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凛飞快闪身避开孟昭的剑,一刀袭向她的后颈。
孟昭将剑往后一背,挡住了叶凛的刀,急速旋身,正要一掌打向叶凛的左肩,却见叶凛的刀已经换了方向,割向她的颈部。
孟昭后掠数丈,脑内越发昏沉了,竟连视物也不太清晰,用剑支撑着身体才勉强站稳。
叶凛掂了掂手里的刀。
一番打斗下来,她的怒气似乎平息了许多,正饶有兴趣地看着孟昭。
“你有伤啊?有伤还这么跟我打……是活够了要找死吗?”
“有伤又如何?”孟昭握紧剑柄,手腕却在细细发抖。
叶凛自然是看出了她此时的不支,却并不急着杀她了。
或许是为了满足某种心理,她往这边慢慢踱着步,悠悠道:“霍疆和沈清澜呢?你留在这儿,莫非是特地给他们断后?”
“我跟他们又不熟,何必要为他们拼命?”孟昭举剑道,“叶凛,我们纯属八字犯冲。”
叶凛笑了一声。
她突然想起孟离了。
“曾经有一个人,我以为她会是我毕生的对手,谁知她实际不堪一击,都没陪我玩儿够就死了。至于你……”叶凛猛然急掠到了孟昭面前,伸手要掐孟昭的脖子,“不如你陪我玩一场,如何?”
她这一招看样子是要攻孟昭的咽喉,可这却是虚招,在孟昭避开的时候,她横着一刀过去,划破了孟昭的衣服,又以极其快速猛力的一掌拍向孟昭的颅骨。
虽然孟昭及时躲开了,但始终被掌力所伤,手抖得愈发厉害了。
不能再打下去了,否则她非得死在这儿不可!
孟昭拼出全力一剑扫向叶凛,趁叶凛后退之时,月白身影在阴沉的天色里升至树梢,待叶凛抬头望去,早已不见了孟昭,只听见她的声音飘散在空气里:“恕不奉陪!叶凛,你自己慢慢玩儿吧!”
这说话声听起来中气十足,却没人知道,孟昭在树林里落下之后就单腿跪地,无法站立。
该死!又是这样!
总是这样!!
她就地盘腿坐下,闭目调息,可刚才跟叶凛过招耗费了她太多灵力,此刻她已有些力竭,冷汗不断从额头滴下来。
正在孟昭担心自己控制不住的时候,后背突然触上了一双温热的手掌,一股温和的灵力缓缓输入她的体内。
孟昭不觉欣喜,反生担忧,抬掌要打,却听身后那人道:“别动,是我。”
是楚烨的声音。
孟昭这才平和下来,喘息着问:“沈清澜和霍疆呢?”
“走了。你的伤是叶凛打的?”
孟昭不语,只是调息。
楚烨便也不问了,只是潜心给孟昭输送灵力,助她疗伤。
可是过程并不顺利。
孟昭的体内好像还有另一股极其强悍霸道的力量,对楚烨输送进去的灵力极为排斥,楚烨费了好大的心神才把那股力量压制住。
等孟昭稳定下来,已是黄昏时分。
楚烨撤了手,孟昭又自己运功调息了一会儿,终于感觉好多了,听着周围没有动静,不禁笑道:“叶凛居然没有追来。”
“他们追来有什么好的?”楚烨去扶孟昭,“你也是,怎么又跟她打起来了?”
孟昭顺着楚烨扶自己的力道站起来,可脚下却一个踉跄,险些没有站稳。
楚烨被她吓了一跳,单手扶改成了双手,紧张道:“还难受?”
孟昭脸色嘴唇都变得青白,一言不发。
倒不是难受,而是她……
她伸出手往前探了探,一片虚空。
摸到楚烨的胳膊以后,她似乎才安心了一些,问道:“什么时辰了?”
“天快黑了,怎么了?”
“天快黑了……快黑了?”孟昭猛地闭上眼睛,再次睁开,神色便成了惊恐。
楚烨极少见她露出这样的神情,没来由的一阵心慌,“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
“我看不见。”孟昭把楚烨的胳膊抓得更紧了,指力像是要把楚烨的衣服都给捏碎似的,“我的眼睛……看不见……”
应该是刚才……
千算万算,她不怕下毒,不怕阴招,偏偏旧伤在那个时候犯了,拖了后腿。
不过她也因为眼前一片漆黑,看不见楚烨此时的表情。
也不知是不是天色的原因,楚烨的神色极为灰败,竟还有些恐惧,“看不见?怎么会看不见?孟昭,你的眼睛……”
听楚烨说话的声音都颤抖了,孟昭斥道:“我都不慌,你慌什么?”
“……”
“先找个地方住一晚,明天也许就好了。”
楚烨不放心:“如果……如果好不了呢?”
孟昭打了败仗不说,眼睛还看不见了,偏偏楚烨还要在这关头问她这种问题,她暴躁道:“要是好不了,你把我这对劳什子的眼珠子挖了成不成?!”
楚烨:“……”
不问了不问了,受伤的人惹不得。
强制着平复了心绪,楚烨刚要说话,就见孟昭的双眼流了血。
即便跟叶凛打了那么一场,孟昭的脸上也很干净,一点儿灰尘都没有沾到,白玉似的脸上流了两行鲜红的血,又凄又艳。
孟昭自己看不见,却能感觉到,她伸手在鼻梁旁摸了摸,那液体温热粘稠,还有血腥味,闻得她眉心都蹙了起来。
“晦气!”孟昭骂了一声,撩起自己的袖子就去擦血。
却是越擦越多。
楚烨慌张道:“沈清澜他们应该还没走远,她医术那么好,不如我们去找她帮忙?”
孟昭冷笑道:“我差点儿要了霍疆的命,你觉得这合适吗?”
“……”好像是不大合适。
楚烨想了想,又说:“之前林姑娘是不是说暂时在这附近的城镇落脚吗?我们干脆……”
“我白天才轻薄了人家,你这会儿把我送过去,是想让她杀了我泄愤?”
“……”楚烨叹了一口气,在心里暗想,果然与人为善很重要,像孟昭这样做事不讲规矩,无赖又流氓的,很容易就把路走窄了,等需要帮助的时候,连个信任的人都找不到。
想来也挺可怜的。
眼见着孟昭的眼眶又流了血,楚烨干脆从怀里拿出一块手帕,替她细细把脸上的血擦净了,“我这儿有点伤药,是在百花谷的时候林姑娘给我的,我先给你试试。”
他不知道有没有用,但是他不通疗愈,也只有这个办法了。
给孟昭上了药,楚烨带着她往前走,孟昭走得很慢。
楚烨沉思了片刻,问道:“我背你?”
“不用!”孟昭很焦躁,粗声拒绝了。
可刚拒绝完,就差点儿被脚下的树枝绊倒。
楚烨赶紧把人扶住,叹道:“不让我背也行。那你跟在我后面,我牵着你的袖子,领着你走,这样总行了吧?”
孟昭没说话,但是楚烨去牵她衣袖的时候,她也没有把楚烨甩开。
于是楚烨就走在前面,绕过水坑树桩,十分小心。
虫鸣鸟叫里,他们走得很慢。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孟昭问:“天黑了吗?”
楚烨道:“嗯,黑了。”
不过今天晚上月色很好,不影响走夜路。
而就在这个时候,身后亮起了一簇火光。
楚烨回头一看,就见孟昭指尖已经捻了一簇火,还问他:“这样看得清吗?我燃大点儿?”
楚烨心头猛地一震。
孟昭是特地为了他……
“怎么不走了?”孟昭问。
楚烨咽了口唾沫,“没事……你不用耗费灵力,我看得见。”
孟昭抿着唇不说话,焰火却依旧燃着,没有收。
“孟昭,你……”见火光下孟昭的额头出了许多汗,神情也一直绷着,楚烨终于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问道,“你怎么了?是不是还有别的地方伤到了?”
“赶紧走!”孟昭比平时脾气差了很多,语速都快了,“你是想在这荒山野岭的过夜吗?!去镇上找客栈,快点儿!”
楚烨不急着找客栈,他急着找大夫。
林殇给的伤药对孟昭的伤没用,她的眼睛一直在流血,刚擦完没一会儿就又流下来了。
孟昭或许也觉得这么下去不是个办法,终于同意了让楚烨背她,用轻功行进,这便要快许多。
刚才楚烨只是看到孟昭出了汗,可是把人往自己背上一背,楚烨发现更不对了。
孟昭在抖,浑身都在发抖。
她虽然尽力让自己表现得很正常,可放在楚烨胸前的一双手却用力交握着,手背上的青筋都凸了出来。
楚烨从来没有见孟昭这样过。
“你……”楚烨纠结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忍不住,“你是不是在害……”
孟昭尽量平静道:“白天你说,林殇要和江寒成亲了?”
“嗯。你是不是……”
“你对林殇了解多少?”孟昭又问。
“……”楚烨知道了,孟昭大概是不希望自己问她,所以他先抛出一系列问题,要把话题岔开。
无奈之下,楚烨只好配合道:“了解得不多。听说几年前林殇家乡遭了天灾,父母都死了,她是被江寒救回去的,后来就拜在药王庄门下,还和江寒定了婚约。”
救命之恩,以身相许吗?
孟昭沉默了片刻,复又问:“江寒此人如何?”
她不认识江寒,却也听过江寒的名声,楚烨弱冠之时,药王庄掌门汪锦城曾经到名剑山祝贺,楚元昌不止一次提了江寒,而且其他各派的师姐妹对江寒似乎也颇为赞许。
“挺好的,是药王庄下一代掌门,年纪不大……好像比你还小两岁,长得好,不少姑娘倾心于他,但他为人克己复礼,没有听说过……”说着说着,楚烨就觉得不对了,微微侧头问,“你问得那么仔细,该不会是想去抢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