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缱绻 第4章 第 4 章

宋予初推门进去的时候，男人正瞧着二郎腿躺着旁边空余的病床上打游戏，游戏声刺耳得很。

余光往旁边一瞥，女孩正蹙着眉头睡觉，显然睡得不安，亮堂的顶灯以及吵闹的游戏声便是关键来由。

而女孩显露在外的手腕上青紫一片，明亮的灯光照得格外清晰明了，额头上的绷带极为亮眼。宋予初想起门外刘医生犹豫不决的话。

“这段时间他一直赖在医院不走，非说要见到你，身为病患的家属，我们实在没理由劝阻。”

“只不过他太影响医院其他病患的生活状态，病患家属都已经投诉好几次了。前段时间还以为调戏隔壁邻床病患的女儿还被送进去几天。”

“还有就是你资助的那女孩，她的伤口……不像是普通摔伤，更像是剧烈撞击导致的。所以我怀疑……”

——家暴。

男人听到推门声快速瞥了一眼，但很快又沉寂于手机游戏中。直到脚步声渐近才又继续抬头看了一眼，在看清楚来人以及对方视线落在自己女儿身上时，心里一瞬猜到对方身份。

他并未立即出声，而是先用眼神将宋予初上下打量着一番，直至眼底略带笑意才开口：“你就是资助心心的人？”

听到男人询问，宋予初转眸看去。男人穿着简单，里面一件黑色毛衣，外面随意套着咖啡色皮质外套，下巴的胡茬未清理，极显邋遢。

宋予初没回答，面色淡然站在原地。

男人显然将她的沉默当成默认，毕竟他来医院闹着想要见她好几次。既然对方愿意资助他女儿，就不怕她躲着不出来。

“我叫方军，是方心的父亲，我……”

男人话还未说完，宋予初直接打断，双手插兜冷着声音询问：“你找我什么事。”

方军摸着下巴站起身，挑眉没生气，一边用贪恋的眼神上下打量着她，眼神**，一边慢悠悠笑着回答：

“这不是当初您说好要资助心心嘛，可这还住着院，账户里又没钱了，当然得问你要点。你也知道，心脏病治疗太费钱了，住院、药物、生活，缺一不可。这拖欠医院的费用一时不还，药物不到，也不知道我的心心还能不能挺过今年。”

他走到宋予初背后停顿几步，鼻息一动，侧过脸闭眼贪婪闻着宋予初身上的香气。而在靠近那一瞬，宋予初倏然转身后退好几步，也正巧将这一幕映入眼帘。

微蹙着眉，强忍心中泛起的恶心，想起刘医生说的一切，丢下一句：“出来说。”

方军跟着宋予初一路走，眼见她走进女生卫生间，犹豫一秒立马跟上去，男人跟进来之后便反手关门反锁，在逼仄的空间内，一步步靠近她。

“你跟进来干什么？”

宋予初转身看着色眯眯的笑容以及那**裸的眼神，毫不避讳脸上的嫌弃。

“这不是想着这里安静没什么人，我想我们之间定然有很多私……关于心心的病情可聊。”

宋予初眼神渐冷，一副看破不说破的模样，语调漫不经心：“你想在这聊？”

话语刚落的下一秒，方军慢悠悠走过来，眼神下移落在她显露的白皙脖颈上，继续下滑。一手摸着下巴，手却不着痕迹搭在宋予初胸前的发丝上。

“只要是跟宋小姐一起，在哪聊不都一样嘛。”

宋予初不着痕迹后退一步，发丝随着动作在空中飘荡。耳边响起对方污秽不堪的话语。

余光映入男人快速靠近的动作，眼疾手快拎起旁边的塑料空桶往前一扬，稳稳砸在方军头侧。

“澎——”

一声巨响在卫生间响起。那一瞬间，宋予初只可惜这不是铁的。

方军毫无防备，脚下一踉跄往旁边倒去，嘴里刚骂出一声，整个身子硬生生撞到卫生间单间的门上，思绪猛然缓过来，抬头恶狠狠瞪着正活动手腕的女人。

嘴里骂道：“妈的，死婊子，你敢打老子？”

宋予初充耳不闻，就这么居高临下轻蔑对方，“你打过心心？”

方军正怒气冲冲，已经没了刚开始一如既往为女儿着想的模样，他站起身，朝旁边吐了口唾沫，咧着嘴炫耀道：“打了又怎么样，老子生她养她，打她几顿怎么了？放在那费钱得很。”

顷刻之间，方军脸上陡然变得猥琐，笑眯眯搓着手朝宋予初靠近，“只不过没想到，她还挺幸运，给她爹找了个这么好看的资助姐姐。要不乖乖从了我，说不定哥哥还能动手轻点，免得等会哭得厉害。”

宋予初听着那称呼，细眉蹙着发紧。

眼看男人朝自己再次快速走来，宋予初眼睛早已没了原先的平淡，更多的是厌恶。

在人快速靠近自己一米距离之时，迅速扯过他的小臂，腿一抬，朝男人的腹部踹去，因为穿着高跟鞋，力度控制中规中矩。

“呃——”

他再次哀嚎出声，远比之前被桶砸头还要凄厉。

看着被踹远躺在地上的男人龇牙咧嘴痛苦扶着自己腰背，脑海里与他的对话以及厌恶涌现大脑，垂眼睨向他，眼神中的戾气渐渐消散，遍布嫌恶。

等男人思绪还未缓过来，嘴里的脏话还未骂出口，迎面而来的便是一拳。与疼痛哀嚎声一同响起的便是女人略显遗憾的声音：

“好可惜，几年没练了，都有些生疏了。”

十几分钟过后，宋予初活动身骨走出卫生间，边走边察看从男人手里抢过来的手机内容，里面不仅包含一些偷拍女孩子的照片，还有那些不堪入目的视频照片。

刘医生刚从方心病房里出来，看到只有宋予初一人，好奇问了一嘴：“干嘛去了？”

宋予初：“惩恶扬善，做老好人。”

刘医生听着感觉疑惑，静默几秒，忽然想到病房内并没有发现方心父亲的身影，联想到宋予初进入病房，以及现在说出口的话。

“他人呢？”

不用想就知道是谁。

宋予初没抬头，眼睛盯着手机，听到这话只是一脸不在乎朝后面微抬下颌，“厕所里躺着呢。”

听后，刘医生一脸黑线，大步朝卫生间走去，“总归是人家父亲，你这么弄，到时候你自己怎么脱身。能不能为自己考虑考虑！”

“没死。”

“我说的是这个吗？”

“我会送他进去。”

“什么意思？”刘医生停住脚步扭头不可置信看她。

宋予初将手里手机递过去。刘医生上前几步接过，打开手机看到里面内容，只那么几眼，脸上一片骇然，关上手机，沉默寡言还给她。

“这里面的东西都够他蹲好几年了。”宋予初面色淡然接过手机。

偷拍、赌博、家暴致死……

甚至还有更严重的事情，这几件加起来能不能出来还够呛。

刘医生担心的不是这个，沉默片刻，轻声问：“那心心怎么办？你将她父亲送进去，她一个人……”

“总比在这个畜生身边好。”宋予初冷然打断她的话。

刘医生倏然沉默。

“心心。”宋予初扭头看向她所在病发，语气平静却认真，“我会资助她，直到找到合适的领养家庭以及合适的心脏移植源。”

沉默片刻，刘医生叹了口气，事情闹到这种地步了，只能如此了。

程姜宴急匆匆赶来时是在警察将事情来龙去脉问清楚之后。只见宋予初与面前警察讨论什么，并没有激烈的争吵，便站在不远处傻愣待着。

宋予初瞥了他一眼，没太在意。

直到警察将证据以及满脸伤痕的方军带走，刘医生拍着宋予初的肩膀离开。

“怎么回事？”程姜宴扭头看了眼离去的警察，狐疑问她：“你闹事了？”

宋予初白了他一眼，“小屁孩没事别瞎打听。”

说完绕开他往楼下走。

程姜宴刚出声：“姐……”

“闭嘴！”宋予初陡然停住脚步，蹙着细眉，面露嫌弃打断他的话，“别这么叫我，听着恶心。”

“那我叫其他的，你也不乐意听啊！”

宋予初嚅喏着嘴，良久才丢下一句话：“至少这段时间别这么叫我。”

程姜宴小跑跟上她的步伐，“那我叫你什么？总不能叫初初？或者……”

“你这么恶心人的称呼都是跟谁学的？”

程姜宴觉得这话是歪理，板着脸解释道：“这怎么能叫恶心人，朋友之间都这么亲昵称呼。你不喜欢，只能说明你太古板了。我跟你说……”

宋予初心里藏事，只想一个人静静。而身边人压根没注意到她的不对劲，就算没人回应也能自顾自扯出一大堆话。

她听着烦躁，站定脚步，瞪着他烦躁道：“你能不能滚远点，叽叽喳喳地烦不烦？”

“……”

回到家，宋予初原本以为裴言行还没有回来，而现实却是他不仅在家，而且还坐在客厅，似乎在等候她一般。

宋予初不动声色掀起眼皮看了眼坐在客厅的羊皮沙发垫上的裴言行，只见他百无聊赖地翻着一本某家时尚杂志，手腕上带着名牌手表。

裴言行穿着一件烟灰色的家居服，精致的下颌线与锁骨显露出来，他低着头，宋予初看不清他的脸色。

周遭气氛很明显的不对劲。

不过这也很常见，两人相处模式本就算不上和谐，每次只有吵架与互不搭理。

更何况，她现在心里还在因宴会那事闹别扭，实在对他表现不出来什么好脸色。

见状，她加快脚下换鞋的速度，将黑色细跟高跟鞋放进鞋柜。

裴言行不动声色，翻书的声音却越来越大。

许久，他抬起头望向她，又低头看了眼手腕上的表。再次抬眼，眉眼深邃，语气带着一丝审视的意味：“这么晚才回来？”

“嗯。”

“去哪了？”

宋予初直起身轻笑一声，透过玄关看向客厅的男人：“互不打扰的前提下，更没资格询问对方的行踪吧？怎么，现在这么关心我了？”

裴言行站起身，修长的身体靠近，直接站在她面前，不甘示弱，“你以为我想知道？”

宋予初敛了笑意，“那你就别问。”

说完，便绕过他朝楼上走去。

刚绕过他身侧却被对方一个猛拽扯过去，手腕上的疼痛一划而过，原本娇嫩的皮肤因为她迅速变红。

宋予初疼得吸了一口气：“你干嘛！”

裴言行语气中带着一丝愠色，“我现在不能碰你了？”

“你这是碰吗？”

这架势恨不得捏死自己。

“我觉得是！”

宋予初懒得跟他计较，摆摆手想要挣开他的束缚。却无论怎么挣都挣不开。

原本脸上的淡然在这一刻消失匿迹。她只觉得面前这人就是喝酒脑子抽风不知道整哪一出。

她沉下心来认真说道：“你要是觉得心里不舒服，你出去喝酒、泡妞，这些我都不会管你。你自己想怎么发泄就怎么发泄，别来折腾我。我现在没兴趣陪你玩这种你划我猜的游戏！我飞了十几个小时回来，我也很累！”

她这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

可惜男人似是并未听进去，漆黑的眸子幽深。

裴言行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手劲却松懈几分，指腹开始在她的手腕处轻柔揉着，在宋予初抬眸显露疑惑时开口。

对视两秒。

裴言行还挺不要脸的朝她扬起懒懒的笑。

宋予初只觉得，现在的裴言行笑起来跟脑子有病似的。

烦躁欲想甩开他对自己的桎梏，下一秒，听见他问：“程姜宴找你是因为什么？他是不是还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