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下雨的帝京,有种别样凉薄的气质。
上元夜攒了一整年的繁华,都能被打磨得支离破碎。万家灯火融在其中,像烧坏的黑釉瓷,放眼望去皆是斑驳,寻不出半点盛世应有的瑞气。
一枕春内女子的惨叫,反倒在这凄风苦雨中显出声儿来,一声锐过一声,仿佛刀尖碾在耳蜗上。
花娘们挤在戒室外瞧热闹,都禁不住哆嗦。
“乖乖,这也太狠了,楼里最厉害的几位刑罚婆子全在里头,这一通锋针扎下来,春祺的背还能要吗?”
“哼,不能要也是她自找的。叫她不搭理雪笺姐姐,非要跟着那位,这下好了吧,踢到铁板了。”
圆脸姑娘幸灾乐祸地笑,见几人还不明所以,便拿下巴指了指对面灵犀阁,懒声解释:“刚刚宋世子来了,点名要那位伺候,还许了三大箱珠宝,一水儿的南洋货,都够盘下整座一枕春。雪笺姐姐陪了他两年,也没这待遇。那妮子倒好,给脸不要脸,说什么也不从,还让春祺拿花瓶砸人家脑袋,把血都砸出来了!”
姑娘们齐齐倒吸口气,双眼瞪如铜铃,好半天才回过神。
有人不敢相信,追问:“你没看错?当真是永安侯家那位,把宋世子给……”
“除了她还能有谁?”
小圆脸阴阳怪气地拔高嗓门,又白一眼对面紧闭的绯门,不屑地“嘁”道:“家都抄没了,还敢这么放肆,就不怕比她天牢里的父兄,还早些下去见她母亲?”
边上人却笑,“谁让人家是美人儿,有这资本。红姑都能由她犟一个月,咱们可比不了。”
听到这话,有人就不服了,“美人怎么了?还不是跟咱们一样,得吃腿儿饭。而今她又得罪了宋世子……呵,这好日子啊,是彻底到头啦。”
谁不知道,一枕春乃京畿一带有名的销金窟,能来此间消遣的,不是达官,就是贵人,没一个好惹。
宋廷钰更是其中之最。
开罪了他,莫说红姑,便是天上的大罗金仙,也保她不住。
哗啦——
又是一阵急雨,滔滔浇得沿街草木枝摇叶颤,几欲倾倒。
檐角绢灯在风雨中打横飞起,流苏纷乱纠缠,光晕也不甚明朗,幽幽沓沓,仿佛随时都会从风中消散。
夏安僵着身子挡在圆桌前,面容亦叫灯火染上一层苍白的霜。
闲言碎语并着春祺的哭嚎,一字不落地闯入她耳朵,她不自觉咬紧了牙,几次冲出去想救人,都叫护院拦住,急得她直跺脚。
南窗底下,红姑却是悠哉,闲闲往红木躺椅上一靠,便只管闭目养神。
无论外头蹦出多难听的话,她都恍若未闻。丫鬟在旁边煮茶,火候过了,她倒是不忘出声提醒两句。
护院们围在旁边,亦是趾高气扬,态度嚣张,指着她们鼻子冷嘲热讽,都不带遮掩。
夏安终于忍不住,斥道:“你到底想怎样?今日之事,本就是那姓宋的不对。要不是他硬要往里闯,还对姑娘用强,春祺也不会同他动手。要赔礼,也该是他跟我们姑娘赔礼才是,凭什么要我们去同他认错?又是谁给你们的胆,敢在天子脚下滥用私刑,还有没有王法?!”
“王法?”
红姑仿佛听见什么天大的笑话,高高抬了下眉梢,却仍旧搭着眼皮,懒怠瞧她。
刚来青楼的小姑娘嘛,都有这么一遭,以为自个儿还是天上的月亮,清白高贵,谁也碰不得。尤其是这些高门大院里头出来的,不闹上个把月,她都觉稀罕。
可闹有什么用?
到了这种地方,哪怕真是天上的月亮,也得落一层灰!
冷声一嗤,红姑接过丫鬟递来的茶盏,慢条斯理地吹着茶汤上的浮沫。
夏安嗓子都快冒烟儿,她也不着一字。
待半盏香茶都入了腹,唇齿皆镀满碧螺春的芬芳,她才舒衬地喟叹一声,拿帕子轻摁嘴边的茶沫,不紧不慢地反问:
“怎就没王法了?人家宋世子是浔阳长公主的独子,当今圣上的亲侄儿,平日里衣食住行就跟皇子一个样。王法什么的,不就是为他而立?你们几个娼妓,身轻命贱,被他欺,被他辱,不都是应该?”
“你若不服,就让人把你们调回教坊司,别来这里当民妓。没这本事啊,就老实儿待着,甭给自己找不自在,免得最后连这点王法也捞不上。还敢嫌弃人家……”
红姑哼笑,眼角眉梢堆满讥诮,“白送上门给宋世子欺负,我都怕脏了他的身!”
“你!”
周围爆发出一阵哄笑,震天动地,热闹得像在过年。
夏安气红了脸,指着红姑鼻子,半天憋不出一句话。
红姑鄙夷地哼了声,懒洋洋打了个呵欠,歪回躺椅上继续逍遥。
两只保养得当的手悠悠交叠在小腹上,食指有一搭没一搭地轻轻叩敲,似在迎合外间的惨叫,惬意又嚣张。
不知道还以为,她也是来这楼里消遣的。
护院们有样学样,越发猖狂得没了边儿,当着夏安的面,就敢开黄腔,言辞一句比一句不堪。
夏安气得肝疼,攥拳撸袖就要上去撕他们的嘴。
身后却清泠泠响起一声:“听红姑这话的意思,我之所以会来甜水巷,而不是去教坊司,其实是有人在背后操纵?”
声音不大,淡得像一缕烟,风吹就散。
却是一瞬间,就将所有人的笑容都钉死在脸上。
妓分三等,一等为官妓,隶属教坊司,多为御用舞姬乐工,只在宫宴上助兴,轻易不可亵玩;二等则是军妓,刺配边地,专供将士享用;最末流的便是民妓,身最贱,命最薄,三教九流皆可随意玩弄,闹出人命也无处申冤。
按大祈的律法,犯官家的女眷,如无特殊指示,都应充入教坊司做官妓,纵使罪大恶极,也不至于沦落到甜水巷。
适才红姑也是一时嘴快,才不慎说漏。
跟她吵架的夏安,都没觉出不对,倒是叫这丫头抓到了空……
红姑心里浮起一丝兴味,忪忪眼皮,总算肯睁开眼,好好打量面前之人。
而圆桌边,林嬛也在看她。
因方才的变故,她身上还乱糟糟的。钗环卸了一地,衣裙也皱皱巴巴。梨花白对襟染上斑斑血痕,扎眼又骇人,越是衬上她白皙如玉的肌肤,就越是惊心。
那些热衷打杀的护院,都禁不住心生余悸。
她却泰然如初。
犹自叠手端端坐在绣墩上,不吵,也不闹,仿佛观音手里的净瓶,从容,恬淡,安静,无需他人普度,自有一种洗心涤虑的力量。满屋狼藉喧嚣,都因她而淡去不少。
灯火晕染她眉眼,春花秋月也落了等闲。
嘈杂的屋子顷刻间安静下来。
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人说话,连呼吸都放到最轻,唯恐惊扰了什么一般。
想起刚刚对她的折辱,大家都不自觉涨红脸,讪讪低下脑袋,没好意思再看,暗地里又忍不住偷偷往她身上瞟,眼睛能睁多大就睁多大。
唯恐那只是自己的一场红尘虚妄,错过了就再遇不见。
饶是风月场中阅尽千帆如红姑,也情不自禁晃了神。
美人,真真是美人。
众里嫣然通一顾,人间颜色如尘土。
莫说一枕春,便是甜水巷所有姑娘加一块儿,也不及她一个。
怪道外头那些男人疯狂成那样。
这一个月,光是来楼里打探她消息的,就快把门槛踩破。开出的价码,也是一个赛一个夸张。
相较下,宋廷钰那三箱珠宝都不够看的。
倘若林家没有败落,这朵名动天下的娇花,怕是没人能摘得,也没人配摘得。
进宫做皇后,都是在委屈她!
怎奈世间好物大多都不长久。
三个月前,北羌兴兵南下,边境战事吃紧。
最是千钧一发,需要将士们冲锋陷阵、保家卫国的时候,军饷却出了岔子。三万石粮草运抵边关,只剩谷壳;上万件甲胄偷工减料,徒手就能击穿,刀枪剑戟更是不堪一折。
若非临近州府尚有军资余存,这个冬天,大祈怕是要在战火中度过。
虽说官员私吞军饷,历朝皆有,算不得稀奇,然贪渎至斯,无异于卖国。
朝野上下俱都愤慨,军中更是联名血书,要求讨伐这些蛀虫,以他们的血,告慰北境战死的英灵。
战事一毕,锄奸令便落了下来。
兵部一干人等自是逃脱不得,兵部左侍郎更是在皇城司上门之前,就畏罪自尽。临终前,还留下一封手书,供出主谋——
户部尚书,林行舟。
亦是林嬛的父亲,名满天下的永安侯。
当晚,那些下落不明的赃银就悉数从林家后院挖出,书信账册一应俱全。除却这些,还意外搜罗出不少户部过往贪渎的罪证,举国哗然。
一夜间,林家沦为众矢之的,痛惜有之,咒骂亦有之,弹劾的奏章都快把御书房淹没。
陛下为平民愤,稳军心,亲自下笔拟旨,褫夺林氏一族爵位。府中男丁收押天牢候审,女眷则交由教坊司暂管,待案情查明,再一并发落。
而负责审理此案的,正是楚王,方停归——
此番于北境之难中力挽狂澜的关州团练使。
也是深受此次军饷案所害,险些折戟沉沙、葬身沙场的最大苦主。
传闻当时,他被七万敌军围困雾蒙谷,整整三日不得脱身,弹尽粮绝。
北羌派人招安,左右前锋皆蠢蠢欲动,只他半个字也不听,挥剑斩了来使,以其血入酒,与众将士痛饮一杯后,便趁着酒兴,率兵直冲匪巢,硬是从刀光剑影中,生生杀出一条血路。
待援军赶到,雾蒙谷早已沦为人间炼狱。
八千死士战到最后,只剩十人,个个双目猩红,发指眦裂,指甲缝里都是血。
方停归更是从头到脚都叫血水浸透,提着敌将首级,从尸山血海中走出,仿佛阎罗殿归来的恶鬼。挥剑往山谷之巅一立,独自一人便铸成了大祈永不溃败的长城,垂万古兮不可越。
敌军明明还有三万,占尽天时地利,却硬是叫他气势所骇,直到被赶尽杀绝,都不敢上前。
江北方停归,自此一战成名,成了大祈开国百年来唯一一位异姓王。
手握重兵,权倾天下。
莫说宋廷钰在他面前连提鞋都不配,就连他母亲浔阳长公主,见了这位楚王殿下,也得礼让三分。
而他,亦是当年被林家打断肋骨,碾碎尊严,如同丧家犬一般驱逐出京的马奴。
渺小、卑贱、肮脏。
连月光都不屑往他身上照落一丝冷光。
这就是所谓的“风水轮流转”吧?
宁欺白须公,莫欺少年穷。
恐怕林家自己也没想到,有朝一日,竟会犯在自己昔日最瞧不上的蝼蚁手上。
而今旧恨未了,又添新仇,哪怕全天下都想给林家一个机会,方停归也绝对不会放过他们。
尤其是眼前这位……
红姑眯起眼,笑容意味深长。
时候不早,她也无意再多废话,掸了掸袖口并不存在的灰,起身对林嬛道:“事已至此,林姑娘再去追究自己是如何来这儿的,又有什么意义?横竖永安侯府是起不来了,你想摆脱娼籍,也是不能够。既如此,何不趁自己现在还年轻,赶紧找个得力的靠山,日后也好有个倚仗。”
边说,边朝旁边递了个眼色。
小丫鬟会意,端来一碗黑黢黢的药,放在林嬛面前。甜腻的气味从碗里飘出,一闻,就知道不是什么好玩意儿。
夏安立时警了神。
红姑却恍若不知,犹自牵起艳红的唇角,笑吟吟夸耀:“上好的合欢汤,
“你是打算自己喝,还是让春祺那丫头替你喝,我准你选。”
此言一出,众人脸上都多了几分微妙。
那宋廷钰什么德性,花巷子里谁人不知?
读书习武没他什么事,斗鸡走狗、狎妓搏揜,他倒是一样不落。
还没正式娶妻呢,后院就已经养了一群莺莺燕燕。许了名分的有几人?宋廷钰自己都记不清,更别说那些“仅供宣泄”的露水情缘。
上月更是闹出了人命!
那还是一个寻常农家女,并非风尘中人,为了给她相依为命的祖母赚药钱,才进城卖自己的绣品。叫宋廷钰看上掳走后,一晚上就没了气息。
小厮将人丢去乱葬岗的时候,草席子都盖不住她身上的伤。
甚至还有一条三指粗的金珠链子,半露于她鲜血淋漓的两腿间……
农女的祖母哭断了肠,拖着病歪歪的身子上衙门讨公道,却只讨来一顿打,回家没两天便咽了气。临走前,都没来得及给孙女安葬。
而罪魁祸首还在搂着新欢快活,抱怨那农女不解风情,抓伤他耳朵。
这样的禽兽,若真从了他,还有命回来吗?
夏安当即就炸了毛,指着红姑鼻子破口大骂。
红姑压根不理她,只苦口婆心地劝林嬛:“你早晚是要伺候人的。与其把身子给那些无能的贩夫走卒,不如留着,为你们林家谋一条生路。把宋世子哄好,搭上长公主这条人脉,何愁救不了你父兄?”
说完,又冷下脸敲打:“做人呐,贵在自知。你如今这条件,是个人都得远着你。宋世子肯顶着皇权威压收你的房,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你该感激才是。倘若连这点价值也没有,你们林家才是当真走到头了。我说得可对?”
林嬛果然捏紧了拳,樱红的唇瓣抿成一条笔直的线,能清楚地看见下巴在轻颤。
可最后,她也只是松开手,无力道:“红姑说得不错,以我如今的身份,宋世子肯要我,的确是我的荣幸。”
夏安:“姑娘!”
林嬛闭上眼,没有应声。
浓长的眼睫在眸底投落暗色弧影,本就不甚明朗的脸色,更添一抹前途未卜的空茫。
红姑不由哂笑出声。
她们这些世家大族出身的姑娘啊,最没意思了。
面上瞧着风光无限,实则不过是家里按同样的模子雕琢出来的傀儡,漂亮,端庄,得体,却独独没有自个儿的心,开怀了不敢纵情欢笑,受了委屈也不能随意痛哭。
有权势滋养的时候,尚且还能高高供奉在神龛之上,享万人追捧;
一旦失势,就只能任由风雨践踏,连最简单的反抗,都不知该从何做起。
这丫头尤甚。
还记得宫宴上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就是这般规矩识礼,一举一动都标准得跟有尺子在边上比着一般。上前行叩拜大礼,腕上的一对玉镯都不带响的。
奉昭公主有意拿她生母早逝之事做筏,笑话她是天煞孤星,早晚要克死全家,她也能为所谓的“大局”,咽下这口气,还笑着反过来帮人家打圆场。
真真就是个面团子,半点气性也无,哪怕没有抄家这一茬儿,也注定只有被人拿捏的份。
想她刚来楼里那会儿,自己还曾担心她会想不开,做出什么傻事,特特让人把她屋里的尖锐之物全部收走,簪花钗环也都磨圆磨钝。而今再看,倒是她杞人忧天了。
红姑摇头失笑。
事已办妥,她也没兴趣再多纠缠,摆摆手,让护院过去“帮”她吃药,便转身往外走,想回屋补个回笼觉。
然也就在这时候,那个跟面团子一样的人忽然开口,不咸不淡地补了一句:“但这样瞧上我的,似乎还不止宋世子一个,那位调我来这里的人,只怕也不容小觑……”
红姑瞬间僵在原地。
从教坊司调人绝非易事,更何况还有圣旨在前,寻常人根本做不到。而能做到的人,目的自然不会单纯……
屋里再次安静下来,比刚才还静,还要冷。
莲台上烛火的光晕,都因周遭气氛而压小一圈。
“你什么意思?”红姑冷声质问。
林嬛莞尔,“我不知是谁将我调来此处,也不知他所图为何。但他既然只是把我调来,并未取我性命,想来是不希望我死的。若我真在一枕春出点什么事,红姑的日子只怕也不好过。”
边说,边伸手去端面前的药碗。
清润的杏眼同烛焰重叠,羽睫一霎,对剪出游丝浮光,让人想起夕阳下飞舞的流萤,瑰丽缱绻。
然瞳孔深处的光却是冷的,静的,仿佛揉进了一整个严冬的雪。
红姑无端被激得一凛,隐约觉察到什么,脸色骤白,忙指着药碗大喊:“快!拦住她!”
可还是晚了一步。
就听“啪”的一声,瓷碗磕碎在桌沿,汤药洒了一地,那只欺霜赛雪的手也染上淋漓的黑。
手的主人却毫不在意,拿起最大最锋利的瓷片,不假思索地就往自己脖子上抵。
檀口轻启。
没有多么嘹亮的声音,却字字铿锵,掷地有声。
“红姑不仁,也休怪我不义。今日要么你放了春祺,把你的人都带回去,我当什么事也没发生过;要么你就将我的尸首带走,等着上头那位来找你麻烦。”
“哪条路?我也准红姑自己选。”
开文了,是甜文,虽然一时半会儿看不出来。
众里嫣然通一顾,人间颜色如尘土。——王国维
下本写《嫁皇叔》,双重生/男二暗恋上位/前夫火葬场,感兴趣的宝子可以去隔壁收藏一下~
【文案】
(1)
盈缺初遇萧意卿,是在七岁那年冬天。
沈家大火,父母皆亡,漫天风雪中,只剩盈缺一人抱着幼弟,在刀光剑影里头瑟瑟发着抖。
他挥剑帮她挡开血光,劈碎业障,纯白高洁的身影,仿佛尸山火海间降下的一捧雪。
盈缺呆呆望着,风雪满袖,竟也不觉得冷。
为了握住那捧雪,她用父亲镇国将军的遗泽帮他在朝堂上铺路,向他母后奉上首富母亲留给她的巨额财富,还舍身为他父皇挡箭、试毒,终于将他送上那至尊之位。
可当敌军给她喂下剧毒,拿她性命要挟于他时,他却只用她母亲的钱财、她父亲的城池,跟敌军交换那唯一能救她的解药。
只因他心头真正的白月光,盈缺的堂妹,需要那味药,安他们俩结下的胎。
打发使臣过来的时候,他还不忘让人给她带一句话:“你拿什么和她比?”
连他父皇母后也说皇嗣为重,劝她大度。
那一刻,盈缺才终于明白,自己这一生有多可笑。
重活一世,看着等她伺候的帝后,到了议亲年纪求她帮忙的堂妹,还有一脸不耐等她送羹汤的萧意卿,盈缺只冷笑道:“我要退婚。”
(2)
萧意卿一生孤傲,自诩无情,幼时被弃掖庭,受最毒的打,挨最狠的饿,性命垂危,都不曾掉过一次泪。
可那日看着盈缺同他决裂,含笑从城墙上跳下,他那颗早已冰封的心竟疼得如万箭穿膛。抬手一抹,眼角俱是血泪。
前世记忆恢复,他不顾天家矜持,迫不及待亲自登门提亲,却看见沈家门前早已塞满聘礼,每样都比他带来的贵重。
而他那位权倾朝野、曾两次取走他性命的九皇叔,正搂着他念了三世的姑娘柔声细哄,眉眼是谁都不曾见过的温柔。
轻飘飘的一句“快请安”,他这捧世间最高傲的雪,就只能如泥水般跪在自己曾经的皇后面前,万般不甘地喊:“九皇婶。”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 1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