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黎是一头倔驴。
这是此刻高煜的想法,但还好这头倔驴还分得出好人与坏人。
“先吃饭吧!”一声叹息之后,高煜只好如此说。
一天米水未尽,就算再怎么没有胃口,坐到餐桌前,苏黎也饿了。
塔哥略有怨念的瞥了眼高煜,高煜自然明白,塔哥是在责怪他不该突然出现,可刚才苏黎的话实在让他忍不住,他可以想象孤单的苏黎求助无门时候的悲凉,他甚至有些理解苏黎那些极端的报复心态。
一顿饭,三人谁都没再说一个字,吃好了塔哥给坐在沙发上的苏黎递上一杯热牛奶,“晚饭你吃的并不多。”
苏黎扯着嘴角敷衍的笑了下,“你们还要看着我不让我走?”
“你想走去哪儿?跑苏国青家逞凶吗?”高煜加入对话,他端着两杯咖啡,一杯给了塔哥,“好,咱们不说犯不犯法的事情,单说你还没找到你父亲,你所说的火灾当天的事情还没有得到证明,你的爷爷和妈妈死得还不明不白,你就冲动的要去杀人,之后呢?进了监狱,判了刑,再之后呢?你说你去死!你若真的要死,你想想,你最应该查清楚的事情,最应该找到的人,却根本没有找到,你甘心吗?”
作为心理治疗师,高煜说的这种刺激的话不好,可苏黎是认了死理了,却又只能先用这种方式拖住她。
“根本找不到了~~”苏黎轻声呢喃着。
“我不相信一个人能平白无故的消失。”高煜坐到苏黎的身边,手搭在她的肩膀上,狠狠的按住,像是在传递自己的真诚,“给我点时间,我一定帮你找到。我可以请一百个,一千个人帮你找,在全国每个省市都请人帮你找。还有我已经和律师约好了,明天就带你去见他,苏国青对你做的事情,到底能够得到怎样的惩罚,你可以听一听律师的见解,然后你再考虑看看你想怎么做。”
高煜话语真切,苏黎就算再铁石心肠,也没法再固执下去了,塔哥趁机搭腔道,“总要看看所有的选项,再做选择题,不是吗?”
瞧着高煜和塔哥,苏黎犹豫片刻后,终于点了头,高煜也稍微放下了心,塔哥笑了笑,“行了,今天你也折腾够多了,去洗个澡就睡吧,睡觉前吃我给你的药,知道吗?”
苏黎应允,起身离开,高煜瞧着她上了楼,才大喘一口气,“总算安抚住了。”
“今日,你也令我刮目相看,没见过你有这样低三下气的时候。”塔哥调侃道。
“我是真拿这丫头没辙,上次央求她留下来,也这么低声下气,你说我欠她什么了?”高煜自嘲,其实他心里是明白的,那个婚约虽说有玩笑的成分,可说到底也是他和父亲对苏黎有些嫌弃,才将这事隐瞒下来,所以心里总是有点过意不去。
塔哥与高煜又说了几句就起身告辞,可还没走到门口,就接到了保安的电话,“访客?叫什么?”
“崔子豪。”听到保安的回答,高煜眼皮跳了下,心道今儿这事儿是还没完呢啊!
“让他进来吧。”高煜回答道。
塔哥离开,崔子豪进屋,一进屋崔子豪就要张口说话,却先一步被高煜阻拦,高煜指了指沙发道,“你先坐下,苏黎折腾一天,刚去休息了。”
“她没事吧?”崔子豪压低声音焦急的问。
“没事。”高煜也坐下,“我也累了,所以不说客套话了,你来做什么?”
“首先是因为担心苏黎,第二是因为今天和你的通话,你知道我的曾用名?你也知道沈薇薇不是苏黎的真名?”
高煜微微的昂了昂下巴,“是,苏黎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我了。”
“为什么会告诉你?”崔子豪不禁问道。
“长辈们的交情罢了。”高煜说得含糊,“你还有什么事情?”
崔子豪在高煜面前,就像是新手遇见老江湖,总是气势上矮了半截。高煜的回答并非是很好的答案,但看高煜的表情,崔子豪知道再问也问不出什么了。
“我能看看她吗?”与其纠结一些得不到答案的问题,还不如寻找点实际的,于是崔子豪又问道。
“她睡着了。”高煜又回答,见崔子豪眉宇间的疑虑和不甘,他又道,“你们的事情与我无关,但她现在住在我家,我就有理由保护她。你和她的事情,你们私下联络,她若是想见你,你们可以再约。但是现在,她睡着了,我便不能放你一个男人去一个熟睡姑娘的卧房。”
“明天我能联系到她?”想到今天电话是高煜接听的,崔子豪问道。
“她明天情绪稳定了,我就会把手机还给她。”
高煜话到这个地步,崔子豪也不好再留下,只能悻悻然的离开。高煜关了房门,一转身就见苏黎站在楼梯口看着她,高煜忽然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触,他镇定心神道,“还没睡?”
“崔子豪来了。”不是疑问句,而是陈述句,刚才苏黎一直在二楼的楼梯口站着,听着高煜与崔子豪的对话。
“我以为你睡着了,需要叫他回来吗?”高煜问。
苏黎摇摇头,“不用,我也不想见他。”苏黎说罢转身欲走,高煜却叫住她,苏黎回身问,“什么事?”
“如果你喜欢崔子豪,为什么不和他试一试?”高煜问完这句话,就有点后悔了,他不是个爱干涉他人私事的人,可这句话到了嘴边就溜了出来。
苏黎眼眸平静,静默无声,高煜看着苏黎,心道她此刻的平静是源于吃了塔哥的药,还是自己这句话对她毫无感触?
苏黎到底喜不喜欢崔子豪呢?高煜发觉自己很想知道答案,他跟自己说,他之所以想知道答案,或许是如果苏黎喜欢崔子豪,那么他可以试着撮合他俩,看到苏黎能够有个幸福的家庭,也是对他们那个他不愿承认的婚约的一点补偿。
等了许久苏黎也没有说话,高煜想他是等不到答案了,叹息一声,“算我多事了,你不想说就别说了。”
苏黎抿抿嘴唇,抓着楼梯栏杆的手微微攥紧,她问高煜,“我没有和你说过我的过往,你是怎么知道我的事情的?你~~知道我所有的事情吗?”
苏黎的问题,高煜也不想隐瞒她,到现在了,也没必要藏着掖着,他道,“我找人查过你,虽然不是所有事情,不过大致的生活都有了解。”
“既然你都知道了,为什么还问我要不要和他试试呢?”苏黎的声音轻轻的,在高煜的大房子里,缓慢的飘荡在高煜的耳中,高煜听来,心道:苏黎是不是觉得崔子豪现在也是豪门阔少,怕自己配不上他吧?
“曾经不过是曾经,如果你对他有感情,我会支持你,有我的支持,崔家是不会看不起你的。”
“我从来不曾因为过去的选择而看轻自己,也不觉得自己配不上谁,或者配得上谁。我之所以无法喜欢崔子豪,是因为他曾经叫陈川。陈川见证了我人生最后的单纯善良,他又在我卑鄙龌龊的时候与我相遇,看到他我总是想到,我曾经也善良过,而如今,我变成了这个样子。”
再无对话,高煜看着苏黎的背影,他这见过不少大场面的人,此刻竟然也能无言,他忽然领悟,身处高位太久,让他下意识的总认定很多事情金钱就可以解决,也认定人们会羞于自己的卑微,可实际上,是他高看自己了。
恨意拥入心怀,高煜不得不承认,此刻他也想弄死苏国青。