抽动。
“喂,赵大娘子,施法时不应念佛咒吗?怎么不念?”林璟珺似改变了主意,刁难道。
春明一下慌了神,魏芝是替嫁,怎会知佛咒?按捺不住窥向魏芝。
好在魏芝竟张嘴便念:“子蝎羊,圆浮药山…”
下一瞬,大雁忽缩紧身子,呕出一大片黑色粘稠物。
“显灵了,显灵了!”“赵大娘子竟真会!”“菩萨啊…”
四周轰然炸开,魏芝一鼓作气,将绿豆汁灌进它口,大雁躺在她手心歇息片刻,竟恢复了生机。
“赵大娘子是福星!”礼官见此圣迹,再也坐不住了,从椅上跳下,见魏芝将目光抛向老人,匆匆挥手:“既已驱除孽障,还不快快将老人家放开。”
雁倌更是哭叫一声,流下两行清泪,跌跌撞撞奔向大雁,不断抚摸着它的毛发:“谢谢,谢谢赵大娘子。”
“不必言谢,此邪障并非因老人而起,春明,给他些盘缠。”魏芝在春明搀扶下起身,吩咐春明:“今日之事乃是神迹,若泄漏恐遭天罚,请诸位守口如瓶。”
春明接令上前,将厚重的一袋盘缠放入老人手心,又唤人将他搀扶进府歇息,不忘嘱咐其他人几句:“这可是皇子妃的人,好好候着,可不能怠慢了。”
既已见过大雁惨状,其余人不敢造次也不敢拦,连连称好。
林璟珺似被惊到,垂着头抖着肩,看不清面目,叶绚更是神色惊恐,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魏芝偏不让她安生,又道一句:“我庶妹赵清月因病未曾见我出阁,既已误时辰,烦劳诸位稍作等候,我往后院与她相见一面,也算是了却姐妹心愿。”
林璟珺掩着面,闷闷答道:“去吧。”
“诸位喝茶,我陪小女去一趟。”赵元真作揖,跟随魏芝身影。
魏芝缓缓走向后院,途径叶绚时停顿了片刻,静静的抬眸与之相望一眼:“夫人,你要一同去看清月吗?”
叶绚目光闪躲,挤出一抹笑:“好。”
一行人步履极速经过庭院,直冲后院,叶绚正欲出声提醒,魏芝却已经不顾礼数,将隔扇门重重推开了。
“谁!没看见本小姐在睡…怎么是你,魏芝!”
床榻上,一个人影掀开床褥,嚣张跋扈的探出头欲骂,在看到赵元真后又怯声怯气了起来。
赵清月面容红润,双眸明亮有神,气息平稳而悠长,哪有病人模样。
“你不是病了吗?”赵元真见此情景,火气上涌。
“对,清月,你不是病了吗,怎可如此剧烈起身,快歇下。”叶绚忙不迭上前,朝她示意,但此刻,赵清月想往被子里缩也来不急了。
赵元真口吻严厉,按住叶绚正在动作的手:“清月,即便魏芝并非你嫡姐,她出阁之际,你也应与家人一同相送,托病推拒,有失大体,怎能如此不知礼数!”
看赵元真并未反应过来,魏芝也不想再跟她们周旋,直入主题:“你知不知道差点害死人了?”
“你,你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刚刚因赵元真训斥泛白的面容又白上了一分,赵清月嗫嚅低语,左顾右看,就是不看魏芝。
“马钱子,动物食过量,出现肌肉强直、抽搐等症状,表现出狂躁、痉挛等类似发疯的行为。”
“同时,马钱子也能够活血化瘀、消肿止痛,你详装跌伤,应是为了医方上的马钱子,一共一两。”
“还要我说的再清楚一些吗?”
魏芝俯视床榻上不由缩成一团的人影,若不是她关键时刻认出大雁病症,联想到昨日春明所言,即时催吐洗胃,后果不可估量。
赵元真听全此言,也反应过来了,气的横眉怒目,手指哆嗦着指向赵清月:“你,你怎可做出此等丧尽天良之事!”
“我,我怎么了,我!”赵清月下意识反驳,看赵元真如此动气,又萎靡下来:“我只是想给魏芝一个教训而已,我就是看不惯她!又没有牵连他人。”
“没,没有!你再说一遍!”赵元真怒吼:“你可知,今日因你的蠢行为,有一老人差点丧命!”
丧,丧命?
赵清月看向叶绚,一脸懵懂,后者急得面目通红,眼看赵元真要去拿家法,只得出声护孩子周全。
“夫,夫君!别动家法,这都是妾身一人的主意,造成此局面皆属妾身教导无方太过蠢笨,你若罚,便罚我吧!休动我的女儿。”
偷偷剧透一下,其实林璟珺掩面是因为他在偷笑,哈哈哈哈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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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福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